“全軍止步!”
急行軍而來的華軍並未直抵關城之下,在離城一里左右的距離上,只見策馬行進在大軍最前方的孟武揚手一聲斷喝,四萬餘華軍將士立馬便停了下來,在穀道中緊急列好了攻擊陣型,只是礙於穀道的狹窄,陣型根本無法展開,人擠人地緊挨着不說,大量的攻城器具更是混雜在了一起,怎麼看怎麼憋屈。
“呼……傳令下去,各部謹守關城,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斬!”
這一見來襲的華軍之規模,夷男神經不由地便是一緊,可待得見華軍如此多的兵馬根本無法在關前展開,夷男當即便鬆了口大氣,可也不敢掉以輕心,緊着便下了道死命令。
“大將軍,薛延陀賊子防禦頗嚴,強衝恐多不利,竊以爲不若先以投石機轟上一陣,看敵應變如何再行搶城也不爲遲。”
居庸關北口處,關城居中,內側城牆橫斷了穀道,外側城牆則直通長城,穀道兩旁皆高聳之峭壁,難以攀登而上,除了關前稍開闊些外,關內穀道也就十丈上下而已,一見及此,薛萬均的頭皮可就不免有些發麻了,這便緊着策馬來到了孟武身旁,低聲地建議了一句道。
“嗯……如此也好,傳令下去,投石機前置,重點轟擊敵守城弩!”
儘管在進軍之前,已然根據哨探的偵查所得,在沙盤上推演過了攻城之道,可真見到了關城的險峻,孟武還是不免有些心驚肉跳之驚悸,沉吟了片刻之後,到底還是不敢一上來便發動強襲。
“嗚,嗚嗚,嗚嗚……”
隨着孟武的將令下達,中軍處的號角聲便即淒厲地暴響了起來,旋即便見一隊隊華軍將士推着三十餘架中型投石機開始向前運動。
“來啊,守城弩開動,給我打!”
夷男是個很善於學習之人,早在領受了守衛居庸關北口之任務時,便即很是虛心地向歸附於其的原高家軍將士請教城池攻防戰之要,這月餘來,更是沒少督軍訓練守城戰術,不僅如此,還在原高家軍將士的配合下,將原本部署在外城牆上的大批守城弩移置到了內城牆上,早早標註好了射擊諸元,此際見得華軍果然是投石機部隊先行前置,夷男的嘴角邊立馬便綻露出了一絲自得的冷笑。
“嘭、嘭、嘭……”
關城的內城牆寬六十餘丈,關內的穀道呈喇叭狀,越是靠近關城處越寬,越是深入谷地則越窄,在這等情形下,守城弩的威力自是能得以盡情發揮,這不,隨着夷男一聲令下,多達十二架的大型守城弩幾乎同時開始了轟鳴,剎那間,十二支巨大的弩箭便已從城頭上激射而出,呼嘯着向正在移動中的華軍投石機部隊罩了過去。
大型守城弩的有效射程高達四百餘步,其威力之大,足可穿雲裂石,可憐華軍投石機部隊根本都還沒部署到位呢,就被這麼一陣密集的弩箭攻勢給徹底打得散了架,三十餘名將士被弩箭射成了漫天的碎肉血雨,看似結實的投石機根本擋不住弩箭之威,但消挨着了,那就斷然逃不過被轟成碎片之下場,只這麼一輪攻擊而已,穀道處便已是一派血淋淋的狼藉,饒是華軍將士皆是百戰之士,也自不免被這等慘狀給震懾得面無人色,紛紛丟下了損毀近半的投石機,扭頭便往本陣處狂逃了去。
“傳令,將第一隊隊正斬首示衆,着令第一隊殘部並第二隊繼續向前,敢有後退,皆斬!”
見得華軍的先頭部隊一個照面便被擊潰,城頭上的薛延陀將士頓時便轟然狂呼了起來,一見及此,孟武的臉色可就難看到了極點,惱怒已極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句森然的命令。
“嘭、嘭、嘭……”
孟武既是下了死命令,奉命出擊的華軍投石機部隊自是不敢稍有遷延,很快便又重振旗鼓地向前推進,結果麼,不出意外,再度遭到了城頭十二架守城弩的集火攻擊,再度死傷三十餘人,只不過這一回華軍並未就此崩潰,而是趁着守城弩來不及再次上弦的空檔,拼命地推着殘存的二十餘架投石機向前衝,很快便趕到了離關城一百五十餘步的距離上,迅速地分開部署了起來。
有了那二十餘架投石機在前方吸引敵守城弩的火力,華軍後續投石機部隊很快便蜂擁而上,五十餘架投石機依次擺開,仗着裝填迅速以及數量上的絕對優勢,與城頭守軍展開了對轟,只可惜因着投石機的準頭之故,打得雖是熱鬧非凡,效果卻是差強人意,哪怕後續華軍又陸續往前補充了二十餘架中型投石機以及六架重型投石機,卻還是不免被守軍壓制得極慘,從末時一直激戰到了申時末牌,華軍損毀的投石機已多達七十餘架,卻只擊毀了城頭六架守城弩,擊斃的敵軍更是少得只有六十餘而已,而反觀華軍一方,卻付出了近七百名將士的傷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華軍都處在了絕對的下風。
“鳴金,全軍後撤兩裡安營!”
望着前方狼藉的戰場,孟武的臉色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沒旁的,別看傷亡似乎並不算大,可那都是苦心訓練出來的投石機部隊,器具的折損倒也就罷了,以華軍強大的後勤轉運能力,很快便能補上,然則能熟練操縱投石機的士兵要想補充起來可就難了,他手下的投石機部隊攏共也就只有兩千餘人,這才兩個時辰不到而已,就這麼折損了近三成之多,孟武的心都已在滴血了,實在不願再這麼損耗下去,儘管不甘得很,卻也只能是無奈地下了收兵之令。
“傳令下去:着即將關前剩餘的守城弩都搬到後城來,另,各部加強警戒,以防南蠻軍夜襲!”
見得華軍狼狽退去,城頭上的薛延陀將士頓時便暴出了一陣緊似一陣的歡呼聲,不止是普通士兵雀躍不已,一直貓在城門樓上觀戰的夷男也自滿臉自得的笑容,當然了,得意歸得意,他卻是斷不致就此忘形了去,揮手間便已緊着連下了兩道將令……
軍都山屬燕山山系之尾,與太行山系相連,或許是受兩大山脈的擠壓之故,山體較爲破碎,既有高聳之大山,也有不少山間之低谷盆地,箇中最爲出名的自然屬居庸關所在的軍都徑,而往北還有着白河、潮河等衝擊出來的谷地,北齊時期,高洋爲穩固幽州,徵調了大批民壯,修築了北齊長城,將居庸關與秦長城連在了一起,箇中每逢谷地大多設有烽火臺以及堡壘以爲守禦之用,唯獨距離居庸關七十餘里開外的一處無名小峽谷卻僅僅只設了烽火臺一座,卻無屯兵之城堡,甚至那座烽火臺連個名字都沒有,究其原因,一是此處地偏道窄難行,二來也已靠近了長城,在長城原有戎守之軍的情況下,此處自是無須再設屯兵之城堡了的。
若是往昔,無名烽火臺根本無足輕重,也沒太多的戰略價值可言,畢竟長城屯兵所在的城堡離此也就三裡左右的距離而已,然則對於此際的華軍來說,此處卻是最關鍵之所在,原因很簡單,薛延陀軍兵力有限,根本就不曾在秦長城上屯兵,僅僅只是在無名烽火臺處派了一什兵以爲警戒,當然了,說是警戒,其實防衛卻遠談不上森嚴,這不,三名黑衣蒙面人都已在城牆下方轉悠了好一陣了,輪值的幾名薛延陀哨兵愣是不曾有所警覺,依舊在嘰裡呱啦地閒扯個不停。
“報,稟將軍,烽火臺之敵無備,兩人位於臺頂,另有兩人沿城牆來回巡視,其餘人等應是都在臺中酣睡。”
三名黑衣蒙面人藉助着草木與暗夜的掩護,在城牆下觀察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而後便即交叉掩護地退回到了七彎八拐的谷底中,將敵情報到了孫盛處。
“好,按計劃動手,記住,不得讓敵點燃烽火,若有閃失,定斬不饒!”
儘管數日前便已偵知無名烽火臺的守禦情況,可待得聽那名偵查哨如此彙報,孫盛的眼中還是不禁掠過了一絲的激動之色,緊着便下達了出擊之令,旋即便見二十餘名全身夜行衣靠的華軍特戰營將士飛快地從山彎處衝出,幾無聲息地向裡許開外的城牆處摸了過去,飛快地在烽火臺下分成了三組,一組以小巧的手弩瞄向了烽火臺的臺頂,另兩組則貓腰潛行到了烽火臺的兩側,彼此間飛快地打了幾個手勢之後,便見這兩組士兵以疊羅漢的方式搭起了人梯,將四名尖兵送上了城頭,而此時,正自來回巡視的兩名薛延陀士兵恰好正行進了烽火臺中,根本不曾察覺到死神已然臨近。
兩名哨兵一邊低聲拉呱着,一邊漫不經心地從臺中行出,這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檯外的景象,就見兩旁突然各閃出了一名黑衣蒙面人,齊齊用一隻手捂住哨兵們的嘴,另一隻手則高速一揮,塗滿了黑漆的匕首便已急速划向那兩名薛延陀士兵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