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揚汗毛倒豎。
沒有半點兒遲疑,他閃身撲出數丈,半空中將懷中所帶的毒物一氣兒掏出來甩出!
譁——嗤——
他現在帶的是什麼檔次的毒?
全天下最毒的兩家傳承,苗疆和唐門的那些個好玩意兒緊着他挑,這一把撒出去足有三四斤,乾的稀的冷的熱的青的紫的白的灰的帶牙的帶鉗兒的帶倒鉤的帶翅膀兒的撲棱棱落地,炸開一整片青紫色雲霧。
那地磚剛一掀開,嗚的一聲就竄進去一股煙兒,裡面的人也是痛快,腿一蹬舌頭一吐,一聲兒沒吭就蹬了腿。
而安梓揚一行人也借毒煙遮掩,衝出門外。
只是掃過一眼,安梓揚便牙關緊咬,同行的四位供奉更是亡魂大冒。
安期生,就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看着他們,中間間隔距離不會超過十丈……對於四路合一的天人來說,這個距離跟在胯下沒什麼區別。
四周縈繞着的毒霧,帶不來絲毫的安全感。
兩名供奉拔腿就跑,還有兩名對視一眼、咬咬牙就要將梅青禾和安梓揚提在手裡逃命,卻聽得安梓揚厲喝一聲。
“不對!”
“不用走,信我!”
話音未落,梅青禾已經應聲停住。
兩位供奉見他兩人停住,先是一猶豫,而後狠狠跺了跺腳,終究是留了下來。只是低聲說道:“安千戶,這可是安期生……與李大人兩敗俱傷的人物,不是什麼手段能——”
“不,不用對付他了。”
卻聽得安梓揚沉聲說道。
他一揚手,指向安期生。
“你們看,他只是看上去是在看我們,實際上他已經有數息時間沒有動彈了。”
兩位供奉順着他的指向看過去。
安期生負手站於屋頂之上,淵渟嶽峙,散發着高山般靜穆沉穩的威勢。周身遍佈未乾的血跡,叫人望之便遍體生寒。但眼神空洞,沒有半點靈慧,也不見絲毫動作,若非胸口微微起伏,簡直就如一座雕像一般。
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副生鐵般生硬的姿態,才讓幾人一時沒有察覺到異常。
“他……”
梅青禾猶豫着開口。
“是陛下。”
安梓揚長出了一口氣。
“陛下用寂照控住他了……”
“他出現在這裡,要麼是勝了陛下,要麼是逃了。可若他真贏了,陛下必死,那他就會隨手殺了我們,不會站着看……所以他是逃了。”
“現下既然他不說話也不動,必然是被陛下追上,拖入了寂照幻象無疑。”
安梓揚朝着安期生所在的方向一拱手。
“陛下,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可他問完,那邊屋頂上卻沒有傳來回應。
安梓揚眉頭一皺。
寂照將別人拖入幻象,但自己應當還是能聽到、看到外界的一切的。安期生必定是被拖入了幻象無疑,可皇帝爲何也沒有答話?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安梓揚灑出的蠱蟲震動鞘翅的嗡嗡聲不斷起落。
忽然,皇帝的聲音響起,卻只有一句話。
“走。”
安梓揚瞳孔驟縮!
隨着這一聲“走”,身後忽然傳來喀拉拉機擴轉動之聲,地磚再度掀開,露出一顆表情如人偶般清冷的、中年江湖人的臉來。
只是看錶情就知道,這是劉瑾的分身。安梓揚擡手就是一記暴雨梨花射出。
劉瑾現在只有一張嘴厲害,李淼一方的所有人早都定好了對他的態度——不聽、不問、不答,見面直接弄死!
嗖嗖嗖嗖——
無數淬毒細針射出,瞬間就到了劉瑾面前。
劉瑾卻是不閃不避,只平靜地吐出一句話。
“鄭島主,有這裡的這部分資糧,應該夠您略微恢復一些——”
話未說完,就已被射翻。
屍身翻入密道中,驚得內裡尚未爬出的江湖人們發出一串驚叫。
安梓揚悚然一驚。
根據劉瑾的這番話,他也如朱載一般,瞬間想到了南京鄭安期之事,也瞬間串聯起了一切,明白了劉瑾將這些江湖人和文官運到京城之內的意圖。
“梅姐去殺了那些文官,快!!!”
他一聲厲喝,閃身到了密道出口旁,運起嫁衣神功的雄渾真氣奮力擊碎頂蓋,而後擡手就要將身上攜帶的暗器和毒物灌入其中。
梅青禾雖不明白,卻在安梓揚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竄出了數丈,朝着那些文官發出聲音的方向衝去,劍氣四溢,劍二十三蓄勢待發!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一瞬!
“哈——”
一聲長嘆,從安期生的口中吐出。
這長嘆就彷彿是犯人卸下了鐐銬、挑夫放下了重擔,透着一絲愜意,又帶着如釋重負的欣喜。
安梓揚汗毛倒豎。
回頭看去。
屋頂之上,安期生那原本毫無神采的眼神,變了。瞳孔逐漸縮小,目光聚焦,先是在安梓揚等人的身上掃過一圈,而後朝着文官和江湖人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安梓揚就感覺腳下密道之中,那些江湖人的喊叫瞬間停住了。同時,不遠處隱約傳來的那些文官的嘈雜說話聲,也一起瞬間消失。
耳目所能及的地方,再無半點人聲。
梅青禾停下了腳步。
安梓揚手掌緩緩攥緊。
就聽得安期生平靜地說道。
“你們是李淼的屬下?”
“猜的很對、下手很果斷,只是太弱、太慢。”
“李淼,千年以來,我所見之人裡面論棘手程度,他可以排進前三。沒有半點猶疑就一通衝殺,將我的計劃衝的幾近崩潰,將我的瀛洲廢了個乾淨……若是千年前見到他,我只能落荒而逃。”
“可惜,現在他被困在心象之中,只有這麼個被奪舍的天子護衛。就算我只恢復了五成,也足夠——碾到他的面前。”
話音未落,安期生揮手一掌朝身後打出。
轟!
巨響炸開,屋舍崩碎。
一襲明黃色龍袍飛起,凌空吐出血來。皇帝捂住胸口翻身落地,面色恍如金紙,伸手卷住安梓揚與梅青禾,就要轉身逃竄。
未等逃出數丈,忽的眼前一花。
安期生,就已經站到了他們面前。
手掌擡起對準幾人,拇指與尾指扣在掌心,還未出招,蘊含的雄渾真氣就已經將地上塵土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