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百瀧舟已開始減緩速度,朝下迫降,周遭氣流變得洶涌許多,隔着一層光膜,仍有嘩嘩之聲。
敖川到底是條幼龍,玩心不小,先前少蘅收起造物時,想借那小舟耍耍,卻被拒了。此刻它有點悶悶不樂,縮在她右肩上,把頭埋着。
少蘅扭頭瞧了一眼,屁大點小龍,脾氣倒不小。
“等日後練手時,再給你做些玩物?那小舟是我第一件造物,頗有意義,但所用材料品質較低,還不夠你一龍爪的。”
“那,那我之後想好了,你再給我做。”
“好。”
天工道本就是想要什麼,就造什麼。
但像人不經過刻意訓練,意識很難和自己的實際動作達到完美的同步。
天工道想要不斷精進,讓造物滿足自己的每一個想法要求,首先就必須有對規則的大量積累。其次是縱使天資再高,也要長期練習,才能將所觀測學習的規則和技藝妙法,都融匯到一處。
少蘅此刻收斂心神,手捏法訣,操控靈舟下落。
約過半刻鐘,百瀧舟安然落地,她跳至地面,再使其縮小形體,收入三寶鐲中。
“再走七八里,就是襄鳳城了。敖川。”
小龍被喚,心領神會,當即化作其臂上龍紋,掩蓋行跡。
此刻周圍還是一片山林,時節入冬,葉凋花謝,雪壓枝頭。
少蘅右手拈訣,正欲催動【三千里月】,直接前往襄鳳城城門,但突有一抹黃影朝她竄來。
其速迅如雷霆,眨眼已至身前。
而她施法尚未完成,只能暫且作罷,灌注法力於魁星甲中,激出層深棕護盾,護在身前。
“嘭!”
不過短短兩三個呼吸,這件二品法器竟便生出裂紋,護盾亦被當場擊破。
少蘅的氣海上端,有深邃的黑色光團,正是修行【四象星經】後凝聚出的虛海,此刻其中一顆顆星辰虛影,在爆發燦爛光華。
她修此仙術久矣,在神山之頂修行時,凡是夜色降臨,均在接引星辰之力。至今日的虛海中,二十八宿實則已凝出了十二宿。
其中七宿,最爲璀璨。
鬥、牛、女、虛、危、室、壁。
只見它們彼此流轉組合,頓迸發磅礴之力,一舉將那黃影反震彈開。
此刻少蘅站於原地,身周縈繞龜蛇光影。
這神異巨獸,便是四靈之一,北象玄武。
擇取【四象星經】時,她便知曉這仙術乃中品中的上佳之選。
但此後曾和李朝歌傳訊相聊,才得知這仙術在真一元宗中頗有名頭,正是因其修行難度極大。
感應星宿之法,對內門弟子而言,也需要數年勤練,方有入門之機。
而縱使天資聰穎,仍要幾十年苦熬,或可凝聚一象。
少蘅此前以爲自己進展緩慢,但實則因聖資之便,這已是旁人望塵莫及之速。
而這難度對應的,便是其攻殺御守之能兼備,可稱威力絕倫。
此刻那被玄武象所護的少蘅,已感其強悍。
玄武之象,長於御守,但其龜蛇相纏,如瀚然碧波,平靜下是洶涌波濤。先前黃影一擊,不僅護她周全,更反震其主,返還半數威能。
只見那黃影真身,竟然是個狐耳女子。
她雙瞳尖豎,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低聲嘶吼。
“通玄境後期,狐貌人身,這是……半妖?” 少蘅迅速審視眼前女修,其法力並不似妖族那般暴戾兇悍,更像是人族正統修煉之法,頗顯精純,應當不是妖修化作人形。
“你是誰!我並不認識你。”
少蘅急聲厲喝,與此同時氣海中的明月神胎在旁相輔,已完成【三千里月】的催使,當即身形被月華所覆,一遁數裡,眨眼便至襄鳳城門口。
她剛一落地,敖川便開口:“那狐耳女子,應當就是半妖。”
隨着修行,生靈體具法力,逐日滋養己身,從而蛻變。因此即便種族不同,都會出現繁衍後嗣的機會。
這所謂半妖,就正是人族修士和妖修血脈交融而生。
少蘅記得曾在《天滴談》中見過關於半妖的描述,因身俱兩族血脈,道法或妖術,無論選擇修行哪一種,都會被另一血脈所影響,致使進境緩慢。
但事有例外,有筋骨清奇的半妖,能兼具妖族強橫肉身和人族悟道優勢,資質不俗。
那狐耳少女顯然便是這等存在。
“她爲何要追殺我?”
少蘅不解其因,但卻目中已是寒光畢露。
“那狐女追上來了,還有三裡左右。”
敖川正以龍瞳術觀測,提醒她道。
當下城門口不過兩三個人進城,少蘅當即交了入城費,快步穿過城門,走進襄鳳城中。
福靈真君的劍符已然用畢,那狐女二境後期,縱使自己手段層出,纏鬥下必敗無疑。敖川雖是真龍,但僅二境初期,保命尚可,但要鬥戰最多四成勝算。
既然如此,她先入襄鳳城中,藉助護城軍來周旋一二。
此刻時至正午,城中修者凡人共居,少蘅走在街上,已有客棧飯館,飄出炊煙,亦有小販站街叫賣,推銷吃食。
而街道上,正有身穿鐵甲的兵將沿街走來,一隊五人。
爲首的那女修應擔了隊長的職務,其頭戴紅纓盔,眉眼藏寒芒,英姿颯爽。
且此人乃二境中期,一身氣韻不俗,肌膚隱泛玉石光華。
少蘅當即走上前去,拱手相詢。
她之前用易顏術僞作了個模樣憨厚的青年,此刻頗持禮節,問道:“這位前輩,我第一次來到襄鳳城,聽聞城內有傳送陣法,請問能否勞煩指明方位?”
身穿銀甲的李儀,手持長槍,目光將眼前‘男修’一掃,正要開口指路,卻猛然皺眉。
她手握的鎏金長槍,乃二品法器,催發時有虎嘯之音。
槍尖刺出,直指少蘅。
而她佯裝驚慌失神,朝地一撲,便是見李儀的長槍化作金虎撲出,猛然從少蘅背後,抓個黃影出來。
其餘四名護城軍當即疏散街上人流,並以法力撐起結界,避免波及城民。
“你是何人,膽敢在襄鳳城當街行兇。”
李儀聲如洪鐘,但又見那金虎竟被那身軀纖長的狐女,以雙掌撕裂,而後朝少蘅繼續殺去。
“二境後期?看來我竟被這青年當盾使了,着實可惡。”
她已看清其中曲折。
但襄鳳城城有城規,若今日李儀放任狐女當街殺人,則有失職責。
有些事可以發生在城中陰暗荒僻之地,卻不可暴於白日街頭,一旦有了先例,必引後患,罪責怕要歸咎於她。
心緒迴轉時,李儀重召鎏金長槍,猛而刺向那黃衣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