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區區二境,也妄想搜魂本真君!”
重陵聽聞少蘅之言,已是勃然大怒。那張魂體凝出的面龐,原本慘白得不像話,如今看上去竟似透着些赤紅。
而少蘅還是喜歡他之前那一副目下無塵,視旁人爲螻蟻的桀驁模樣。
“色厲內荏。”
她沒有多說廢話,數條靈識之線已經開始蔓延。
在接觸這重陵的魂體時,有一層血色光焰似要燃起,但那均天幼嗣立刻散開一陣陣水浪般的金浪,血焰生生被壓了下去。
“忘了說,我之前沒學過搜魂之術,可能會多嘗試幾次,你可不要怕痛,因爲應該會很痛。”
重陵雖然失去真嬰本源,現在也不過是一縷殘魂,但到底曾是六境真君,其魂魄的位格不低。
對少蘅而言,哪怕有均天幼嗣的鎮壓,其魂魄對自己已沒有威脅,但仍像是塊需要慢慢鑿開的巨石。
而這開鑿的過程中,‘石頭’疼不疼,她可不在乎。
靈識線慢慢侵入,少蘅依照傀術之法,嘗試性地侵入一個個關竅,意圖尋到其中的魂魄真靈。
期間重陵試圖反攻,可惜都未起效,任由他如何掙扎,待得約莫兩個時辰後,少蘅仍舊是尋找到了深藏在魂體中的一道光焰。
這就是魂魄真靈。
這是世間所有生靈存在的根本。
真靈承載了一生的記憶,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愛恨嗔癡,也是其最本真的呈現。
這團火焰色澤並不純粹,看起來卻極瑰麗。
最外層是一輪紫黑光環,最內層則是如血般的猩紅,處處都透着陰邪氣,還有一顆顆火星不斷地炸裂又重組,一如重陵此人暴戾的心性,叫人望之生畏。
少蘅派出的兩條靈識線只是稍微觸碰,都像是要被侵蝕一般。
她斷去那兩條,面色毫無變化,下一刻重新派遣出的靈識線已然被不朽之光所浸潤,彩光流轉,如衝鋒無畏的悍將,直接扎入那猩紅的內核當中。
“啊!”
饒是重陵,也在嘶吼,難以忍耐這種被滲透魂魄真靈的苦痛。
而少蘅則已脣角上揚。
重陵的記憶,包括他肉身尚存的一千八百年,以及魂魄被鎮壓的一千一百多年,橫跨三千之數,其龐大難以想象。
所以她並沒有一股腦地讀取,而是將其當作一本書來翻閱。
無事之時,風吹哪頁讀哪頁。
有事之時,再特定地蒐集相關信息。
只要重陵不死,他一輩子有再多的傳奇,習得過再多的術法,都慢慢地只能成爲她的積累,化作一塊再合適不過的墊腳石。
“這要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
少蘅神色眷戀,輕嘆一聲。
重陵無不怨恨地看着眼前這個銀衫少年,心中難以自控地生出悔恨來,爲什麼當時要去追殺於她。
“玉虛殘圖……原來如此。”
通過搜魂取憶之法,少蘅總算弄明白了當初的原委。
那殘圖共分三份,一旦集齊,便可習得一門名喚【玉虛千涅變】的上品仙術,此仙術涉及虛實大道,威能超凡。而且除此外,獲得全圖者,據說能得到一處名喚‘玉虛境’的秘境座標。 而當年重陵魔君雖爲第六境,但修煉的《萬血真魂功》太過兇戾殘暴,有鼎鼎兇名,最後被幾位大能聯手斬殺。
可惜因爲他的功法特性,魂魄強韌無比,一時間難以磨滅,這才鎮壓在了歸雁山。
那玉圭真人,則是奉令鎮守其中,久而久之,在洞府上刻了自己的符籙感悟,但可惜的是此人最後被重陵所留下的後手,算計致死。
而也是因魔功吞噬了玉圭,重陵才能以殘魂延續千年,等到洞府禁制失效,有人探索而來,打開石棺的一天。
不過當年聯手的幾位大能,仍有存於世間者,在重陵逃出後沒多久,問星宗的鏡琉真君宣秋賦便是趕來,也就是當時少蘅遠遠窺見,施展出非凡陣法的人。
而重陵逃出來後,就在尋找自己遺失的玉虛殘圖,最後找到了少蘅這裡,把自己賠了進去。
“居然還是一位五品煉器師。”
單是這一份煉器的記憶,就算不小好處了。
少蘅面色溫柔地看向重陵。
“哎,這樣說來,也是咱倆命定的緣分,今後我會好好疼你的。”
同時她囑咐均天幼嗣加重了對其的鎮壓,使得其連自毀魂魄真靈都無法做到。
不過即便沒有這樣的叮囑,重陵就會不堪受辱而自裁嗎?少蘅並不覺得,沒有強烈的求生意願,他是如何苦熬魂魄受禁的千年孤寂?
一位六境修士,還是能在修行魔功後不陷癲狂,保持清醒神智的魔修,其心志之堅,絕非現在的少蘅能夠想象。
所以她柔和一笑,閉上藤盒時,貼心地撫慰了他一句,說道:“乖乖的,咱們日後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至此,已過去了近三個時辰。
而此刻少蘅的氣海中,隱隱傳來異樣的波動。
是明月神胎。
【神胎妙法】雖不在大千神通榜,但少蘅認爲此法足可和排名前十的神通相媲美,內裡玄妙無窮。
神胎雖然是完全獨立的個體,但卻和主體有冥冥聯繫,彼此間的修行經驗可互通有無。
少蘅已晉升二境,衝境時的經驗極大地縮短了明月的閉關時間。再加上其本就根基不凡,吸收着來自靈石礦脈的磅礴靈氣,再取了一滴萬年靈乳作爲衝境輔助,現在已經瀕臨關口。
九百九十九爐法力。
還能更高,和自己這本體一樣,以千爐晉升嗎?
少蘅此刻也不由爲神胎緊張。
世上的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她,可神胎不會,她們是永恆的同盟。
少蘅沒辦法不去關心在意明月,因爲這就是另外一個自己。
那滴靈乳中所含的地息,不斷地錘鍊着屬於明月神胎的黃芽。同時她仍像是貪食的饕餮,吞納着海量的靈氣,直到那枚黃芽竟然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變化。
它化作了一輪月。
一輪在不斷變化,呈現各種月相的月。
神胎的修爲,頓時衝入二境,底蘊雄渾,勢不可擋。
少蘅心頭漸生出一股明悟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