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伐天
天變已經徹底消失，但天空中那輪太陽的光芒卻異常慘淡。
或許是陳梵的錯覺，他總感覺天空中這輪太陽的狀態正在逐漸下滑。
不，應該不是錯覺。
因爲——
“數據顯示，三十分鐘內，近地表光照強度已下降15.19%，地表溫度已下降2.8攝氏度……”
來自壹的精準數據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目前來看，瓦瑞拉星的這顆太陽似乎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陳梵大馬金刀地坐在主控臺和舷窗前的主駕駛座上，眉頭微蹙地凝視着舷窗外的天空。
“何止是太陽？”
想到接連兩次天變的場景，他輕聲呢喃：“恐怕整個天空都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或許是因爲天變的原因，此時的天空中幾乎沒有多少雲朵，慘淡陽光映照下的天空透着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片天空感到了幾分淡淡的厭惡。
或許是因爲【源】和洛卡文明的核心遺蹟都在頭頂，又或許他心中想到了這片天空的真相，再或許是因爲四萬千米的魔咒讓他感受到了被禁錮約束的感覺……
總之，他不喜歡這片看似遼闊的天空。
尤其是在這次天變之後，異常變化的太陽變相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想，這更是讓他生出了幾分莫名的焦躁和煩悶。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瓦瑞拉文明真是一個躺着中槍、極其悲劇的文明。
那消亡於自我瘋狂和危險科技之中的繁榮時代；那鬥爭了上百年始終不放棄的反抗軍；那被迫蜷縮在地底、已然忘卻往日榮光的地下城居民；以及那些被當做實驗耗材圈養起來的智械城居民……
陳梵咬緊了後槽牙，用愈發危險的眼神看向舷窗外的天空。
在他的余光中，全息投影上顯示的海拔數字正在不斷飆升。
【瓦瑞拉號】正在急速接近那象徵着死亡的數字——四萬千米！
這一刻，陳梵心中不由想起了前世藍星文明中的一些神話傳說。
如果他現在的行爲被這顆星球上的土著看到，而他們又將這一故事代代流傳下去，那他今日這一舉動會被冠以何等的名號？
在短暫的思考後，他腦海中浮現出了四個大字。
“今日，伐天！”
……
陰沉的天空之下驟然出現了一顆閃爍着奇異色彩的光點！
那是一顆逆向飛行的流星！
一顆筆直地朝着慘淡天空發起衝刺的流星！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這顆閃爍着奇異色彩的流星終於飛到了一個相當關鍵的節點。
——海拔四萬千米的高空，瓦瑞拉星的同步軌道！
萬里無雲的天空能見度極高。
就在這顆流星準備繼續上升的時候，一道黑色的細長縫隙在天空中極其突兀地出現，然後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徑直射向那顆光芒四溢的流星。
兩者相撞的那一瞬間，流星的光芒迅速提升。
那奇異的光芒徹底蓋過了狀態慘淡的太陽，就在這一剎那，它幾乎成爲了瓦瑞拉星上空最醒目的標誌。
毫不誇張地說，這小半個瓦瑞拉星上的人只要擡起頭，就能輕鬆看到這堪稱神蹟的畫面！
雖然如今的瓦瑞拉星地表並沒有多少人生活，但這奇異的場景還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一部分人的心中。
……
瓦瑞拉星南半球，海安區域，瓦瑞拉城。
距離智械潮爆發不過短短數天時間，嘆息之牆的修繕工作也剛剛展開，但城內的氣氛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
這一切的根源，自然在於那位幾天前舉槍讓守城護衛“站起來，不許拜”的洪程東。
他的這一行爲直接引爆了瓦瑞拉城原住民和庫坎移民之間的隱隱若現的嫌隙。
庫坎移民自然以洪程東爲首，在傷亡了不少兄弟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不樂意看到守城護衛向罪魁禍首祈禱。
至於守城護衛和瓦瑞拉城的原住民……
什麼罪魁禍首，那分明就是女神大人派來的神使！
人工智能【源】操縱智械攻城，人工智能好？
庫坎移民付出生命的代價奮力守城，庫坎移民壞？
你聽聽，這像話嗎？
好人就該被拿槍指着？
這踏馬還有王法嗎！
於是，在洪程東的帶領下，一輪小規模衝突在剛剛恢復平靜的瓦瑞拉城內爆發出來！
藉助各種監控設備，身處瓦瑞拉城中央區域的許槐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場衝突。
但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面制止。
原因很簡單。
就算沒有洪程東，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有李程東、王程東或者張程東站出來。
誰引發的衝突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一場勢必會爆發的衝突，也是一場許槐期待發生的衝突。
瓦瑞拉城的病很重，要麼用性情溫和的藥長期調養，要麼……重症下猛藥！
深知外界動盪的許槐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選擇了後者。
她相信瓦瑞拉城如今的居民有足夠的韌性！
就這樣，在許槐的默許下，這場小小的衝突愈演愈烈，最終席捲了整座瓦瑞拉城。
當雙方的衝突逐漸激烈、即將造成大規模流血事件的時候，許槐終於從北教堂內走了出來。
她迎着所有瓦瑞拉城原住民的期盼目光，神色淡然地公佈了一些被原教會隱藏了數百年的信息。
其中自然包括了女神的真實身份。
身爲新一任教皇，身爲女神欽定的正統代言人，許槐這番話對於原住民的殺傷力無異於天塌地陷。
動盪由此產生，身爲教皇的許槐自然遭到了最大限度的猜忌——別忘了，她的教皇身份本就不怎麼“正當”。
有質疑，自然就有擁護。
真正讓許槐感到驚訝的是，除了庫坎移民之外，也有一小部分瓦瑞拉原住民堅定地選擇站在了許槐的身邊。
看着一名腰板佝僂、帶着一名小女孩的婦人默默從人羣中走出站在自己的身前，許槐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容——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位小女孩似乎是原教會選擇的最後一名神選者，朱諾。
動盪不安的時間持續了數天時間，直到天空中開始彌散持續不斷的轟隆聲和強烈的爆炸光芒，直到天變再次發生，直到逆向流星倒懸在天空之上。
瓦瑞拉城之外的種種異象就像是當頭棒喝一般，在極短的時間裡讓那些陷入自我質疑和內耗的原住民驚醒過來。
丫的，城外都打翻天了，他們還在這兒糾結所謂的女神和信仰！
強烈的危機感成爲了最好的良藥。
原住民和庫坎移民的關係出現了一點輕微的轉機。
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許槐再次從北教堂被走出，並仰起頭看向那顆閃爍着奇異光芒的流星。
嘆息之牆區域，洪程東和一衆庫坎移民也下意識仰天望向天空中的光點。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少數幾個知情人心裡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來。
那是……
陳梵駕駛的星艦！
不僅僅是瓦瑞拉城，當光點浮現在慘淡天空中的那一刻，位於瓦瑞拉星四大戰區、正在竭盡全力阻攔智械潮和機械教派進攻的反抗軍紛紛仰頭望向那顆耀眼的星點。
烏達爾山脈反抗軍總部地下城。
孟志新看着屏幕中來自攝像頭的畫面，指揮過數次大戰的他第一次感到了些許不安。
他凝視着屏幕中亮度驟然拔高的光點，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
【星艦已抵達預定軌道。】
【檢測到空間異常波動！】
艦載主腦的警示信息已經浮現在陳梵的眼前。
“空間裂隙已生成。”壹的電子合成音也在耳邊響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沒給陳梵任何反應時間，一道鋸齒狀的黑痕從慘白色的天外疾射而來，極其精準地劈在了【瓦瑞拉號】身上！
嗡！
隨着主控臺上顯示的護盾輸出功率瞬間飆升，【瓦瑞拉號】周圍那層層嵌套的護盾光芒也迅速提升。
空間裂隙來得快去得也快。
還沒等陳梵反應過來，【瓦瑞拉號】已經扛過了這一道空間裂隙的攻擊。
毫髮無損。
護盾功率開始緩緩降低，陳梵的忐忑心情也隨之平緩下來。
人聯出品的質量還是很有保證的。
“測算結果出來了。”
壹的聲音再次響起，主控臺上的全息投影中也閃過了一行行陳梵看不懂的複雜數據：“評估數據顯示，在星艦受擊的那一刻，這道空間裂隙的攻擊強度已經達到了七級文明的標準。”
“但這道空間裂隙並不會對瓦瑞拉星造成任何損傷。”
“這意味着洛卡文明對空間技術的認知相當高，甚至已經摸到了八級文明的門檻。”
陳梵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對空間武器已經有所瞭解的他自然可以理解壹這番話語的意思。
空間武器的優勢不用多說，威力巨大，但大多數情況下，空間武器也有一個相當嚴重的弊端——
其攻擊範圍太過寬泛。
空間本身有一定的自修復能力，隨着時間推移，空間裂隙必然會被空間本身抹平，但在這之前，它往往可以造成過大的傷害。
別說強相互作用力材料了，在空間裂隙面前，就算是中子星本星也避免不了被隨意揉捏的結局。
當然，前提是空間裂隙的穩定性足夠高，可以抗住中子星自身那強大的引力拉拽。
中子星這樣的極限星體尚且如此，像瓦瑞拉星這樣的普通巖質行星，自然不可能抗住空間裂隙的攻擊——達到七級文明攻擊強度的空間裂隙，在沒有限制的情況下，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瓦瑞拉星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