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暗物質漁網
十分鐘後。
在陳梵的解釋聲中，調查員星艦內的氣氛稍稍緩和下來。
紅石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身旁的陳梵，又看了看全息通訊界面中身穿人聯軍裝的方雲生。
身爲老牌Ⅲ級調查員，在最初的震驚後，她迅速從陳梵和方雲生的交流中獲取了一些信息。
這位統帥艦隊的方將軍應該是在前不久認識的陳梵，也就是在陳梵爲汪靜當實驗助手的那段時間。
在她眼中，陳梵擔任實驗助手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畢竟整個人聯只有陳梵有操控信息流的能力。
但在旁人看來，可能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
如果說科學院掌握着人聯最高的權力，那科學院的Ⅰ級院士無疑是人聯中最頂級的存在，因此，在外人眼中，哪怕陳梵只是Ⅰ級院士的助手，也絕對不可能是什麼無名之輩。
當然。
這其中應該也有汪院士的默許和推動，畢竟和其他調查員不同，陳梵確實存在着特殊之處——拋開陳梵和廣播文明有關的種種事宜先不談，單說那強悍的信息流操控能力，就是旁人無法替代的！
或許方雲生並不清楚陳梵的能力，但他肯定能從汪靜的態度中看出陳梵的特殊。
相應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自然願意和陳梵交好。
在想明白其中的幾個關鍵點後，紅石心中對陳梵剛纔那番越權行爲的擔憂逐漸消散。
至少，陳梵不會因此進人聯軍事法庭。
心中的擔憂消失後，紅石的注意力也迅速集中到了陳梵口中描述的、來自節點宇宙的隱藏巨蠍上。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宇宙泡裡很有可能還隱藏着一些掌握物質信息技術的星空巨蠍？”
通訊界面中，方雲生的表情已經從輕鬆徹底轉變爲了嚴肅：“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宇宙泡周圍的信息屏障倒是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僅如此。”陳梵繼續說道，“先前的作戰經驗可以證明一點，蠍羣內部有着相當嚴格的階級劃分，我甚至懷疑……”
他聲音頓了頓，語出驚人：“現在出現的蠍羣就是對方驅使的。”
“炮灰？”
方雲生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做出了總結。
話剛說完，他便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
“目前來看，每隻巨蠍的平均實力已經達到了八級文明主力戰艦的水準。”
方雲生眼角輕輕跳動，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八級文明的炮灰？
人聯都沒有這麼奢侈！
智慧生物可是一個文明的根基。
沒了資源，再從別的宇宙泡開採就是了，畢竟超空間膜這麼大，裡面資源的數量也難以用數字來估量，但若是高智慧生物大幅死亡，就算是人聯，也難免步入衰退的結局——這也是危險科技管理局存在的一大原因，在廣播文明出來之前，主要用來防止文明自己作死。
方雲生低聲呢喃：“以八級文明充當戰爭中的炮灰，對方的實力恐怕……”
話音尚未落下，一道急促的警報聲已然在旗艦要塞的指揮中心內響起，原本安靜的指揮中心頓時出現了幾分騷動。
“出什麼事了？”
方雲生定了定神，沉聲問道。
“艦隊周圍星域檢測到高強度時空波動！”一道急促的彙報聲從旁邊傳來，“初步判斷是超大規模蠍羣！”
“嘖。”
方雲生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艦隊後撤的時候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內心的煩躁情緒後，再次將目光投向陳梵：“陳梵老弟，這些蟲子的攻勢你也看到了。”
“既然克拉肯已經成功甦醒，那就儘快開始小宇宙切割吧。”
“小宇宙切割完成後，創世紀要塞也能徹底騰出空來，艦隊的壓力也會減少許多。”
說着，他扭頭看向舷窗外重新亮起耀眼火光的星空：“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或許……我們得儘快撤離這個宇宙。”
“方將軍！”沒等陳梵開口，又一道急促的聲音從旁邊響起，“蠍羣再次發起了總攻！它們不準備讓我們後撤！！”
“該死的蟲子！”
“敬酒不吃吃罰酒。”方雲生臉色陰沉，低聲咒罵了一句後直接起身，“通知艦隊，繼續攻擊！”
“開啓臨時小宇宙，把那些恆星和反恆星都給我砸出去！”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這些蟲子的甲殼硬，還是湮滅星爆的威力大！”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通訊鏈路悄然中斷，調查員星艦內也重新迴歸了沉寂。
“這……”伊莎看着顯示着【通訊已中斷】字樣的界面，有些猶豫地看向了主駕駛座上的陳梵，“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
沉默片刻後，陳梵咬了咬牙：“就按方將軍說的，開始切割小宇宙！”
……
創生之地外，主戰場。
上萬艘戰艦分散在廣袤的星空中，形成了一道以創生之地爲核心的包圍圈。
這些規模動輒成百上千公里的戰艦，在數萬光年的星域中顯得格外渺小。
即便這些戰艦表面的護盾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也仍然難以用肉眼直接觀察到他們——用一個直觀的形容方式，這些戰艦就相當於體育場裡的數萬粒小小灰塵，別說肉眼了，就算是一些低等級的文明，恐怕也難以在數萬光年的星空中精準定位這些戰艦。
反觀蠍羣。
在艦隊正前方數百光年的星域中充斥着密密麻麻的蠍羣。
伴隨着強烈的時空波動不斷傳來，蠍羣的數量仍然在持續增長，就像當初的希娜洛恆星系一樣，無數巨蠍直接將這數萬光年的星域包成了一個巨大的蠍球。
如此龐大的數量，自然意味着極其恐怖的質量。
理論上來說，這質量帶來的引力都足以將這龐大的蠍羣擠壓成一個緊實的肉球，甚至，在引力的擠壓下，這顆肉球內部還會釋放出磅礴的光和熱，成爲懸在星空中的一顆巨大的恆星，甚至白矮星、中子星或者……
黑洞！
可在引力屏蔽技術的幫助下，這數量龐大的蠍羣毫無後顧之憂地堆迭在星空中，並遵循着冥冥的指引，向前方看似薄弱的人聯艦隊發起了全面衝鋒！
單單從視覺效果看，人聯艦隊的氣勢似乎已經被這龐大的蠍羣徹底壓制住了。
但是！
偏偏是這稀稀拉拉的戰艦組成的防禦網，卻近乎完美地阻擋了蠍羣的衝擊。
暗物質炮的烏光在星空中相互交織，編織成了一張不斷閃爍、散發着危險氣息的攔截大網。
在旗艦主腦的控制下，組成這張大網的每一道暗物質炮光束都在高頻地閃爍中不斷調整着自己的方向，連帶着這張規模超過上萬光年的大網也在高頻閃爍中緩緩起伏。
就像是海浪中上下翻涌的漁網一樣。
“暗物質漁網”朝廣袤無垠的星空拋飛出去，直接網住了數十萬億甚至數百萬億隻體型不等的巨蠍！
其中的“暗物質絲線”更是極其精準地掃在每一隻衝刺而來的巨蠍身上。
轟轟轟！！
烏光在星空中不斷擴散，而後又驟然衰變爲白熾色的爆炸火光，巨蠍淡綠色的屍骸在火光中四處紛飛，更有甚者直接化爲了無數粉塵和基礎粒子。
當然。
這張向外延伸上萬光年的暗物質“漁網”並不是戰場中最耀眼的存在。
真正引人注意的，是“漁網”網眼中時不時就會迸發出來的閃爍光芒——那是升維和降維過程中的閃光。
和科研船那小家子氣的降維打擊不同，人聯艦隊發起的降維打擊稱得上一聲氣勢宏大。
動輒覆蓋數百光年，甚至上千光年星域降維打擊，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小型巨蠍的生命。
這些光芒在星空的每一個角落相互交錯，不斷引發着一次又一次、足以撕碎任何恆星的引力潮汐。
忽然。
一道快子命令從穩坐後方的旗艦要塞中傳出，迅速擴散向整支艦隊。
短暫的等待後，上千艘戰艦毫不猶豫地從防守陣線上脫離，原本完整的暗物質漁網也因此出現了一片小小的空缺。
苦於突破艦隊防禦網的蠍羣顯然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幾乎是同一時間，蠍羣內的萬米級巨蠍發出了一道道無聲的嘶鳴，龐大的蠍羣也在這無聲的快子嘶鳴中調轉方向，一同朝着暗物質漁網的缺口衝來。
另一邊。
那上千艘戰艦在離開防守陣線後並沒有離開，而是退守到了防禦網後方的空曠星域。
早在這場戰爭開始前，這片星域便被徹底打掃乾淨。
別說什麼恆星和行星了，就連星空中的小行星也被艦隊中的工程艦通通“清理”了。
嗡……嗡……
一股無比強大的時空波動從這上千艘戰艦中擴散而出，引得本就波濤洶涌的時空海洋愈發狂暴。
隨着時空海洋的海面不斷攀升，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緩緩出現在星空之中。
小宇宙通道，開啓！
這一幕，赫然是當初希娜洛母星系場景的翻版！
只不過，和出現在希娜洛母星系的那個時空漩渦相比，眼前這個漩渦的規模明顯更爲龐大。
別說小小的恆星了，就算是整個希娜洛母星系，也能輕鬆被其吞噬！
當時空漩渦穩定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千餘艘戰艦猛地向前一竄，衝入了漩渦內部——它們進入了這個臨時開闢的小宇宙中。
與此同時，第一批蠍羣已經頂着人聯艦隊的炮火衝進了暗物質漁網的豁口。
說來也奇怪，面對這突然衝破防守陣線的蠍羣，艦隊並沒有做出多少應對措施，只是調動遠處的戰艦打出了幾發聊勝於無的暗物質炮和二維碎片。
似乎……
艦隊是有意放蠍羣進來的。
早已殺紅了眼的蠍羣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依然前仆後繼地朝豁口衝去。
更準確地來說，自從那道來自宇宙深處的命令出現後，蠍羣就徹底失了智，它們的眼中幾乎只剩下了這支人聯艦隊。
百米巨蠍如此，千米巨蠍如此，萬米巨蠍也是如此。
旗艦要塞內。
忽明忽暗的信號燈和全息界面中刺眼的猩紅色提示信息，讓指揮中心的氣氛顯得愈發焦灼。
“將軍，蠍羣已經通過了缺口！”
一名軍官高聲彙報道。
“蠍羣規模如何？”方雲生微微仰頭，注視着身前的全息星圖。
星圖中充斥着密密麻麻、不斷移動的紅點和瑩白色的虛線——每一個紅點都意味着數以百萬計的星空巨蠍，而那些虛線，便是來自四面八方的曲率波動軌跡。
這些來自高精度探測器和艦載主腦的軌跡看似雜亂，實則蘊含着某種複雜的規律。
方雲生此時就在嘗試找到其中的規律，從而確定幕後之人的位置。
“目前缺口內已經匯聚了5％的巨蠍。”
“到現在才5％？”方雲生眉梢一擰，不滿地搖了搖頭，“太少了！這些巨蠍的動作也太慢了！”
“通知艦隊，把豁口增大到一千光年，同時收縮周圍的暗物質防禦網，儘快把那些巨蠍趕進缺口！”
“一千光年？！”先前彙報軍情的那名軍官大吃一驚，臉上也浮現出了駭然之色，“這，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萬一……”
“沒有萬一。”方雲生神色一肅，“對創生之地的小宇宙切割工作已經展開，想要儘快擺脫這些蠍羣的糾纏，勢必得給蠍羣來一發狠的！”
“……我明白了。”軍官點了點頭，表情也越發凝重。
“小宇宙通道已經成功開啓，戰艦已全部進入小宇宙！”又一道彙報聲在指揮中心內響起。
“很好。”
方雲生滿意地點了點頭：“通知艦隊，等缺口內的蠍羣數量達到總蠍羣的30％，就按計劃收網！！”
……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
原先完整的暗物質大網在星空中以平穩的速度緩緩收縮，跨度達到一千光年的缺口儼然成爲了蠍羣的天堂。
無數巨蠍匯聚在缺口中，並在萬米級巨蠍的帶領下朝着正前方的艦隊衝去。
與此同時。
艦隊後方星域中，一股股無比強烈的時空波動極其突兀地從平穩運行的時空漩渦中涌現出來。
這股突如其來的強烈時空波動迅速引起了蠍羣的注意。
它們紛紛睜大猩紅色的眼珠，將目光投向前方那深邃、空無一物的星空，嘗試從其中找到時空波動的源頭。
很明顯。
它們失敗了。
雖然冥冥中的命令仍然驅使着它們繼續向前衝刺，但銘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卻給它們敲響了警鐘——在宇宙中，如此強烈的時空波動往往意味着危險的迫近。
蠍羣無法抵抗那冥冥中的命令，但它們的前行速度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
忽然！
本就強烈的時空波動再次出現了跳躍式增長，而那個在深邃星空中飛速旋轉的時空漩渦，更是猛地膨脹了一截。
沒等巨蠍反應過來，一艘通體銀白、表面勾勒着鮮紅色紋路的戰艦已經從這個膨脹的漩渦中“擠”了出來。
在戰艦的後方，赫然跟隨着一顆閃爍着橘紅色光芒的龐大恆星。
這是一顆紅巨星！一顆來自創生之地周邊星域的紅巨星！！
隨着戰艦和紅巨星離開漩渦，那強烈的時空波動猛地一頓，隨即開始急劇回落。
但……
回落的過程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時間！
第二艘戰艦出現的那一刻，那縈繞在時空海洋中的時空轟鳴再次響起。
轟隆隆……
紅巨星、藍巨星、白矮星、中子星……
一艘艘戰艦排成隊列，短短几分鐘時間便牽引着不同的星球從時空漩渦中脫身而出！
最後。
當時空轟鳴達到極致的時候，時空漩渦中更是接連吐出了幾枚中等規模的黑洞！！
這些星球在戰艦的牽引下，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星空中，就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這千餘枚星球中，將近半數星球的造型有些另類——它們表面覆蓋着一層淡金色的防護力場，就好像在隔絕着什麼。
這些星球是湮滅星爆的核心，也就是所謂的反星體！
看着眼前的場景，蠍羣向前衝鋒的步伐猛地一頓。
爲首的那些萬米巨蠍，四隻猩紅色的眼中已然生出了幾分驚恐——雖然遠道而來的它們並沒有親身經歷過發生在創生之地的湮滅星爆，但它們從同族留下的“遺言”中得知了這種攻擊的威力。
唰！！！
強烈的時空波動悄然閃過，那排列在星空中的千餘枚星球瞬間消失。
星體曲率技術！
僅僅只是一個眨眼，這些質量驚人的星體便在這片星域中掀起了一場時空海嘯！
當它們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然來到了蠍羣的正前方！！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顆飛速自旋的中子星，一隻萬米巨蠍終於後知後覺地發出了一聲尖銳而淒厲的嘶鳴聲。
……
另一邊，創生之地星域。
陳梵的意識體再次離開了調查員星艦，來到了那片起伏不定的星光海洋前。
“喂喂喂？聽得到嗎？”
檢查完克拉肯的身體狀況，並讓其做好相應的準備後，陳梵向一旁的調查員星艦發出了一道格式獨特的信息流。
這是陳梵從克拉肯手中學來的交流方法。
通過“手動”調整信息流的強度和頻率，以此來主動適配碳基生物的大腦——克拉肯的“神諭”都是這樣發佈的。
當然，如果真要溯源的話，這項技術的真正發明人應該是幽靈艦隊。
但這就形成了一個獨特的邏輯怪圈：未來的希娜洛文明告訴克拉肯發佈神諭的方式，而克拉肯則藉助這個方法向如今的希娜洛文明發出神諭，不難想象，希娜洛文明遲早會從其中得到啓發，並研發出相應的手段……
那麼問題來了，這項技術的真正源頭應該是誰呢？
克拉肯，還是希娜洛文明？
陳梵搖了搖頭，不再浪費腦力去思考那古怪的時間悖論，轉而將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星空。
切割小宇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但切割規模達到一萬光年的小宇宙，絕對算得上是稀奇事！
尤其是，他現在正處於這個即將被切割的星域內！
ps：這兩天卡的有點嚴重，所以寫的慢了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