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信息長河
距離希娜洛恆星系100光年，TE1571科研船內。
汪靜身上隨意地披着一件白色研究長袍，爲了省事，原本披散在肩膀處的秀麗長髮也被她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
她坐在主駕駛座上，一手托腮，一手熟練地操作着身前的控制檯。
控制檯上方的全息界面中，赫然呈現着那幅掛在希娜洛皇宮中的星空畫像。
汪靜細長的柳眉微微蹙起，低聲呢喃道：“創生之地？”
她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困惑：“而且還是在一萬五千光年之外的星域……”
沉吟片刻後，汪靜沉聲發出了詢問：“主腦，我們的探測器到什麼位置了？”
話音落下，主控臺上方的全息界面中驟然出現一幅巨大的星圖。
星圖中，以TE1571科研船爲球心，無數鮮紅色光點構成了一個緩緩向外擴張的球面——這些密密麻麻的紅點，全部都是基礎款的自分裂式探測器！
經過一定時間的自我複製，如今的探測器數量已經增長到了一個天文數字！
但……
看着星圖側面不斷向上跳動的、代表探測器規模和極限探測距離的數字，汪靜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太慢了。”
“主腦，停止對周邊星系的所有探測行爲，全力進行自我複製。”
“重新劃定探測區域……”汪靜擡起手在全息界面上輕輕劃出了一個範圍遠超出先前的球面，“以希娜洛恆星系爲球心，一萬五千光年至兩萬光年範圍的所有發射星雲！”
由於希娜洛文明至今沒有給出準確的創生之地座標，再加上發射星雲在宇宙中十分常見，所以汪靜只能採用這種地毯式搜索的笨辦法。
將劃定範圍內的所有發射星雲進行詳細建模，再對其內部進行詳細計算比對……
只要畫像上的星空是真實存在過的，那她必然可以找到希娜洛文明原始母星的位置，從而確定希娜洛女皇的話語真實性！
只不過……
這個工作需要一定的等待時間。
“嗒、嗒、嗒……”
汪靜屈起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身前的控制檯：“奇怪了……穩定存在的高維通道，這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就在汪靜自言自語的時候，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忽然在冷靜的科研船駕駛艙內響起！
“警告！”
艦載主腦的電子合成聲驟然響起：“汪院士，本艦偵測到了一股強度極高的異常時空場波動。”
“時空場波動？！”
“能排除大型天體的干擾嗎？”汪靜平靜的神色頓時出現了波動，她直起身子，連聲追問道，“具體強度是多少？座標是多少？”
不怪她反應大，按照先前的探測結果和希娜洛文明的解釋，這個宇宙內幾乎沒有其他文明的存在，相應的，曲率航行導致的時空場波動也幾乎不可能出現。
但現在……
在排除各種可能存在的干擾因素後，時空場出現異常波動必定意味着出現了未知的異常狀況！
唰！
全息界面中迅速彈出了時空場波動探測器的界面。
看着那驚人的強度數字和一根近乎捅穿天際的上升曲線，汪靜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得！
這哪還用得着考慮什麼大型天體干擾啊？
如此高強度的瞬時曲率波動，恐怕絕大多數八級文明也折騰不出來啊！！
“該曲率波動誕生於15273光年外的一片巨型發射星雲。”
電子合成聲響起的同時，汪靜眼前也出現了一片體積異常龐大的赤色星雲。
“接近八千光年的直徑……”
汪靜看着艦載主腦給出的諸多參數，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不安：“難道這就是創生之地？”
“那剛纔的高強度瞬時曲率波動……”
汪靜微微瞪大雙眼：“不會是星空蟲族搞出來的吧？！”
想到這邊，汪靜再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子，厲聲下達了命令：“快！讓距離最近的探測器去那片星雲探查情況！”
……
與此同時。
“祈禱儀式的信號……”
陳梵念頭一動，小心翼翼地控制意識體周圍的空間曲率。
這是他第一次用意識體進行曲率航行，經驗匱乏之下，對空間曲率的掌控方面難免有些粗糙，同時，又缺乏相應的精確測量工具，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在一瞬間飛出了多少距離。
於是……
如今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體周圍的空間曲率，儘可能放緩速度，向先前的座標靠近——既然他出現在那片區域，那他有理由懷疑，希娜洛文明的祈禱信號也會出現在那片區域。
在返回起始座標的過程中，陳梵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
空間本來應該是一個十分堅韌的東西，如果用常規的科技手段，甚至只有掌握了反物質的四級文明才能勉強改變空間的疏密程度和形狀，就這，還需要消耗極其恐怖的能量！
但在他的面前，空間就像是一個任由揉捏的麪糰。
只要他一個念頭，那股源自他身體內部的莫名波動便可以輕鬆改變空間的諸多性質。
就像高維共鳴和借力打力式的信息態污染一樣，這絕對不是正常人能擁有的能力！
直到這時，陳梵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剛纔克拉肯對自己的恭敬態度——難道……克拉肯尊敬的對象並不是他背後的人聯，而是他本身？
“我……是誰？”
看着周圍彷彿沒有窮盡的赤色星雲，陳梵眼神茫然，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問出了這個終極哲學問題。
靈魂上來說，他應該是那個誕生自藍星，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而穿越的撲街私家偵探。
肉體上來說，他應該是誕生自瓦瑞拉文明，因爲服用過量安眠類藥物的尋常瓦瑞拉人。
分開來看，兩者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碳基生命。
但偏偏……
兩者結合之下，形成了遠遠異於常人的他！
浩瀚的星空中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自言自語。
“到了……”
陳梵感受着周圍時空中殘留的波動，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定了定神，拋開心中那些暫時得不到結果的雜念，仔細感受着星空中的信息。
漸漸地，他感受到了幾分熟悉的感受。
就像高維共鳴中聽到的晦澀呢喃聲一樣，星空中四處傳遞的諸多信息逐漸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在信息層面，看似空曠寂靜的星空其實相當熱鬧。
無窮無盡的恆星，不自覺地向宇宙傳遞着各種繁瑣且細碎的信息。
白矮星、中子星、黑洞之類的極限天體自然不用多說，他們就像是立在雞羣中的鶴一樣，傳遞的信息有着極強的穿透力和極高的清晰度。
就連行星，也能夠向這片深邃的星空發出些許微不足道的吶喊。
陳梵閉着雙眼，操控着身旁的空間，仿若閒逛一樣在星空中游蕩，同時仔細聆聽着這些誕生自數十億乃至上百億年前的古老聲音。
忽然。
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與此同時，一道無比清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短暫地蓋過了來自各種星體的細碎呢喃。
【星神在上，您忠誠的信徒奧菲莉婭向您祈禱……】
找到了！
陳梵猛的睜開雙眼，眼中生出了欣喜之色。
在他的眼中，這道來自希娜洛星的祈禱信息就像是一條徜徉在星空中的河流，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河流”的流速和“河水”的變化，從而判斷出“河流”的源頭和流向。
對他而言，這就像是吃飯喝水呼吸一樣的本能。
不用任何思考，也講不清其中的思考過程，總之，只是看了一眼，陳梵便根據這道信息找到了希娜洛星的方向。
他身形一動，逆着信息長河向前快速飄去。
突然。
長河在空無一物的星空中悄然中斷，憑藉着四維視角，陳梵在信息長河的中斷處看到了一個超球體形狀的“洞口”。
信息長河，正從這個“洞口”緩緩流淌而出。
“這是……”看着眼前的畫面，陳梵心中閃過一絲明悟，“天然高維通道？”
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那個“洞口”鑽去。
譁！！！
天旋地轉。
和當初被拉到這片星域時的感受一樣。
等到眩暈感逐漸消失，一個熟悉的星域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堆滿了各種機械設備的恆星系中，一顆被大量機械裝置緊密包圍的行星悄無聲息地懸在星空之中。
祈禱儀式似乎已經到了尾聲——信息長河開始緩緩消散，匯聚在行星上空、宛若實質的濃郁星光也開始逐漸潰散。
陳梵念頭一動，悄無聲息地飄到了那個巨大的空洞上方。
或許是因爲他的到來，本就凝實的星光再次出現了幾分變化。
就像是某種凝結核，星光包裹着他的意識體，在無垠的太空中緩緩勾勒出了一個人形虛影。
順着空洞向下望去，陳梵正好看到了仰坐在祈禱臺上的自己，跪伏在一旁的奧菲莉婭和阿爾黛西亞，以及……
眼神滿是駭然，微微張開紅潤嘴脣、吃驚地合不攏嘴的紅石。
……
創生之地。
在陳梵的意識體鑽入高維通道之後的數分鐘後。
伴隨着一陣輕微的時空波動傳來，幾隻身形堪堪達到小行星規模的蟲子出現在星空之中。
它們四處張望、尋找，試圖找到星空中某種殘存的痕跡。
像是發現了什麼，它們相互交流一番後，再次消失在可見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