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小相公便和這黃鼠狼廝混, 不但在房裡和它待一塊,還帶它去上學。
先生在上面講課,小相公在底下端坐, 把黃鼠狼放在他腿上, 拿書蓋着。學堂裡忽然多了只黃鼠狼, 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大家一起隱瞞着那先生, 下了課便來小相公這裡看。
小相公說:“你們看看可以, 不許摸,它會咬人的。”
雖如此說,他的手卻一直在順它的毛, 那模樣乖巧,倒不像會咬人。有個看得心動了, 要它摸一摸。黃鼠狼忽然兇狠起來, 齜了牙作勢要咬他一口, 把那孩子嚇得哇哇叫。其他人說他:“都叫你不要摸,會咬人的。”
小相公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抱起黃鼠狼出去不給他們看。
小相公得了這黃鼠狼,像得了至寶,天天捧在手心裡。奶孃看不過去了,趁少爺去學堂,去夫人那裡告了一狀。
這天少爺剛下學, 便被人叫去了夫人那裡。自從上次他屋裡丫鬟和奶孃弄跑這白貂之後, 小相公對她們便失去了信任, 向來黃鼠狼不離身的。可此刻去到母親那裡, 萬一母親不喜它, 可怎麼辦呢?
小相公對黃鼠狼說:“待會兒見到母親,你要乖乖的, 她要摸你,你不要咬她,知道嗎?不然她會把你趕出去的。”黃鼠狼似聽懂地點了點頭。小相公將它袖了,寬大衣袖擋了它嬌小的身軀。
待見了母親,行了禮,小相公便在一旁侍立。這夫人面貌和善,將近五十,是老來得子,四十歲上才懷了這小相公,對小相公自然是寵溺多於嚴厲。
夫人此刻見他站那裡,不由向他伸出了手,“來,到母親這裡來。”
小相公只得捱了過去,夫人看着他扭捏的樣子,笑:“袖裡藏了什麼?給母親看看。”
“是一隻貂。”小相公看着他母親說:“娘,你讓我養了它吧。”
“拿出來看看。”夫人看着他的手。小相公慢慢把黃鼠狼拿了出來,夫人看到是一團白白的東西,有些晃眼,待適應了之後,看着它,伸手摸了摸,那黃鼠狼溫順可愛,還舔了一下夫人的手。
把夫人逗樂了,“並不像奶孃說的那樣兇狠啊。”
小相公一聽,便知奶孃告狀,趁機說:“娘,是媽媽一直想趕走它,它纔不喜媽媽的。娘莫要聽她胡說。屋裡其他人並不說這白貂兇狠,你可問問。”
“嗯,”夫人應着,看着那黃鼠狼,知道是兒子的心頭好,如果奪了它,恐怕兒子會怨恨自己,便說:“那你便養着吧,只是不許貪玩。”
“知道了,娘!”小相公一聽,喜不自禁。
“待會兒吃了飯再去吧,”夫人說。
“是。”小相公答應着。
晚飯時候,老爺回來了。這老爺也是和善之人,安安分分守着一份家業,只娶了一位妻子,並無妾室,膝下也只這一子。
老爺飯間問了問小相公的學業,小相公對答如流。老爺點了點頭,老懷欣慰。
黃鼠狼趴在小相公的腿上,安分乖巧,並不到處亂跑,對桌上吃食不給的也不主動上桌。小相公偶爾從桌上順下來一兩塊肉餵它吃,它吃了還舔了舔小相公的手。
吃了飯,小相公便抱了黃鼠狼回來。經過告狀這一事,小相公更加不待見奶孃,看着她就生厭。他見她來他屋裡就說:“媽媽沒什麼事,在自己屋裡待着吧,莫要來招惹這白貂,省得被咬了要到母親那嚼舌根。我當不起。”
奶孃聽了他的話,氣得半死,“小沒良心!如今長大了,不吃奶了,就忘了奶孃了。爲了只小畜生,竟然要趕奶孃!”
小相公也動了氣,“吃你的奶難道是白吃的麼?我爹孃難道沒付你銀錢麼?莫拿了雞毛當令箭,如今養了你,便安分些,鬧開了大家都沒臉。”
丫鬟見他們爭吵,忙一旁勸着,“哎呀別吵別吵,被老爺夫人知道了,大家都好不了。”說着過去拉了奶孃,“媽媽,您年紀大些,應該讓着些,跟少爺置什麼氣啊,快彆氣了,我們出去吧。”
奶孃冷哼了一聲,和丫鬟一起出去了。
小相公見她們出去了,鬆了口氣,又去看黃鼠狼。
“今天你真乖,”小相公一邊順着它的毛一邊說,“母親摸你的時候,你沒有咬她。”
黃鼠狼拿頭蹭了蹭他的手,小相公歡喜不已。
到了夜裡,小相公熟睡之後,黃鼠狼便化了人形,躺在他身旁。黃鼠狼摸了摸他的臉,不由將他抱了過來,嘴裡呢喃了一聲“相公”,這些年來,他是如此思念他,思念他的體溫,思念他的溫柔,思念他待他的好……如今,終於尋着他了。
小相公被箍得緊了,不由痛苦地哼了一聲,睜開了眼,依稀看到一個美人的身影,待定睛去看時,又什麼都沒有。白貂在旁邊安靜地蜷着,小相公懷疑自己做夢呢。
小相公此一世姓英,名麒,其父英公也是獨子,一座英公府祖上留下來的,建的雄偉壯觀,祖上也曾興旺過。只是到了如今,人丁凋零,以致人少屋大,人壓不住屋,容易招來邪祟。
英夫人多年不孕,與此也有些關係。
英公曾請道士做法,後來英夫人才有了身孕,誕下了這小相公。
黃鼠狼歷經五百年,又修了半個仙身,來到這宅子,照得房屋金光燦燦,好比神仙下凡,那些邪祟懼怕,跑了不少。一個宅院頓時清明。
黃鼠狼終日以原身伴在小相公身旁,心滿意足。想着就算這樣伴他長大,伴他成人,也好。
黃鼠狼仍想着前世與獵戶相擁而眠,到了夜裡總不免化了人形,摟抱着小相公才能睡。如此多次之後,小相公終是察覺了些什麼。
是夜,小相公佯裝睡去。黃鼠狼不疑有他,仍化了人形,過來抱他。小相公抱住他忽然睜了眼,問:“你是誰?”黃鼠狼吃了一驚,要掙脫離去,小相公忙拽緊了他:“別走,你是白貂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