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卡巴正在學習，手裡拿着一本《初等數學》。
他當然看不懂，但有薛山做翻譯。
薛山作爲一個美州二代，文化水平自也不高，可加減乘除他還是知道的。
初學之下，可可·卡巴認爲大明的數學很滑稽。居然採用極不方便的十進制，完全沒有瑪雅人的二十進制好用。
雙手雙腳就是二十嘛，難道明人愚蠢到只會數雙手？
可可·卡巴對自己的數學能力非常自信，所有瑪雅祭司都擅長數學和天文。他們擁有四套不同的歷法，還測算出一年是365.242天。
明人的1、2、3，也讓可可·卡巴極不適應，認爲變化過多不方便記憶和讀取。
瑪雅人用“·”來代表1，兩個點就是2。
又用“▁”來代表5。
如果是8，則寫爲一橫上面三個點。
以此類推直至寫到19。
0有點像甲骨文的目字。
20是在零的符號上面或左邊加一個點，即一個20。40則用零的符號加兩個點，即兩個20。
100則用零的符號加一橫，即五個20。
400則是兩個甲骨文的目字，即二十個20。
多麼清晰簡潔的表達方式啊，相比起來明人的數學符號真是垃圾！
即便心裡存着鄙視，但可可·卡巴還是在努力學習。因爲大明的一切都太過先進，讓他必須放下輕視之心。
“咚咚咚！”
敲門聲響，可可·卡巴的隨從，連忙跑去打開院門。
鴻臚寺官員帶着謝衍進來，給他們做了介紹。
薛山翻譯道：“這位是大明皇帝的姑父。”
可可·卡巴不敢怠慢，連忙垂下權杖朝謝衍行禮。
謝衍作揖回禮，並拿出自己的禮物——兩個精緻菸斗，兩袋南洋菸絲，兩個煤油打火機，兩瓶煤油。
“非常感謝你的禮物！”可可·卡巴非常高興。
尤其是打火機。
他在前來大明的路途中，就見過明人如何抽菸。
此刻有樣學樣，把菸絲放進菸斗之中。撥弄火石燃起打火機，將菸斗側傾迅速點燃菸絲。
這位瑪雅老哥吞雲吐霧，微笑讚歎：“明人的煙，味道很好！”
薛山也收到其中一份禮物，學着吸了一口，嗆得連聲咳嗽。
衆人進屋，坐下閒聊。
謝衍問道：“瑪雅有一種食物叫可可？”
可可·卡巴說道：“那不僅是食物，還可以交換任何東西。部落能用可可，代替其他物品，向城邦首領進貢。城邦也能用可可，代替其他物品，向瑪雅之王進貢。”
聽到薛山的翻譯，謝衍瞬間明白，可可在瑪雅人那裡，已經具備了貨幣屬性。
瑪雅人使用可可作爲貨幣，大概是從五代時期開始的。
一直到殖民時代初期，殖民者都還能用可可作爲工錢，發給爲他們幹活的瑪雅人。
謝衍又問：“你們是怎樣食用可可的？”
可可·卡巴詳細講述。
一種方式是作爲藥水來服用，一種則像是沒有加糖的巧克力。
這玩意兒對於瑪雅人來說，不僅可以溝通神靈，而且還能包治百病。
謝衍又旁敲側擊的詢問瑪雅人的政體。
很快就在可可·卡巴那裡得到答案，大概是“王國（城邦聯盟）—城邦—部落”三級體系。
如今的瑪雅王國首都“瑪雅潘”，城市居民約有一萬多人。
這證明瑪雅文明確實衰落了。
曾遭異族佔領並長期統治，又被瑪雅人收復的奇琴伊察，那裡的巔峰時期城市人口是五萬人。
而奇琴伊察，在瑪雅文明的極盛時期，只不過是一箇中等城市。
瑪雅人幾百年前的首都之一提卡爾，巔峰時期城市人口有十多萬！
爲什麼說之一呢？
因爲當時有兩個瑪雅王國，另一個王國在墨西哥南部。
他們互相之間交戰數百年，最後通通被來自墨西哥中部的異族滅掉。
而那些墨西哥中部信仰羽蛇神的異族，也屬於農業文明，結果被更北方的漁獵民族征服。
謝衍對此非常感興趣，又問了許多瑪雅人的風俗。
繼而又問薛山：“你們那個村子有多少人口了？”
薛山說道：“不止是村子，已經有集鎮。鎮上居民五十多戶，每逢初一、十五趕集，鎮子周圍的農民都會來交易。如果把農村的小孩也算上，我們估計已超過2500人口。”
這2500人口裡面，有一大半屬於瑪雅女子，以及漢人和瑪雅女子的混血後代。
不僅僅是跟友好部落通婚，還有從敵對部落搶來的女人！
至於奴隸，因爲不算人，所以不統計在內。
“所以，你們也抓捕奴隸幹活？”謝衍問道。
薛山回答：“那些奴隸很笨只會刀耕火種，白白浪費了火山灰堆積的沃土。抓來一個奴隸，前兩年都只能做粗活。至少要三年以上，才能學會怎樣翻地、施肥、堆肥等等。”
“那些奴隸也是瑪雅人嗎？”謝衍問道。
薛山回答：“他們來自失去了自己的城邦和國家，被異族奴役兩三百年的瑪雅部落。甚至連信仰都改變了，被迫信奉羽蛇神。每年都要給異族首領，進獻糧食和人牲。”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奴役他們的異族國家，又被另一個異族給攻滅。這些改變了信仰的瑪雅人，就此變成自由部落。互相結盟，互相征戰，互相吞併。”
“我們這些漢人，跟其中幾個部落結盟，跟剩下的部落敵對交戰。”
謝衍覺得很有意思，一羣被流放的漢人罪犯，居然在美洲玩起了部落戰爭。
如果長期不跟大明接觸，等最初那一批漢人死完，估計他們的混血後代，將徹底融入中美洲。
眼前這個叫薛山的混血，乍看上去跟漢人沒啥差別，仔細觀察卻有明顯的異族特徵。
手臂極長，鷹鉤鼻子，嘴脣較厚，皮膚略帶棕色。
但他也繼承了父系特徵，來自山東的父親，讓他的身高明顯超過瑪雅人。頭圍比大腦袋的瑪雅人更小。額頭不似瑪雅人那樣扁平。顴骨比瑪雅人更突出。臉型比瑪雅人更長。
這貨的身高大約有1.65米，而瑪雅男性平均身高只有1.55米。
跟薛山聊了一陣，謝衍又問可可·卡巴：“你有帶可可來大明嗎？”
可可·卡巴轉身回到自己房間，拿來一個小袋子：“我身邊只有這麼多。還有一大袋可可，作爲禮物送給了你們的皇帝。”
這位瑪雅老哥，留下半袋自己吃，剩下的全都當成回禮送給謝衍。
謝衍詢問了可可的烹飪方法，便起身告辭。
可可·卡巴也回屋，繼續學習大明數學。
離開這座院子，謝衍問陪自己來的鴻臚寺官員：“瑪雅人進獻的可可，朝廷是怎麼處理的？”
鴻臚寺官員笑道：“曾將軍說那東西是苦的，一點都不好吃，皇室也不可能亂吃東西。又害怕發黴變臭，就連內庫都沒入，扔在鴻臚寺讓我們自行處理。”
“可以送給我嗎？”謝衍問道。
鴻臚寺官員說：“駙馬想要，儘管拿去便是，我這就派人去取來。”
“多謝！”謝衍拱手。
他是真的很喜歡公主姐姐，想給公主製作巧克力。
孕婦是可以吃巧克力的，謝衍的堂嫂生孩子，醫生就讓買巧克力給孕婦補充體力。
謝衍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爲當時正值放寒假。他也跟着跑去醫院湊熱鬧，那巧克力還是他負責跑腿，到醫院外面的小超市給買來的。
研究如何硫化橡膠有啥意思？
研究給老婆做巧克力纔是大事！
就那點橡膠做實驗材料，最多隻能搞出最基礎的硫化方案，必須等到從美洲運更多橡膠回來。
而想投入工業生產，則需要等更久的時間，最好是等到南洋的人工橡膠林可以割膠。
鴻臚寺官員派人去倉庫拿可可，謝衍留在這裡無所事事，乾脆又去拜訪隔壁院子的大宛國常駐使者。
這位大宛使者，倒是標準的漢人，而且還是國王的侄女婿。
他自稱是開國勳貴靖邊侯王德的後代。
但王德是誰？
謝衍卻沒啥印象。
聊了一陣大宛國的風土人情，鴻臚寺官員終於把可可送來。
他興沖沖的拿回家裡：“姐姐，我要給你做好吃的。”
“這是什麼？”朱棠溪好奇道。
謝衍說道：“瑪雅人帶來的可可。瑪雅國雖有金銀，卻沒有貨幣，通常都是以物易物。唯獨這種可可，能夠當錢用，甚至可以拿來交稅。”
朱棠溪頗爲期待：“瑪雅人那般喜歡，想必極爲美味。”
“不能直接吃，苦着呢，需要加糖才行，”謝衍說道，“姐姐且等着，我先去廚房了。”
目送謝衍離開，青鸞說道：“殿下真有福氣，天下有幾個男子，能如六郎這般疼愛妻子？”
這話說得好聽，朱棠溪感覺甜蜜至極：“今晚你好生服侍六郎就寢，莫要把他憋壞了。”
青鸞按捺住心中狂喜，說笑道：“才三天時間，憋不壞的。”
朱棠溪打趣道：“怕是你要憋壞了。”
“我沒有！”青鸞矢口否認。
這兩人雖是主僕，但從小一起長大，簡直比親姐妹還親，拿閨房之樂開玩笑純屬家常便飯。
“附耳過來。”
朱棠溪不知嘀嘀咕咕說了什麼，很快就羞得青鸞臉頰通紅。
青鸞想入非非，卻還在嘴硬：“我纔不要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