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翰拉了拉劉光瑞,示意他收斂點。
他之前聽劉光瑞提過,林知行曾是孔老的得意門生,還曾有意將孫女許配給他。
“你現在能告訴我,林知行當年到底做了什麼?惹得孔老如此生氣。”
劉光瑞依舊閉口不言,他答應過先生,永遠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當年,林知行三顧孔舍,打動了先生,拜入其門下。
會試過後,更是直接住進了孔舍。
先生爲了他的調令,忙前忙後,他與應心師妹的婚事,本都要定下了。
誰料他突然不告而別,先生寫信去定遠縣,他竟然要斷絕師徒關係,還說他在老家早有婚約。
以致師妹受了打擊一蹶不振,賭氣嫁給了桑大公子。
成親後的第二年,桑大公子便成了癱子,想到師妹未來的日子,劉光瑞就恨不得暴揍林知行一頓。
地牢裡,孔老擡着下巴,面色嚴肅地問起陽明村一案的真相。
林知夏不明其用意,想着大理寺官員就在外面,就將案情如實敘述了一遍。
當然,省掉了蔡雍威脅她的事,只說了該說的。
自那日清風樓策論會後,孔老心裡就起了疑,總覺得這個學生哪裡不一樣了。
他遣了人去打聽,得知林知行沒有成家,更覺得詫異。
他看着對方嘴巴一張一合。
突然上前一把揪住林知夏的耳朵。
孔老心中有怨氣,便用了十成力,直接將林知夏揪成了招風耳。
林知夏只得出聲討饒,心裡暗道,這老頭看着七老八十,手腳怎的這般利索。
她想推開對方,又怕不小心把對方給摔了。
屋外劉光瑞嘴角輕揚,很是解氣。
不過幾息的功夫,孔老鬆了手,面上閃過一絲疑惑,接着是茫然,之後雙眼瞪圓,恍然大悟!
林知夏揉着發紅的耳朵,看着對方表情變化莫測,她心頭一驚,正要開口,對方卻是直接轉身離開了地牢。
“先生,你這就要走了嗎?”
不多揍一會兒!
劉光瑞滿臉遺憾地追出去。
池翰乾笑一聲走進地牢,看着對方那隻通紅的耳朵,沒有多問,直接提起案情。
“這花燈藏屍案,林大人可有頭緒?”
林知夏又坐回到幹茅草上。
“這兩樁案子沒有關聯,保康坊那樁案件,兇手已經抓到了吧。”
手法這麼粗糙,現場一定留了很多線索。
池翰眼前一亮,也不嫌棄,直接坐到了林知夏對面。
“大人不妨猜猜。”
林知夏撇了他一眼,想着在地牢裡一個人待着也是無聊,便道:
“死者雙目充血,左右手拇指與食指上都有因反覆摩擦形成的老繭,這種繭子叫骰子骨。
道上流傳着這麼一句話,青龍壓白虎,千金散復聚,民間認爲雙繭齊全者爲賭星入命。
這是一個老賭鬼,沒有家室,突然橫死多半是因爲得了橫財。有命贏沒命花,查他的賭友就能抓到兇手。”
池翰嘴角輕揚,他是通過一隻斷腿的貓找到兇手的,思路雖然不同,結果是一樣的。
“兇手確實是死者賭坊的仇家,死者被害前一晚,剛贏了一大筆錢。
兇手動了貪念,剛好街上人人都在說花燈藏屍案,便有樣學樣地剖開了死者的肚子,本意是想擾亂官府的視線,結果低估了那場面。
我們找到他時,他還在吐呢!”
見林知夏只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池翰又道:“那第一名死者杜陳楓呢?有沒有什麼高見?”
林知夏皺眉,這是指望我給你把活都幹了。
“既知他是贅婿,順着周邊關係查就是了。”
池翰面色訕訕地拿出一沓口供:“就是沒找到突破口。”
死者原名叫陳楓,入贅杜府後改了姓,他已無親屬在世。
杜家人口簡單,杜家老爺杜嶽,杜家大姑娘杜薇薇及其夫杜陳楓,還有一個薛姨娘。
杜薇薇生母去世十幾年了,杜府打理後院鎖事的是薛姨娘。
杜府就杜薇薇一根獨苗,所以才招了杜陳楓上門。
屍體是八月二十三發現的。
杜家門房稱,杜陳楓八月二十晚上出門後,就沒再回來。
在杜府,杜陳楓被視爲杜薇薇的附屬品,地位和僕人差不多。
他兩天沒回來,杜薇薇沒管,府裡的其他人也不會問。
杜薇薇、薛姨娘及杜嶽都有不在場證明。
當然,以三人的財力,完全可以僱兇殺人,現在還沒查到這方面的線索。
失蹤當晚,死者杜陳楓是去見一個朋友,那人名叫譚信,也是個落魄書生。
譚信稱,兩人去天香樓喝了頓酒,亥時未到,就各自回家了。
他們已經找了譚信的家人和鄰居確認,他沒有說謊。
而且,譚信和杜陳楓出去,都是杜陳楓買單,他死了,就沒人請譚信喝酒了。
譚信沒有殺人動機。
林知夏看着那一沓口供,頭也未擡地問道:“那你們找到第一拋屍現場了嗎?”
池翰精神一震:“花燈被移動過嗎?哪裡看出來的?”
“我在被帶走前,看過花燈的底座,固定的四個點位旁,都有一塊是灰濛濛,很淺,對着光才能看到。”
“是手汗!”池翰瞬間反應過來。
林知夏點頭,四個點位都有,代表着有兩個人曾擡着這個花燈。
她拔開茅草,在地上簡單勾勒幾筆,便畫出杜府與宜秋坊交界的暗巷。
“兇手將死者做成花燈,置於人來人往的地方,有公開審判的意思。花燈放置的地方,應該也是有講究的。”
林知夏說着,點了地圖上的幾個點。
池翰道:“你是說移動花燈的這兩人,不是兇手。”
“當然不是,花燈裡的竹籤竹片,一個指印都沒留下,說明兇手是一個極愛乾淨之人。
屍體下身沒有穢物,身上也多餘的血跡,從這點也能看出來。
既沒有找到目擊者,說明兇手是深夜拋屍,那個時間還在街上的,除了醉漢,就是街道司的役從了,他們清晨要掃街。”
林知夏給了池翰兩種可能。
“掃街的役從我們走訪過了,沒人見過這花燈。”
“八月二十二一大早,有個錢員外向開封府巡軍報案,說喝多了睡在路邊,身上的錢袋子不見了,地點恰好就是在宜秋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