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一個女兒
雲海潮推門進去。
雲暮雪正在收拾客人吃完的桌子，胡三坐在櫃檯後面似乎正在看手機。
聽見動靜，兩人都擡頭看了一眼。
胡三首先收回目光，雲暮雪熱情招呼道：“老人家要吃點什麼？”
兩人都沒認出雲海潮，畢竟已經過了三十多年，只是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只當是以前來過店裡的客人，他們店裡客來客往，熟面孔實在是太多了。
雲海潮找個空桌坐下來，然後道：“俺不吃飯，俺能坐這裡歇一會兒嗎？”
夫妻倆都是一愣，胡三再次好奇地打量了雲海潮一眼，不過並未開口，而是把目光看向雲暮雪，很顯然，家裡的事情都是雲暮雪做主。
雲暮雪聞言笑着道：“當然可以，你儘管坐。”
“謝謝。”
雲海潮道了聲謝，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在他還在糾結的時候，胡三拎着一壺茶過來，手上還拿着個一次性杯子。
“老人家，喝點水。”胡三道。
“謝謝。”雲海潮道了一聲謝。
胡三放下茶壺，順勢坐了下來。
“聽老人家口音，也是東北的？”
“對。”
“哎喲，那還是老鄉呢？你是東北哪嘎達的？”
“營口的。”
“啊喲，真是巧了，我們也是營口的。”胡三大喜。
“我看你有些面熟，說不定我們以前還見過，可惜，我好多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現在發展咋樣了……”胡三似乎打開話匣子，變得滔滔不絕起來。
“既然心裡記掛着，怎麼不回去看看？”雲海潮幽幽地道。
胡三被哽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道：“太遠了。”
雲海潮只是笑笑，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胡三主動岔開話題道：“你是來瓊海旅遊的？還是準備在這邊過冬？”
“都不是，我是過來看女兒的。”
胡三聞言一愣，剛想說話，這個時候雲暮雪卻端着兩盤涼菜上來。
一盤水煮花生、一盤涼拌海帶絲，這些都是免費送給喝酒客人的，算是下酒菜。
“跟老人家喝一杯？”雲暮雪看着胡三道。
“可以啊，反正現在也沒生意。”胡三滿臉喜色地道。
“不用，不用，耽誤你們做生意……”雲海潮趕忙道。
“沒事的，現在哪裡有生意，再說，都是老鄉，你能來我店裡，那就是緣分，你們坐，我去給你們炒兩個菜去。”
雲暮雪說着，風風火火去了廚房，讓雲海潮想說的話，都沒機會說出口。
“隨她忙，我們兩個喝點。”
胡三不由分說，拿了個杯子，就給雲海潮倒上。
“少點，我酒量不行。”雲海潮這個時候也不客氣了，笑呵呵地道。
“我們東北人，怎麼能說酒量不行？倒滿。”
胡三直接把他身前的杯子給倒滿。
“老人家今年高壽？”胡漢三打開話匣，繼續聊了起來。
“今年八十二了。”
“都八十多了，我看你身體還挺好，竟然還能從營口來找……來找女兒，女兒找到了嗎？”
胡三說這話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似乎想起什麼，死死盯着雲海潮。
雲海潮此時反而坦然了，笑着說道：“找到了，日子過得還不錯。”
“那……很好……那很好是不是？”胡三尷尬笑道。
然後拿起杯子起身，雙手向前道：“我……我敬你一杯。”
“好~。”雲海潮也端起了杯子。
他雖然喝不了酒，但是做做樣子還是可以的。
“從營口來瓊海，日子過得很難吧？”雲海潮主動開口詢問。
他雖然來到椰市幾日，也瞭解到女兒一些情況，但畢竟時日尚短，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的。
“嗯，其實還好……”胡三下意識地道。
但是當注意到雲海潮的眼神，於是又立刻改口道：“剛來的時候難，因爲沒錢沒住處，我們住過橋洞、拾過垃圾、在海灘上撿吃的……”
說到以前，胡三也是一陣心酸。
“我那時候都後悔把我媳婦帶出來，跟着我吃盡苦頭。”
胡三也是充滿內疚，說着眼眶都溼潤了，端起酒杯喝酒掩飾。
“後來一位開飯店的老闆收留了我們，我在後廚，暮雪傳菜，老闆也是東北人，人很好，不但供我們吃的住的，還教我燒菜……”
“那可要好好感謝人家。”
“嗯，他現在是我師傅，每年過年我們倆都會上門拜年。”胡三道。
“這就對了，做人不能忘本。”雲海潮道。
“叔，我敬你……”胡三再次端起杯子起身。
這個時候，雲暮雪端着兩盤菜上來，一葷一素。
“喝慢點，我菜都還沒上來呢。”說着她把兩大盤菜放在桌子上。
“你們慢點喝。”
說着她就要轉身離開，卻被胡三一把拉住。
“你坐下來一起喝，反正店裡現在也沒生意。”胡三道。
雲暮雪先是一愣，接着很爽快地坐了下來，胡三趕忙把酒給她倒上。
“來，老爺子，我敬你一杯。”雲暮雪端着酒杯，笑呵呵地道。
雲海潮笑着端起杯子。
雲暮雪卻是熱情地道：“碰一個，瓊海這邊北方人雖多，但是難得遇到一個同爲營口的，還來我們店裡，都是緣分……”
其實來了瓊海多年，但是雲暮雪身上依舊難掩北方人那種豪爽大氣。
她端着直接起身，就要和雲海潮碰一下。
雲海潮也哈哈笑着，把端着杯子的手往前伸了伸。
可就在這時雲暮雪猛地一愣，手抖了抖，酒都灑了滿桌，她擡起頭來，仔細打量着雲海潮。
雲海潮卻把手縮回，放到嘴邊抿了一口後道：“喝酒。”
“喝……喝……”
雲暮雪雙目淚眼朦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之所以如此反應，自然是因爲認出了雲海潮。
雲海潮右手虎口有一道傷痕，直接延伸到手背位置。
這道傷痕她實在是太熟悉了，而且印象很深刻，這還是她很小的時候，用鐮刀不小心割傷的。
當時父親笑呵呵地說沒事，母親卻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頓。
“別喝太猛，吃點菜。”
雲海潮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雲暮雪的面前。
雲暮雪趕忙扒拉到嘴裡，好似生怕自己動作慢了一些。
“有時間回去看看，你媽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好活，就是想你想得厲害……”
“你這倔脾氣，到底是像誰，這些年家也不回……”
“我當年那些都是氣話，你咋還當真了呢……”
“看你現在生活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可惜你家那兩個小子，沒能見上一面，可以帶他們回去見見你媽……”
“你大哥前些年出了點意外，人沒了，不過他家那小子有出息，現在在研究什麼機器人，可厲害着呢……”
……
雲暮雪已經哽咽着泣不成聲，胡三也是淚眼朦朧地輕拍她的背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