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喧鬧的東京繼續着它的日升月落,坐落在茫茫高樓大廈之間的手冢一家,依然不曾改變忙碌而充實的生活。
自從那個開着法拉利跑車的金髮青年到家中來過之後,祖父手冢國一和手冢國晴就再也沒見到彩菜和國光。若不是那金髮少年熱情到幾乎猛吹他和國光的朋友關係,而祖父也利用警署關係在海關那兒查到兒媳和孫子的出境記錄,估計這爺倆兒就在警署立案追查了。
沒有彩菜操持的家是雜亂無序的,所以當手冢扶着還有些虛弱的母親,同殺生丸站在自家門下看到門口花壇那長勢盎然的野草時,心裡開始暗暗想象以後只有殺生丸和自己的生活會是怎樣的頹敗。
經歷了那麼多驚心動魄以致生離死別之痛的彩菜已經將堅強詮釋到了至高境界,縱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好歹恢復了紅潤的面色,所以當看到門口那荒蕪的花壇,長久操持家庭的習慣讓她止不住想圍上圍裙開始大掃除。
手冢咳嗽了兩聲,對殺生丸傳達着密語——進屋要保持鎮定。
殺生丸一身戰袍長身玉立,與這現代化建築和萋萋野草格格不入,卻又因爲臉上淡淡的溫柔笑容而和諧無比。
殺生丸斜眼一瞥手冢,似乎在爲他多餘的擔心而不耐。
“才離家十多天,又該整棟樓大掃除了。”彩菜無奈地嘆口氣,但一想到莫名失蹤這麼久,她都能夠想象到父親和丈夫急得翻天的樣子了。
急忙走進小院推門而入,那玄關門剛一開,三人的表情一致地皺起,手冢甚至幻聽似地聽到一聲低低的吸氣。然而等手冢擡頭看向殺生丸,卻見他也是微帶疑惑地掃視四周。
如果古時的戰場是血沫紛飛、橫屍遍野,那麼現在手冢之家的客廳裡就是碎屑遍地、混亂不堪——只有男人的地方,總是帶着那麼點凌亂美的。
手冢看了看玄關處的鞋櫃,頗爲懷疑那陽光照進來映亮那表面一層顆顆粒粒的東西是堆積了許久的灰塵,而鞋子或側躺,或斜放,或乾脆翻面撲地,用過的襪子呈不同捲曲狀埋首在鞋子裡。沿着客廳看過去,原本明亮寬敞的客廳及祖父的書房,統統被亂放亂丟的報紙、茶杯、果盤、細碎小東西等佔據得狹小起來。
手冢頓時有種撫額的衝動,而殺生丸依舊保持冷靜,只是此刻腦海裡那個嚴正的總署警長的形象已經完全被邋遢糟老頭代替了。
而此時只見書房半敞的門一動,一個身影背光走了出來。
手冢立即恭敬起來,連彩菜也站直了身體躬身問候:“爸爸,我們回來了。”
一身便衣、趿着拖鞋的手冢國一依舊不減端正嚴肅的神色,皺紋淺刻的臉此時緊繃着看着出現在家中的三人。
上午的陽光是燦爛而溫和的,從玄關、客廳、書房三處照射進來,帶着淡淡金色光暈的柔和,映亮了室內一切。
手冢國一一直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站着,連繃緊,似乎在隱忍。
彩菜似乎能感覺到此刻父親面無表情下洶涌的情緒,微微笑着溫順地等待着一家之長髮話。
殺生丸像旁觀者一樣掃視這個挺拔端正的老人,直到從那老去的容顏中看到國光的影子,一股悵然涌進心頭,剎那間意識到,自己的一生,就將同國光一起經歷生老病死,而在這漫長的生命過程中,國光擁有的一切,也將是自己擁有的一切。
僅僅是片刻之間,殺生丸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手冢站在殺生丸身邊,將他的情緒變化納入眼底,伸出手,握緊殺生丸的左臂——新長出來的左臂,帶着沉穩的力道和溫暖的體溫。
“你們回來了。”
祖父說話的語氣有些僵硬,但片刻後嘆息一聲,神色也柔和起來,眼底的擔憂顯露出來。
“經歷了什麼大事吧。”
祖父篤定的聲音引起了三人噩夢般的回憶,彩菜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蒼白,但看到兒子同殺生丸扶持相依的姿勢,心裡有隱隱升起碩大安慰之意。
“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不是很幸福麼?”彩菜微笑着看向父親,眼底是爲兒子開心的喜悅。
祖父一愣,也不由得放下心來,但隨即又被孫子一句輕飄飄的話提起了心臟。
“爺爺,您和爸爸這麼多天就這樣生活的?”
說着手冢掃視了一下室內,言下之意明顯不已。
祖父趕緊咳嗽兩聲,掩飾尷尬。
“好了好了,我來收拾收拾。你先帶殺生丸上樓休息一會兒吧。”
彩菜笑意盈盈地緩解尷尬,推着兩個兒子趕他們上樓。
手冢很是猶疑,母親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
彩菜又是一笑,推着手冢後背的手力道一增,眼底是“放心”的暗語。
殺生丸放心不下國光才復活過來的身體,也順着彩菜的意思拉着他的手直接朝樓上走去。
回家的歡喜激動,在深深的溫暖中漸漸平復下來,就連手冢國晴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來時,都已經沉定下來一直傻笑個不停。當然,前提是他要在妻子彩菜的面前檢討這十多天把家弄成豬圈的不良行爲。
入夜,一家人都因席捲而來的安寧和溫馨陷入沉沉睡眠。
第二天,天光大亮,生活又開始了欣欣向榮的日夜更替。
吃着早飯,國光和殺生丸都發現一個問題——僅僅是一個夜晚,全家人看他們的目光都變得詭異起來。
氣氛有些古怪,殺生丸面無表情地留意着一絲絲的變化,最後放下手中的碗,沉聲道:“有什麼事就直說。”
母親彩菜的臉頓時紅了起來,看得國光一陣納悶。
一家之長手冢國一也放下碗筷咳嗽兩聲,正襟危坐以示鄭重,然後緩緩開口:“你們……打算以後怎麼辦?”
聽到這話,一家人都放下碗筷認真起來。
國光看了看身旁的殺生丸,隨即正色道:“此生唯一。”
殺生丸低頭溫柔地看着他,金眸亮光閃動。
祖父趕緊咳嗽兩聲保持鎮定,此刻下首的手冢國晴急忙問道:“殺生丸是打算長久住在這邊了?”
殺生丸點頭,風神俊秀的冰山臉透着誓言般的鄭重。
“可你打算以後做什麼?”
彩菜也忍不住加入到詢問大軍中。
“做什麼?”
殺生丸微皺眉頭,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
“媽媽的意思是說靠什麼爲生,畢竟這裡不同於戰國。”國光立刻爲愛人解釋。
“……”
殺生丸沉默,他的生存方式就是戰鬥——但在這裡完全不適用。
國光深知殺生丸的矛盾,於是開解道:“再說吧,我還在讀書呢。”
“恩,這個問題可以不急,但是——”
祖父再次開口,引出另一個十萬火急的問題。
然後殺生丸兩人在祖父沉穩的問話中驚住了。
“——那你們打算怎麼要孩子?”
整個餐廳頓時充滿了突然而起的狂咳聲、摔碗聲、落筷聲。
彩菜是不好意思地紅着臉卻又期待萬分地看着對面的孩子們。手冢國晴強裝鎮定,但到底還是被父親“生孩子”的高調問題震得尷尬不已。而作爲當事人的殺生丸和手冢,一個滿臉鎮定內心波瀾,一個耳根通紅眼光閃爍,總之,爲祖父突然冒出來的“孩子”問題問得差點坐不住。
“爺……爺爺,這個問題太早了。”
手冢的聲音已經開始不清楚了。
“不算早,我一下屬的兒子像你這麼大,孫子都可以喊人了。”祖父繼續一本正經。
手冢趕緊說道:“爺爺,您要考慮我們兩個都是男的!”
手冢國一深邃的目光一閃,帶着隱隱的奸詐神色:“意思是可以的話是會要孩子了?”
手冢一下子怔愣起來。
殺生丸眉頭微皺地看着祖父,語氣平淡地開口:“您爲什麼會這麼問?”
“啊,爲我的重孫考慮,所以要問清楚。”祖父頓了一下,然後依然一本正經。
“爺爺!男的怎麼生孩子!”
手冢微惱地開口,眼底閃過悵然。
自從和殺生丸明確了那一份悸動的心情,就從沒想過會有下一代的出生。國光側首凝視着殺生丸,目光一點一點描摹過那冷峻□□的容顏,心底澀然——如果殺生丸愛上的是一位女子,那麼他的孩子,也會像他這樣強大而迷人吧。
一瞬間,從昨日便堆積下來的歸家溫暖被重重苦澀壓得破碎。手冢擺放好筷箸,默然起身朝樓上走去。
沒料到國光突然的沉默和冷戚,一家人都怔愣起來。
殺生丸無聲地放下碗筷,起身踏步追了上去。
留在飯廳的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沉默下來。
既然平安回來了,所有危險都已經解決,以手冢的性格是必定等不及調整就要回學校了。
離開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落下了多少課業和球隊練習。但現在手冢幾乎是以迫不及待的心情疾走在去學校的路上,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是——他想逃避。
清早那一番全家探討的話題讓手冢驟然間意識到,他將要負擔起他和殺生丸今後的家庭。
這是份十分甜蜜而沉重的責任,縱是成熟至此的手冢,也不由得有些卻步——更何況還有子嗣的問題。
手冢穿着青學特別的全黑色制服,揹着揹包停在路口,擡頭看向高樓鱗次櫛比的城市。
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記載了他手冢國光這樣一個生命的成長和成熟。現在他的生命同另一個強大的生命連結在一起,要在這個喧鬧的城市□□同生活到老。
到老啊……
手冢有些嘆息,想到待到垂暮之年,白髮蒼蒼同殺生丸扶持着到公園晨跑練劍就不由得失笑起來。
手冢幾乎不能想象殺生丸老去的模樣是怎樣的。會長皺紋嗎?會弓着身抱着自己邊咳嗽邊看家長裡短的電視劇?
突然間,手冢是如此迫切地思念着才分離不到半個小時的殺生丸。
清早默默回房後,殺生丸緊跟着上樓來抱住他,只是低聲溫柔地說了一句話,讓手冢現在都覺得這句話魔咒般縈繞在耳邊。
“此生有你足以。”
手冢伸出空着的左手,看着硬繭突出的手掌,掌心還殘留着殺生丸熾熱的溫度。
因爲逃避,他沒有拒絕爺爺讓殺生丸跟着他探討今後生活的問題,所以才導致現在他一個人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如果今天早上沒有突然冒出的那麼一個“孩子”的問題,手冢會毫無疑問地同殺生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現在橫亙這一道刺,殘缺的失落怎麼也消除不掉。
而此時,在彩菜一雙巧手的拾掇下,手冢之家已經從混亂的圈窩變成了整潔的居室。
祖父手冢國一、父親手冢國晴、母親手冢彩菜——他愛人的家人,整整齊齊地坐在客廳裡嚴陣以待。殺生丸心裡莫名涌起一種無奈的情緒,尤其是當他看到母親瑬姬雍容華貴的身姿驟然出現在明亮的客廳中時,更加肯定這次他和國光的生活照樣會被折騰得天翻地覆。
瑬姬看着自家兒子面無表情下微帶咬牙的隱藏情緒,不由得擡袖掩嘴戲笑個不停。
手冢一家三人似乎對這位妖怪母親的出現毫不驚訝,反而態度親近地打着招呼。
“您不是說過幾天才出現嗎?”
彩菜微笑着問着,瑬姬眉眼流過一絲奸詐的邪笑,隨即端莊而正經地笑道:“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兒子在人類世界的生活啊。”
殺生丸面無表情地站在客廳中間,頎長而英挺的身姿大大縮減了原本寬敞明亮的空間,顯得威儀十足。然而這份沉着的氣勢在瑬姬下一句話中被擊得粉碎。
“當然,更重要地是看我的孫子啊!”
殺生丸瞳孔一縮,危險地看着語帶歡快的母親。
“您說什麼?”
瑬姬看着兒子冰冷的逼視,毫不介意地重複道:“兒子,努力讓母親我當上祖母吧!”
殺生丸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但說出口的話就火藥味十足:“母親你是不是閒得太失常了?”
“啊,是呀,自從你父親死了我就一直孤單地生活着。兒子,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母親我受這份痛苦,所以,毫無顧忌地生一個孫子給母親我吧!”
“母親!”
殺生丸低斥一聲,爲瑬姬突然的發瘋而憤怒。先不論瑬姬怎麼鬼使神差跟着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她現在要在他和國光之間橫插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問題,就讓他不得不憤怒。
“啊呀呀,不要生氣啊。”瑬姬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繼續潑油,“又沒讓你現在就必須有,來日方長,我等得及的。”
瑬姬話音一落,殺生丸就冷冰冰地接道:“我等不及了。”
說着亮出右手,妖甲已經鋒利抽長,正森森地顯示着主人忍耐着的火氣。
瑬姬頓時面色一整,周身氣息變得平穩而端正。
“殺生丸,我需要一個孫子,所以你和手冢看着生吧。”
殺生丸頓時一個輕微趔趄。
手冢一家三人面色頓時變得千奇百怪。彩菜不受影響地繼續微笑,隱隱還有抱孫子的期待;手冢國晴似乎被這個甚雷的話題雷得全身一抖,然後面色尷尬地擡頭望虛空;祖父手冢國一就如同老僧坐定般,一雙敏銳地目光一刻不差地看着渾身冷氣爆發的殺生丸,嚴肅的臉上閃爍着激動的亮光。
餘光一瞥就將四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殺生丸頓時有種想拂袖而去的衝動——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一天的時間在思念、躊躇、憂心、期盼中過去了。
當手冢帶着練習過後渾身大汗和缺課日子堆積下來的厚重作業,伴着絢爛火紅的晚霞踏上回家的路時,步伐都拋卻了練習後的疲倦,輕快地任由思念牽引着奔回家。
熙熙攘攘的青學校門口,來來往往中站定的網球隊隊員們看着部長從來沒有過的輕快背影,知情的暗暗慨嘆,不知情的興奮地猜測原因。
越前站在桃城的身邊,看到桃城用飛揚的目光看着部長離開的背影,還笑聲問道:“你說那個人在不在周圍?”
越前稍稍催動念力一查探,表面上卻冷淡地表示沒興趣:“不知道。”
桃城撓撓頭:“老實說回來的時候都不是一起。”
桃城指的是進入時空裂縫之時,越前和不二當然明白,但顯然這句話激起了向來愛蒐集的乾的注意力。
於是只見乾推了推眼鏡,一片白光中幽靈般飄到兩人背後問道:“你們回來之前幹了什麼?”
桃城嚇得一跳,越前不着痕跡地移到他前面——雖然只擋得到桃城胸口以下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部長和那個大妖怪生死離別的悽苦,讓越前產生了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波動,他現在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時時刻刻把桃城拴在身邊,更何況乾這番驚嚇的舉動,他自然是要保護桃城的——雖然根本沒必要。
然而越前這個細微的動作絲毫沒有逃出乾敏銳的目光,於是泛光的鏡片詭異地透出戲謔的亮色。
但是等到一邊海堂不耐的“嘶”聲,這個精明的數據王子就愁眉苦臉地開始自怨自艾——什麼時候他纔有勇氣對海堂心平氣和地說話啊。
自從部長、越前和桃城請假半個月後,海堂的脾氣是一天長似一天,網球場上那一招接一招的必殺技是越來越駭人。總之,作爲海堂專屬陪練的乾已經快在那長蛇撲咬的招式下麻木地接受遷怒的攻擊了。所以,現在醫務室的老師們都可以走在路上叫出“啊啊,乾你又受傷了啊?”的話。
大石正被菊丸纏得沒空注意這邊的動靜,不二淡然地笑着,不說話,倒是覺得這傍晚的霞光還帶着一點點的溫暖。河村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地看着所有隊員們,隱隱感到似乎部長回來後這麼一天,好些東西都稍稍有些不一樣了,是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哎——國慶七天吶,要回家吶,回家沒電腦吶……怎麼辦捏?O(∩_∩)O~,今天先發一點吊吊胃口,嘿嘿。
最後祝大家國慶快樂!\(^o^)/撒花撒花,開心快樂每一天,難得大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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