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齋這一天幾乎過得膽戰心驚,原本快活的煉刀過程,被某個大妖怪緊緊盯住的視線攪得痛苦不已。刀刀齋幾乎是每打一錘子就在心裡哀嚎一聲。
等到汗水淋漓,幾乎錘散了一身老骨頭,刀刀齋拿着從水裡浸冷泛着冷光的長刀,內心感激得痛哭流涕地雙手遞給殺生丸。
一直倚靠在牆邊的殺生丸起身,一手握住刀柄,豎起刀身面朝門外一看,果真刀身冷厲,精光冷朔,一股霸道之氣在刃口飛騰。
殺生丸滿意地點頭,對刀刀齋沉聲道:“多謝。”
刀刀齋連忙點頭如搗蒜:“應該的應該的。”
心裡就在狂嚎,大神您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迴音不斷。
殺生丸不多做停留,將長刀插回腰間,大步出了洞口,隨即一道長星飛速離去。
刀刀齋連忙嘆了口氣,抹了把冷汗,正要收拾凌亂的刀鋪,就聽到洞外一聲可憐兮兮的“哞哞”聲。
刀刀齋頓時氣極,抄起一旁的長杖就衝了出去,然後就聽到一陣“噼裡啪啦”的棒擊聲和刀刀齋恨鐵不成鋼的叫罵聲。
“你還敢回來你還敢回來你還敢回來——”迴音伴着撞擊聲,在洞外陣陣作響。
三眼青牛可憐兮兮地看着拿着長杖瘋了似地打它腳下的地面的主人,眨眨眼滿心的疑惑:主人您老眼昏花到看不准我在哪兒了?
殺生丸並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動身去找奈落的老巢。靈敏的嗅覺已經不能在有結界阻撓的情況下起作用,殺生丸幾乎是盲目地開始漫漫的尋找之途。
在天空中迅閃而過,流雲飄過耳際的清冷,讓殺生丸冷冷地半眯着眼。內心一種不安在強烈地衝擊着理智,殺生丸狠狠地握緊雙拳,試圖將情緒的震盪壓制到平靜。
可恨時間快如箭,一天的尋找,在黑夜來臨之時斷開。
殺生丸一道流星落地,滿目蒼涼地望向穹星漫野的遠方。黑暗是一道網,密密匝匝無情地編織着天地間的生死。
這是一道還緩坡,綿密的青草鋪展而下,在黑夜中顯着墨青色。夜風吹起了銀髮和毛披,從後往前翻飛飄着,迷着視線。
殺生丸記起,他和國光的相遇,就在這樣月色清明的夜晚。
那時的風也如同這般柔軟,國光坐在草地上,月色將他的身影照耀得半隱半顯。他只是回頭,風便吹動了他細碎的慄發。
殺生丸輕輕閉上眼,仰頭望向天空。月光如此的清明,將那冷峻如斯的側臉照得棱角分明。
殺生丸一動不動着,流長的銀髮和柔軟的毛披在空中飛舞着,將主人包裹其中。
夜色清冷,那仰頭對上月空的身影,僵硬着隱忍着,最終哽咽着。
有人說,當一個人仰頭,他以爲這樣能讓滿目的眼淚不流下來,其實,最終是在心裡淹沒成海。
風不依不捨地夜空下翻卷着一切柔軟的事物,從樹葉到青草,從枝條到衣袖,一切都圍繞在風中。
殺生丸緩緩低頭,最終輕輕扭身,睜開一雙冷漠的金眸。視線利箭一般穿透空氣,彷彿抓住了某個偷窺者一般凌厲,然而片刻之後,一道熱切的光芒從眼底騰起,帶着火一般的熱度。
風圍繞着殺生丸吹着,像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慰,在牽引,從緩坡到深林,渡過寬廣的湖面,吹向追尋的方向。
這一天院子裡幾乎是鬧得混亂一片。
先是手冢的屍體不見了,接着殺生丸迅速離去,最後一羣人悲傷中又發現珊瑚、琥珀還有鈴不見了。
大家急得團團亂找,犬夜叉更是恨不得直接殺到奈落老巢拼個你死我活,最後好歹被戈薇一句句“坐下”給制住了——開玩笑,現在連奈落藏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怎麼拼命?
就在一羣人頭疼發愁的時候,琥珀帶着鈴回來了。只是琥珀臉色不太好,鈴更是雙眼哭得紅腫。
大家不好說什麼,只得安慰着一看到邪見又要開始哭的鈴。琥珀一言不發地走到戈薇身邊,要同她單獨談談。
等到兩人進了一間屋子密談,趴在邪見身上哭個不停的鈴一雙鹿眼中映出琥珀最後進門的半邊身影。
一切都籠罩在無邊無際的悲傷中,一直被擔心着的珊瑚也在第二天清早帶着一身傷回來了。
彌勒滿是擔憂和心痛地抱住珊瑚搖搖欲墜的身體,然而不等一羣人喘口氣,白夜又夢幻般出現了!
原本是晴朗無雲的天空,因爲白夜的出現而黯淡無光。
衆人滿目警惕地瞪着白夜,犬夜叉直接走到最前面,握緊刀柄和白夜對峙。
白夜手拈蓮花,浮於半空,紫色的眼睛笑意連連,在掃視一圈人後,開口道:“殺生丸不在?”
犬夜叉咬牙切齒地吼道:“你還敢來!”
吼着就一把抽出鐵碎牙,猛長的刀身冷光朔朔地對準白夜。
白夜連連搖頭,嘴角的笑意不減:“我可不是來打架的。只不過來通知一聲,你們不是找奈落麼,那麼跟着我來吧。”
伸手一揮,手中的蓮花拋空而起,在半空中幻化成鳥。白鳥撲扇着翅膀,一雙豆大的眼睛咕嚕嚕地看着地上一羣人,等待他們跟上自己。
犬夜叉疑惑地盯着白夜看,卻不能從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看出半點疑點。
此時戈薇和琥珀已經出來了,看到這情景,立刻奔到犬夜叉身邊。
琥珀一見到靠在彌勒懷裡的姐姐一身傷痕,不禁悲從中來,輕輕喚了聲“姐姐”,眼底的決絕更加鮮明。
珊瑚其實已經感覺體力恢復不少了,只是彌勒一直執意不放,所以這纔在弟弟目光中尷尬起來。掰了掰彌勒摟在肩頭的手,珊瑚看到弟弟眼中的淚意,又不由得心痛起來。
“我沒事,只是打了一場帶了血。”
琥珀哽咽着點點頭,擡手擦了擦眼睛。
珊瑚抱住琥珀,安慰着拍着他的後背。
“今天我們就去找到奈落決一死戰。琥珀,姐姐絕對不讓任何人再威脅你的生命。”
琥珀一直點着頭,可是眼睛裡的淚光更盛。
這邊衆人雖然對白夜的目的十分懷疑,但是隻能幹等的煎熬讓他們最終決定,跟上白夜。
白夜淡笑一聲,迅速離去,直接讓飛鳥帶着這一羣殺意騰騰的人前去奈落的老巢。
他麼,當然是去找竟然不在的殺生丸。奈落的毒蟲遍佈天下,找到殺生丸是早晚的事,只是,必須得趕在他找到奈落老巢之前。
飛速越過天空的白夜笑意漸漸冷淡下來,內心充斥的不安一起一伏地撞擊着心臟——不,心臟這東西,本來就不在他身上——只是這感覺不會錯的,繼承了奈落最多靈力的他,因爲幻術的強大而感知敏銳。
摸了摸襟口裡裝着的小石頭,白夜再次加快了速度——必須先找到殺生丸!
殺生丸幾乎是狂奔了一夜,風的方向直線般指向遠方,殺生丸這才發現,他昨天是找錯了方向,反而離奈落的老巢越來越遠。
無形的風吹過原野帶起的波紋,看在殺生丸眼裡,他輕而淡地說道:“謝謝。”
風似乎激動地顫動了一下,連帶着原野上的波紋都渙散了一下。
眼下的場景漸漸荒涼開來,凋零的樹葉,橫支的樹幹,褐色的土地,一點一點剝落出陰冷之感。
熟悉的妖氣漫進感官,殺生丸的眼眸一暗再暗,臉部僵硬的肌肉昭示着此刻內心的洶涌情緒。
殺生丸足尖一躍,身形翩若驚鴻,在荒涼山脈間迅疾如電。手上妖紋冶豔,利甲暴漲,伸手一握,殺生丸直接抽出腰間的暴碎牙。修長的刀刃冷光閃爍,映出殺生丸冷峻的側臉。
洞內,對峙的兩人同時“刷——”地飄向洞口。洞外綿延的荒野佈滿了奈落的妖氣,一點的動盪都盡在奈落的掌控之中。手冢更不用說,因爲靈魂的關係,敏銳度空前提升,更何況是殺生丸如此熟悉而眷戀的氣息。
白光中模糊的手冢臉龐,因爲戀人的到來而充盈着溫柔的微笑。
奈落邪戾一笑,渾身妖氣暴漲,在手冢將要衝出洞口時堪堪堵住了他。
手冢模糊的臉龐立刻冷氣遍佈,近乎是憤恨地盯着奈落:“讓開!”
奈落反而扭頭看向空茫陰暗的洞外,直到那抹霸道十足的白色身影從遠處箭般閃來,雙目猙獰瞪開,邪氣冷笑:“一定會死的人,何必再相見呢?”
又扭頭看向手冢,描紅的妖眼精光驟閃:“而且,現在的殺生丸說不定更想一刀殺了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殺生丸一刀下去,你的靈魂碎成無數片,我就更好吸收了!”
手冢氣息一滯,繼而森冷地低喝道:“你說什麼?”
奈落反而不說話了,一臉得意地看向逐漸逼近的殺生丸,一頭的捲髮狂肆地飛在結界內,像叫囂的蛇一般。
然而片刻之後,奈落卻笑不出來了——因爲帶着猝然逼來的那雙金眸裡,只有對他如狂濤般的恨怒!
“他竟然沒有……”
奈落驚駭低呼,然而話未說完,一道幽碧刀光暴然而至!
奈落大驚失色,原本以爲已經被控制了的殺生丸竟然神智清醒,一點也沒有被影響的跡象。
然而此刻奈落沒有多餘的時間細想,鋪天蓋地而來的刀氣怒濤般逼下,整個洞口亂石爆飛,整個視野被刺目的綠光逼迫着。
奈落急忙催動結界閃開之際,原本想拉住手冢這最後一根稻草,然而一隻橫空伸來的手卻早他一步,一撈便捲走了靈魂狀的手冢。
奈落恨然閃開,渾身張滿了濃烈的妖氣,包裹在破碎肉體裡的四魂之玉更是濃黑一片。
而這一邊,歷經生死終於面對面相見的兩人,終於忍不住狠狠抱在一起。
靈魂狀的手冢,在強烈思念而突然被滿足的瞬間,由圓球狀逐漸拉長,化身成人狀——和平時無異,卻呈現着半透明的金色。
緊緊擁住的兩人,其實並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實質。手冢畢竟已經是靈魂狀,只有形沒有實體。殺生丸將愛人緊緊擁進懷中的同時,金眸裡沉積着濃濃的哀憐。
摸着虛空的國光的背脊,殺生丸喑啞着聲音喚道:“國光……”
這一聲低喚如此的深沉而雋永,國光渾身一顫,虛抱着殺生丸後背的手一緊,想要狠狠抓住殺生丸的肩膀,誰料卻虛虛地穿了過去。
手冢薄脣緊抿,漆黑的眸中水霧漸起,最後緊緊閉上眼,垂頭靠在殺生丸頸間,低低地迴應着:“殺生丸……殺生丸……”
殺生丸側首緊貼着國光的頭頂,左手從背脊一路撫摸向上,最後停在國光的後腦處。手掌虛空地插入手冢細碎的慄發中,灼熱的溫度讓手冢更加緊迫地收緊了臂間的力道。
“殺生丸……殺生丸……”
“我在。”
殺生丸輕輕地答道,堅定無比。
手冢擡頭看向他,眼底的霧光讓殺生丸心臟抽疼。
右手掌中長刀頓落,插在□□的土地裡,一陣顫鳴。
殺生丸雙手撫摸着手冢模糊的面龐,從額頭到眉眼,從鼻樑到脣瓣,最後雙手不甚平穩地捧着手冢的臉側,低頭,一吻而上。
手冢閉上眼,虛抱着殺生丸熱烈地迴應着——
雖然一點實感都無。
如同抱着空氣一般,那樣的空無而無措。
殺生丸的手顫得更厲害,甚至肉眼都能看出來了。
手冢竭盡全力地擁緊殺生丸,好讓他能真實地感受自己,然而手臂一次又一次地穿進殺生丸的身體,那種絕望甚至讓他哽咽。
“沒關係,只是暫時這樣。”
殺生丸壓了壓喉嚨,才平穩地安慰道。
手冢從虛無的吻中擡起頭來,僵硬地笑道:“恩。”
被冷落在一旁的奈落看到這幅場景,頓時氣得面目猙獰,一股濃烈的仇恨頓時包裹得他如同鬼魅。
相愛麼?我要讓你們生死離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啊——俺終於潛上來了……這幾個月俺每天晚上睡覺都戴鍋蓋,可是每天早上醒來鍋蓋都裂了——親們的怨念是強大滴,所以俺膽戰心驚地又浮上來更文了……俺真的追悔莫及啊——【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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