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警車似乎是感覺到聶然要加速了,也用力地踩下了油門,緊咬着不放。
在一道轟鳴的引擎聲中,只看到那三輛車刷刷刷的從眼前閃過,驚得路人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郊區的馬路上車子並不算多,兩輛警車和一輛轎車就這樣在大街上一前一後的急速飛馳着。
聶然本來是想找個鬧市區的地方將那羣人甩掉,可顯然這個地方實在有夠偏僻,別說鬧市區了,就是車子也沒有特別的多。
她再次看了眼後視鏡,眉角微微挑了挑,帶着身後那兩輛車在寬闊的路上逛起了花園。
沒過一會兒,身後的兩輛警車似乎是發現了聶然的目的,以兩邊包抄的形式趕了上去,想要迫使她停下。
“蹲下去!”聶然冷呵了一聲,緊接着將衣服的領子高高豎起,將左右兩邊的臉全部擋住,腳下的油門依然不減速度。
霍珩知道她不希望自己露臉而導致被警察叫去警察局喝茶,於是立刻倒在了車椅下。
三輛車就這樣並排的疾馳在道路上。
就在兩輛車快要左右將聶然的車包抄時,聶然突然鬆開了油門,一腳踩住了剎車,馬路上瞬間出現兩條黑色的車輪碾壓痕跡。
而那措不及防的急剎車也隨之讓車裡的警察一愣。
聶然被壓低的帽檐下,只看到她一抹紅脣冷冷勾起。
“轟——轟——”引擎聲一陣陣地響起。
倏地,她油門大力踩下,車子發出了“吱——”的一聲尖銳聲響後,整輛車不進反退,以一條筆直的線條快速的往後退去,並且輕鬆的在正常行駛的車輛內來回的閃躲。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那些警察還以爲眼前這一幕是被倒帶了。
這怎麼可能!
倒車也就算了,竟然倒着車在大街上快速的“逆行”,而且這不僅是車輛在路上逆行那麼簡單,他們連車頭車尾都是反方向。
這可是徹頭徹尾的逆行啊!
得有多好的車技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那羣警察徹底傻眼,眼睜睜的看着那輛車以逆行的方式徹底隱匿在了車海里頭,直到徹底看不見。
而坐在駕駛座上的聶然料定那羣警察不會也像自己一樣逆行追上來,所以車子在路上逆行了一段路後,她方向盤一打從另外一個岔路上行駛而去。
霍珩坐在了後座上凝視着聶然的背影,他這可是第一次坐這妮子的車,真是讓他印象深刻啊。
剛纔這妮子油門踩得那麼猛,就敢猛地一個急剎,他是真怕這輛已經被機槍打得滿是瘡痍的車直接承受不住給翻了車。
不過隨後仔細想想,無論是剛纔的急剎車也好,還是趁着自己和人槍戰鑽入駕駛座裡開車也好,其實都比不上她在海島上徒手排雷來的驚心動魄。
只是當初她排雷時自己不在身邊,所以這會兒看到這妮子但凡不顧及到自己的安全,他纔會這麼的憤怒。
開着車的聶然似乎是感覺到了身後那道視線,她擡眸看了眼後視鏡,“怎麼樣,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
這傢伙中槍時間那麼久,失血過多又加上剛纔自己爲了甩開警車那麼來回的急剎車和逆行,她還真怕這傢伙會直接暈死過去。
“我沒事,你在路邊停一會兒吧。”霍珩靠在後座裡,他身上的黑色西裝將血跡都隱藏了起來,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脣色有些發白。
“你確定?到時候死了可別怪我。”聶然冷聲說完後,將車子停靠在了一個街角的不起眼處。
隨後,聶然直接下了車。
霍珩聽着那一聲關車門的聲音,以爲聶然在幫完自己後下車走了,他不禁微微側身靠在車椅上,剛纔在面對聶然時的強裝鎮定的模樣全然不見。
“既然傷的那麼重,爲什麼不去醫院。”突然,聶然聲音從車門外響起。
霍珩還以爲自己是出現了幻聽,睜開眼卻發現,的確是聶然正站在車門外,他驚詫地道:“你怎麼回來了?”
去而復返的聶然舉起手裡的袋子,“去給你買了點繃帶和止血藥。”
說着她拉開了後車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霍珩坐在旁邊,見她低頭忙碌着,暮色中最後一縷微弱的光線透過破碎的車窗照在她的側臉上,逆光下看不清她的眉眼,可霍珩心中卻歡喜不已。
她,沒有丟下自己。
在已解除危機之下,她還沒有離開自己,這也算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個小小進步。
而坐在那裡的聶然並不知霍珩此時心中所想,只是問了一句,“爲什麼不去醫院。”
剛纔她走過來的時候分明看到霍珩擰着眉頭,滿是隱忍之色。
很顯然他肩上的傷很嚴重。
但他卻就這樣寧願忍着。
霍珩靠在椅背上,垂眸,“這次幕後策劃的就是霍褚,我去霍氏的私家醫院不就自投羅網了。”
“霍褚?”聶然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看了他一眼。
霍珩虛弱一笑,“就是霍啓朗的義子,他在一個月前從國外緊急回來,現任霍氏副總。”
一個月前緊急召回的話,推算一下就可以知道那時候霍珩正在預備部隊裡,公司沒有人掌權,無奈之下找自己的義子來緊急幫忙倒也說得過去。
但問題是,那個人霍啓朗的話,這其中的味道就有些變了。
她感覺這更像是霍啓朗預謀的好的一下,沒有了霍旻,所以重新找個人來牽制霍珩。
聶然嘴角微揚,略有些嘲笑的意味,“走了個霍旻,來了個霍褚,你可真夠坎坷的。”
“誰說不是呢。”霍珩對此倒是坦然的接受,自嘲地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的這一聲感嘆不由得讓聶然想到了李宗勇的那句話,他扮演霍珩這個角色扮演了十多年,而現在還沒有結束。
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性才能如此熬過這漫長的十幾年,甚至以後還要繼續熬下去,不知年月。
又到底需要熬上多久,他才能夠堂堂正正的以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需要帶着面具。
聶然不知道,當然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和這個男人終究是兩條路上的人,他有他的信念,而她自己則有自己的想法。
聶然將目光停在了霍珩的肩上,問道:“那你這子彈怎麼辦?”
“回去讓阿虎幫我取出來就好了。”霍珩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自己的肩頭。
取出來就好?
聶然知道他是故意說得輕鬆,其實正要做起來哪裡那麼簡單。
當初地雷的碎片飛射到自己的時候,雖然後來是自己把碎片取了出來,可那碎片半截還露在外頭,直接拔出來消毒就好。
但他不是,子彈已經全部沒入了肩膀,必須要用刀割開已經燒焦的肉,再將子彈取出來。
而剛纔那麼近距離的一槍,也不知道子彈在他肩頭的哪個部位。
聶然手裡拿着紗布,命令着,“把衣服脫了,就算不去醫院,也要讓血止住才行,不然還沒等回去你先失血過多休克了。”
霍珩一愣,隨後故作痛苦的樣子,黑如星子的深邃眼睛在鏡片下顯得格外的無辜,“我受傷了,沒辦法脫。”
他的神情如同一個孩子,哪裡有半點在部隊裡冷麪教官的模樣。
得寸進尺!
這個傢伙!
聶然眉梢微挑。
“你確定要我來幫你脫?”她語氣裡帶着一絲絲的威脅。
霍珩倒在車椅上,耍起了無賴,“我這可是爲了你受的傷。”
他知道,聶然不喜歡欠人情,只要欠下了,她無論怎麼樣也要還。
所以吃定她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事。
聶然冷哼了一聲,“要不是我,你現在已經不是肩膀受傷那麼簡單了。”
話雖這麼說,但到底還是放下了手裡的紗布,去脫霍珩的西裝。
霍珩對此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
就算聶然不出現來救自己,他也已經做了挽救措施,剛剛在離開的時候他分明看到了押鈔車已經在後巷的巷尾處停好。
到時候只要等警察把霍褚排出來的殺手全部消滅乾淨後,他到時候只需要進警察局說明最近公司需要一筆資金來,因爲錢財的數額比較大,所以要求銀行方面用押鈔車來押送,沒想到半路在酒店休息的時候遇上那些劫持的人,爲此不得已才反抗。
反正到時候不管那羣人或者還是死了,他們作爲殺手都不會將暗殺這件事交代出來的。
所以最後這件事還不是他霍珩說了算。
更何況,押鈔車的確停在巷子裡,想來警察也沒辦法對自己怎麼樣。
最多就是在警察局關上了幾天,再被放出來而已。
不過,他還是挺高興聶然回來救自己,至少這妮子放不下自己,不是嗎?
如果沒有她來救自己,自己也不會有機會替她擋這一槍。
天知道他有多麼的慶幸,慶幸自己能夠有機會在她身邊保護着她。
霍珩聲音帶着一絲笑,低喃了一句,“還好。”
還好,這次來得及我在你身邊。
誰知,聶然擡頭,眉眼冰冷,“好個屁,你傷這麼重,必須要馬上手術。”
她剛一脫下這人的西裝,裡面白色的襯衫上大片暗紅色的血跡讓人觸目驚心,而且肩頭的傷口處還有新鮮的血液正順着那片暗紅色不停地蜿蜒而下。
霍珩這時轉了話題,“你怎麼會來A市?”
聶然皺着眉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深處如夜晚裡最平靜的海面,深沉而又冷峻,聶然明白了過來,並不繼續糾纏送他去醫院的話題,轉而順着他的話無奈地回答道:“來接我弟弟。”
霍珩一聽,挑眉,神色似是驚訝。
聶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把我調查的一清二楚了,現在裝什麼驚訝。”
霍珩悶悶地笑了起來,輕輕地搖頭,“就是因爲調查清楚了才驚訝,我的資料上顯示你和你的繼母以及弟弟並不融洽,怎麼會想到接他呢?”
“誰說的,你的資料一點也不準,我和他們可是非常融洽的。”聶然說到這裡,笑容在嘴角綻開。
霍珩一看到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就知道,這妮子肯定又做了什麼壞事。
但他就是喜歡她做壞事後那狡黠的笑,怎麼看怎麼歡喜。
可隨後又想到自己帶着臥底的身份,心裡頭又是一陣苦澀。
他強壓下心頭的失落,繼續說道:“是嗎?氣得你繼母進醫院,把你弟弟送去軍校,這是融洽的表現?”
聶然聳了聳肩,無謂地道:“她進醫院是自己身體承受力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至於送聶熠進軍校,是因爲我希望他能夠成材,繼承聶家,我這可是一番苦心。”
“被你這麼一番苦心,他也挺可憐的。”
霍珩由衷地感嘆了一聲,卻沒想到身邊的聶然卻陰測測地問:“你說什麼?”
緊接着霍珩之覺得自己的肩頭一疼,“嘶——”
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他虛弱的眼睛立刻睜大,求饒地道:“我的意思是,能被你這麼一番苦心的,真是太榮幸了。”
聽到滿意的答案後,聶然這纔將按着紗布的力道放緩了些許。
霍珩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的孩子氣的得意樣子,自己個兒也不自覺地扯了個笑,只希望能夠時間停止在這一刻,“我聽老師說,你申請去2區了。”
聶然聽到部隊的事情後,笑容收斂了幾分,“嗯。”
“是不是……做完自己心裡想做的事情後,你就打算離開了?”霍珩有些艱難地問出了口,明知道不該問,但壓抑了這麼久,在看到她後,還是沒有忍住。
其實這個問題在那天在接到李宗勇的電話後,他就想問了。
只是最後只是握緊了手機,卻不敢有半點動作。
是的,不敢,此時此刻他才能確定當時他那複雜而又洶涌的情緒名爲害怕。
即使在飛機上說要放她離開,那麼的成全,那麼的大度,可在得知她真的要離開時,他的心還是小小的疼了一下。
“喀——”
突然,一個細小到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將他混亂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眉角變得冷冽了起來,鏡片下那雙眼睛如結了薄冰的刀鋒。
而聶然這時也同樣停了下手中的動作,眼眸危險的眯了眯。
很顯然,他們兩個並沒有忽略着機械齒輪的聲音。
兩個人一個對視後,霍珩冷靜地說道:“在我座位下面。”
即使已經失了那麼多血,但到這種危險時刻,他的眼神依舊清明冷厲。
聶然彎下腰朝着他座椅下看去,一個黑色的匣子正安靜的躺在那裡,那是一個炸彈!
而且最重要的是剛纔那一聲輕微的聲音是來自一個計時器,此時此刻它已經完全的啓動了。
聶然看到那個定時炸彈時似笑非笑地擡頭,“看來你的手下也不全是忠心耿耿的。”
怪不得剛纔只有警察追上來,那羣暗殺的人卻沒有追過來,原來是在這輛車裡留了後手。
霍珩強忍着眩暈感,努力地坐直了身體,話語裡故意帶着一抹歷經生死和背叛後的淡然,“很正常。”
聶然聽到後,點了點頭,“也對。”
“……”噎得霍珩的肺部有些隱隱做疼。
正常人聽到自己這句話後不應該會無限感慨和心疼嗎?!
爲什麼這妮子反而風輕雲淡地點頭?
他本來想這妮子和自己一樣做過臥底,肯定能明白自己這句話裡的含義,然後勾起這小妮子哪怕一點點的小小同情,結果……失敗!
果然不能對她抱有期望。
正半蹲在座椅邊上的聶然正專心致志的將捆綁在車座上的炸彈盒子給拆卸下來,但其中一根似乎牽扯到了車椅的底盤,聶然知道這一根線斷了肯定炸彈會立刻爆炸,所以她只能拖着這一根長長的線,然後遞給了霍珩。
“既然正常,那說明你經常拆彈了,來吧。”
霍珩伸手接了過去,修長的手指在那幾根導線上輕輕撥弄着,過了幾秒後他轉過頭看了眼身邊的聶然,“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不怕死?還是……想跟着我一起同生共死?”
最後那一句話他略帶着調侃之意。
聶然冷冷地道:“我怎麼知道一旦出了這個車門,會不會有狙擊手一槍爆了我腦袋。”
藉口!
還是很爛的藉口!
霍珩嘴角小小地扯起了一個弧度。
剛纔下車買藥的時候她都沒怕狙擊手,現在怕什麼狙擊手。
更何況又有哪個白癡在明知道車上有炸彈,還跑過來找死的。
但是霍珩並沒有戳穿,反而道:“你怕狙擊手,卻不怕炸彈爆炸?”
“你不會讓炸彈爆炸的。”
聶然篤定而又平靜地陳述,卻讓霍珩心頭微動,只是在不經意間眉頭卻緊緊地擰着。
他拿起用來剪紗布的剪刀將其中的一根白線剪了下來。
“滴——”定時器突然發出了一聲聲響。
但隨即那顯示器上的數字變化速度快了起來。
聶然一愣,向來算計在握的她也被這一下給打懵了。
怎麼可能呢!
在她的心裡,霍珩雖不至於強悍到可以打敗全宇宙,但是拆彈的能力她相信這傢伙肯定是有的!
這時,霍珩依然淡然,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聶然,“看來,這回你失算了。不過,你還有跑的機會。”
聶然頓時暴怒了起來,“靠!霍珩你是在玩兒我嗎?!”
霍珩看她坐在自己的面前,沒有想要跑的意思,臉上有些繃住了,語氣有些急促她喊了一聲,“快走!”
聶然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焦急,瞬間恍然,“你剛是故意的?!”
霍珩見她已經看穿,這下也不再故作淡然了,畢竟時間在流逝,她必須走!
“快離開!”
“那你呢?”聶然看到他不顧自己肩頭的傷,用力把自己往車門旁推,皺眉問道。
霍珩搖頭,“這炸彈有重力感應系統,車內少於一個人肯定立刻就爆。你快走!”
他仔細看過這炸彈的線路,那根拖着長長的線是連接着車椅的重力,一旦人離開座椅,重量有了變化,這炸彈就會立刻爆炸。
剛纔聶然下過車,但炸彈卻沒有爆炸,可見這炸彈是針對他一個人的。
聶然看着那時間不停地變化,手下意識地也抓住了車門想要往外推,但卻在無意間的一瞥時,看到了他剛纔因爲推着自己,肩頭再次崩裂了開來,鮮血重新順着暗紅的血跡淌了下來,那刺眼的紅色讓她握着車門的手緊了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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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520~所以蠢夏在這裡羣麼一個啦~!
霍珩:爲什麼要在這種日子寫這種情節!就不能寫點愉快的甜蜜的溫馨的嗎?!
蠢夏:同生共死不好嗎?看到然哥沒有第一時間走人,難道你心裡沒暗爽?!
霍珩:你覺得我應該要爽嗎?命都快沒了!
蠢夏:額……這個……這個……我還是去喝點水休息休息……古德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