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褚特意看了聶然一眼,笑着便叫人將醫生喊了過來。
霍啓朗的話已下,聶然自然沒有再將人推走的道理,更何況陳叔這時候也站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無奈之下,她只能將霍珩推了回去。
在等待醫生過來的時候,陳叔順便讓林媽和幾個傭人地上的那一片狼藉全部整理乾淨。
林媽她們眼看着餐廳內氣氛不對勁,手上的速度不禁加快了許多。
餐廳內,每個人都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聲不吭。
目光卻在霍珩和霍褚兩個人之間遊移。
他們有種感覺,今天、就是今天,這兩個人之間的內鬥或許會結束。
只是勝利的一方他們並不清楚。
因爲當初霍旻一開始滿是自信的以爲自己纔是贏得那一方,結果劇情卻來了一個極大的翻轉,霍珩更是藉此機會徹底將霍旻剷除了乾淨。
這雷厲風行的手段堪稱一絕。
其實在場的明眼人都知道,霍旻以爲自己是獵人,霍珩是獵物,但實際上到頭來他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那真正在暗夜裡蟄伏等待的是那個看似翩然如玉,不動如山的二少。
而他,不過只是個跳樑小醜而已。
如今情況再一次的重現了。
劇情是依舊像當初的走向,還是變得不一樣他們不知道,他們只能等最後的結果。
所以每個人都坐如針氈地挺直了腰板等待着。
不過短短几分鐘,一個男人提着藥箱子就被霍宅的人拉了過來。
霍褚一看到來人就說道:“劉醫生我二哥人看上去很不舒服,說是低燒引起的,你幫忙看看吧。”
那名劉醫生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倚在輪椅內的霍珩神色的確很差。
他先是對霍啓朗點了點頭,恭敬地喊了一聲,然後得到了霍啓朗的同意之後,這才走了過去。
聶然站在旁邊,似乎並不願意讓開。
陳叔對此提醒了一句,“葉小姐,請讓一讓。”
聶然輕皺了下眉,事情已經到了這種情況下,就憑她這樣阻擋根本沒有什麼用。
無奈之下,她只能退讓了開來。
劉醫生替霍珩做了各項常規的檢查。
在查完之後,劉醫生看着手中的溫度計眉頭緊緊地皺起,“二少的體溫的確是有些低,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不太像低燒,最好去醫院抽個血檢查一下比較妥當。”
正中下懷的霍褚挑眉一笑,“抽血?巧了,我這兒正有一張我二哥兩天前的驗血報告,就是他低燒時候抽得,劉醫生看一下。”說着就從懷中將一張早已準備的報告紙交了過去。
聶然看到那張紙後,原本只是陰冷嚴肅地神情頓時起了細微的變化。
似乎是覺得她吃驚的樣子不夠,霍褚爲此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哦對,這一張是血液藥物中的成分,你也幫忙看一下吧。”
這下,聶然的臉色總算是達到了霍褚想要的程度。
那眼神明顯帶着震驚。
這表情讓霍褚心裡頭總算是惡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他可是記着這個女孩子在他面前有多麼的囂張和狂妄,甚至第一次見面就敢對他這個霍家三少爺吃癟。
很快,那名劉醫生在查看了兩張報告之後,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擡頭對霍褚道:“這都是鎮定藥物啊。”
鎮定藥物?
在場的人不由得互相看了看。
低燒吃鎮定藥?這怎麼看怎麼覺得其中好像有些問題。
難不成這回霍珩真的是要徹底栽在霍褚的手上了?
站在旁邊的聶然當下立即冷聲地解釋,“那是因爲當時二少喝了退燒藥,那藥物裡含有安神鎮定的。”
衆人聽到這番解釋後,這才稍稍點了點頭。
如果是吃感冒退燒藥那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話糊弄的了在場的那羣叔父們,卻糊弄不了那位劉醫生,他在看到了那份藥物分析報告之後,皺着眉頭否定道:“不,不對,這退燒藥裡怎麼可能含有這麼大劑量的鎮定劑,而且有好幾個都是專門用在……”
說到最後他竟有些不敢說些說下去了。
霍啓朗擡了擡頭,朝着劉醫生看了一眼,“用在什麼?”
劉醫生擡頭,很是爲難地遲疑了幾秒,在看到一衆人都盯着自己的份上,最終還是艱難地開了口,“基本都用在戒毒方面……”
“你胡說什麼!”聶然大喝了一聲,許是那聲音太過響亮,劉醫生立即就住了嘴。
霍褚似笑非笑地坐在那裡,一隻手輕叩着桌面,“胡說?這醫生都已經證明了。”
“證明?他證明什麼了?他是三少的醫生,要想說什麼話還不是看您三少的臉色。”聶然冷笑着睨看了他一眼。
在如此衆多叔父董事面前,聶然還是那般囂張跋扈,完全沒有作爲手下的自覺性。
霍褚看她還想垂死掙扎一番,笑着指了指那份報告,“那報告呢?這可是白紙黑字寫着的。”
“報告?哈!這報告到底是真是假誰知道,我說是你僞造的,應該也不算是誣陷吧?”
聶然全然沒有把那份報告放在眼裡的樣子讓霍褚有些惱怒了起來,“這是楊醫生髮給我的!”
“誰能證明?”
聶然的一席話讓霍褚一噎,“……”
楊醫生已經辭職了,他根本找不到人。
所以這根本就是空口一場白話。
聶然看霍褚那怔愣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帶着幾分的得意,“不能被證明的東西,怎麼能說是二少的。”
霍褚笑容微收,神色變得有些冷了起來。
他沒想到這死丫頭居然嘴巴那麼厲,幾句話就把死的說成了活的。
把處在劣勢的霍珩解救了出來。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拿什麼去反駁。
聶然看霍褚就這樣歇菜了,心裡反而“咯噔”了一下。
不是吧,才說了這麼幾句話就蔫了?
那還怎麼玩兒下去?
聶然本來想和他據理力爭一番,這樣才能顯得更加真實。
結果……居然真的被她說贏了?
靠!這霍褚真是弱爆了!
眼看着這齣戲她就要贏得演不下去了,坐在輪椅上的霍珩突然朝着桌面撲去,“砰——”的一聲,整個人撞在了桌上。
餐桌上的飯菜這下被他徹底推到了。
“哐當——哐當——”桌子上的碗碟全部被他撞到了地上,白色的骨瓷頓時被摔得四分五裂。
衆人忙不迭的往後退去。
廚房內正在整理打掃的林媽以及幾個傭人一聽到外頭更爲響亮的聲音後,都不禁紛紛露頭朝着餐廳看去。
這一看,一個個都傻了眼。
只看見霍珩伸手一把抓住了桌上的那包藥,全然不顧形象。
他的腿沒有“力氣”,就用手緊緊抓着桌子的邊緣,名貴的黑色西裝以及白襯衫全部被桌上推倒的醬汁沾滿,看上去哪裡還像是那個世俗翩然的溫雅君子。
根本就是一個喪失了理智的瘋子。
眼裡只盯着那盒藥,手不停的往前劃拉,就爲了能抓到那小小的一個透明袋子。
聶然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這一出,低呼了一聲,“二少!”
隨後立刻上前將那他手裡的藥給搶了下來,並且一把遠遠地丟開。
霍珩頓時整個人從桌上跌了下去,摔在了地上,那把輪椅就此也被他給推翻。
“二少!”陳叔看到他這樣狼狽的樣子,連忙想要去接他。
可霍珩卻在這個時候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所有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變得有些措手不及了。
劉醫生在看到後,急忙說道:“快按住,他毒癮發作了,弄不好會咬舌的!”
還真是毒癮?
衆人驚駭地看着正躺在地上的霍珩,正想着怎麼去幫忙。
而就在這時,已經走上前去的聶然當下一個手起刀落,速度十分迅猛的一手刀就砍了下去。
還在處於顫抖中的霍珩整個人頓時身體一震,緊接着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原本想要在慌亂中幫忙的人看到她這麼果決的一手刀,立即愣在了原地。
聶然冷着臉先是把輪椅擺正,接着將他整個人扶了起來,安置了回去。
霍褚在看到這番突如其來的事件後,嘴角又一次的緩緩地揚了起來,“我想現在應該不用證明了吧。”
他本來以爲這次可能要泡湯時,沒成想霍珩居然會忍不住地撲了過去,鬧出了這番動靜。
這下可真是老天都在幫他了。
霍珩的行爲就是最好的證據,根本不需要什麼血液報告人證物證等等一系列的東西。
聶然像是被打了臉,面色陰沉得恨不能滴出水來,冷冷地回答道:“二少需要休息,我先帶二少回房了。”
她低着頭,推着霍珩就要往二樓走去。
在出餐廳之際,坐在首位的霍啓朗的聲音沉沉響起,“等阿珩醒了,讓他來書房找我。”
聶然的步子微微一頓,沉默了幾秒,最後纔像是妥協地點頭,“知道了。”
隨即推着霍珩快步上了樓。
和霍褚擦身而過之際,她冰冷而又寒鷙的眼眸掃了一眼。
霍褚對此只是淡淡一笑,表達着自己全盤的勝利。
在場的那羣人在看到滿桌的狼藉之後,都站在那裡,臉色變得有些擔憂了起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阿珩怎麼就染上毒癮了?”
“是啊,怎麼會這樣?不是去談合作的嗎?怎麼自己卻染上了?”
其中一名叔父像是想到了什麼,很是焦慮不安地道:“難不成這是達坤故意的?是想讓阿珩染上毒癮之後,好藉着阿珩的手,在A市地界上爲所欲爲?”
“這樣可不行!如果是這樣,這筆買賣絕對不能談!”楊大勇聽到了,連連拒絕。
這A市是他們的地盤,怎麼能落入達坤的手裡。
這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聽着衆說紛紜的話語,霍褚微笑着站了起來,拍了拍楊大勇的鍵盤似做安慰,“六叔,你想太多了。昨個兒我和坤老大聊,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啊,我還是好好的站在這裡。”
他的話一出,稍稍安撫了一下在場人不安的心。
“我看啊,可能是二哥自己沒控制住,這才上了癮。”霍褚遙遙望着二樓的方向,不經意間露出了一個譏諷笑容。
wωw✿Tтkan✿¢○
“那怎麼辦,接下來這筆生意還怎麼談?要是繼續讓阿珩去,到時候達坤一發現,還不坐地起價,說不定就此要挾也說不準啊。”楊大勇眼看着到手的錢就此要打了水漂,很是不甘心地道。
對此,霍褚很是深意地笑了起來,“六叔,你是當我不存在嗎?我難道就不是霍家的人了?”
楊大勇一愣,訕訕地也跟着笑了起來,“是啊是啊,我一着急怎麼把你給忘了!”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任是誰都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
不管霍珩到底是不是有了毒癮,這件事都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那些叔公們看到霍褚那意氣風發地站在那裡,都認爲霍珩這是大勢已去了。
就如同當初的霍旻一樣,再也爬不起來了。
當下所有人都已站到了霍褚的這條戰線上,連連附和地說:“沒錯沒錯,還有阿褚在呢,昨個兒阿褚不是也和坤老大談的很”
“就是啊,阿褚的能力也是很不錯,我就很看好啊。”
一羣人以長輩的姿態對着霍褚各種的誇讚。
坐在那裡的霍啓朗深深地看了霍褚一眼,眼底是難以辨明的神情。
從這一局的戰況來看,霍珩應該是輸了,而且輸了個徹底。
他沒想到霍褚居然會查出霍珩有毒癮這件事,藉此來扳倒他。
毒癮……
霍啓朗那雙歷經了歲月沉澱的鷹眼犀利地朝着陳叔看去。
陳叔忍不住就低下了頭。
只因爲當時他告訴霍啓朗說霍珩的毒癮已經戒除了,醫生說他的身體裡只殘留的些許的藥物,用些藥就會很快恢復的。
卻不想,原來這些都是霍珩騙人的伎倆。
要不是霍褚再三的追查,他們就真的被騙過去了。
一場鴻門宴就此結束,霍褚從那一刻開始徹底上位。
而在所有人的眼裡,霍珩就要徹底退出霍氏集團了。
短暫而格外熱鬧的晚宴結束,陳叔跟着霍啓朗進了書房。
才關上門,陳叔就低頭躬身道:“大哥,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調查,差點就被二少給騙了。”
“阿珩在霍氏這麼多年,基礎打的都不錯,那羣人爲他做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霍啓朗站在書房的窗口,透過窗戶朝着早已漆黑一片的天空望去,聲音平穩地道。
“那二少……怎麼辦?”陳叔忍不住小聲地問。
霍珩現在沾染上了藥物,那就形同一個廢人。
大哥會養一個廢人在身邊嗎?
他很是擔憂地擡頭,朝着霍啓朗看了一眼。
而霍啓朗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神情冰冷地站在那裡。
霍珩從回霍宅到如今,穩如泰山的做了十年的二少。
在衆人非議、質疑聲中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也熬到了今天,結果卻敗在毒品上……
這樣的結果他很不願意去相信,卻又不得不去相信。
因爲那是毒品啊……
那個萬惡到讓人無法自拔的東西。
那個被所有人都認爲是“惡魔”的東西。
那個……讓人能夠喪失理智,哪怕是在堅毅如剛的男人也會變得猶如瘋子一般的東西。
霍啓朗的神色嚴峻,帶着些許的失望。
哪怕當初霍旻死去,他都沒有這樣的神情。
或許比起霍旻,他更看重霍珩。
他作爲私生子走到今日,在加上他的缺陷,能走到今天,那番隱忍實屬可貴。
要是他能接手霍氏,他會放心很多。
只可惜……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書房內的壁燈散發着幽幽的昏暗光線,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窗外的天色一寸寸的越發的黑了起來,就像是墨汁一般。
冬季的寒風凜冽的拍打着窗戶,寒得讓人心頭都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