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目的則是利用這件事爲今日的巫蠱之術找一個最恰當不過的理由,若是平日裡隨意栽贓嫁禍給柔妃,北燕帝未必會信,而今柔妃因爲爲兄長求情不通,施巫蠱之術詛咒北燕帝和皇后,這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好不破綻了!
皇后這時開口道:“陛下,也許真的是誤會柔妃妹妹了,柔妃妹妹重情重義,與陛下相伴十餘年,一直盡心盡力,怎麼會詛咒謀害陛下。”
皇后對着順妃使了一個眼色,順妃微微頷首道:“哎,雖然說趙公子同柔妃娘娘一同長大,但是臣妾也不相信柔妃妹妹會因爲趙公子被問斬,就對陛下和皇后娘娘施行巫蠱之術的。”
北燕帝微微好轉的臉色,在聽到順妃的一番話後,卻再次難看起來,看着跌坐在地上狼狽的女子,眼中盡是狠厲,再沒一絲憐惜。
楚洛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終究是皇后,如今看來,皇后能坐穩這個位置,並非僅僅是因爲她身後有着強悍的家族勢力,恰恰相反,而是因爲她坐的穩這個位置,慕家才能徹底崛起。
皇后和順妃這一唱一和,看似爲柔妃開脫,實則句句暗藏刀鋒。
在北燕帝看來,若是柔妃真的重情,那麼她同兄長手足情深,從小一同長大,兄妹之情自然遠勝自己這個左擁右抱的夫君,爲兄弒夫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若是柔妃不重情誼,對殺死自己兄長的夫君就真的會沒有一絲怨恨,那麼要麼是這女子將怨恨悉數隱藏,要麼則是生性涼薄!無論是哪種,都足夠一個帝王疏遠她!
因此,聽了順妃的一番話,北燕帝對柔妃便產生了芥蒂,芥蒂一旦產生,就很難消除。
北燕帝對此的一番猜測,看似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可是對於帝王而言,偏又是合情合理。
柔妃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指甲在地上甚至蹭出些血跡,想到那待自己極好的兄長,尚不知他情況如何,自己卻又飽受質疑,一時間心頭鈍痛。
“來人,將柔妃打入冷宮,聽候發落!”北燕帝看着地上狼狽的女子,冷聲開口道。
鴛鴦一下子撲了上去:“陛下..陛下..我們娘娘是冤枉的,她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這布人是奴婢做的,是奴婢愛慕大少爺,可陛下卻一心要將他處死,奴婢心生怨恨,又怨恨皇后娘娘時常欺負我們主子,奴婢纔會對陛下和皇后施行這巫蠱之術。”
北燕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緊緊抓着自己衣襬的婢女生出一份不耐,柔妃趕忙將鴛鴦扯回:“你胡說些什麼,難道你一個小小的宮婢會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誕辰?”
鴛鴦一時語塞,淚流滿面的看着面前的柔妃:“娘娘...”
皇后見此轉頭求情道:“陛下..”
“夠了,誰若是再敢求情!朕就一併將其發落冷宮!”
皇后只好沉默,看着面前感人的一幕,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柔妃多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她也樂得陪她演着一出又一齣戲,爲的不過就是有朝一日一擊必中。
如今柔妃讓北燕帝寒了心,被貶冷宮,再加上趙子川也命喪黃泉,趙府接連受到打擊,只會不堪一擊,任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掀出什麼風浪!
皇后掃過四周,妃嬪是來了不少,甚至可以說大部分都到了,卻唯獨沒有瞧見香嬪,微微蹙起眉頭,心中生出一抹不安的預感。香嬪是父親精心訓練出來,送進宮的,雖然尚不及妃位,卻遠比順妃這些歸順和投靠她的人用起來順手。
不想今日香嬪卻沒有出現,反倒是要自己的丫鬟秋水來幫襯着,難道是出了何事?
幾名侍衛上前前來押解柔妃,將柔妃從地上抻了起來,柔妃輕聲道:“我自己走吧,從入宮的起,我最先認得的便是通往冷宮的路。”
“小姐..”鴛鴦留着淚哭着攙扶着柔妃。
楚洛衣也一併跟上,扶住柔妃的另一隻手臂,柔妃看了眼楚洛衣,並沒有將她揮開。
出了水華宮,楚洛衣在柔妃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柔妃震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隨後化作一道流光,繼續前行。
楚洛衣沒有繼續前往,站在水華宮門前,卻遠遠瞧見香嬪被幾名侍衛帶了過來,眸中閃過一抹深意。
侍衛將香嬪帶到北燕帝面前,香嬪的臉色慘白,帶着驚恐,北燕帝看着這個這段時間自己最寵幸的女人,一時間臉色更不好看。
“陛下,這是從香嬪娘娘宮中搜到的。”侍衛將一摞子紙遞到了北燕帝手中。
北燕帝翻看起手中的紙張,眼中的怒火越來越弄,那雙混沌的眸子被濃濃的火光所掩蓋。
皇后將目光落在皇帝手中,臉色也微微一變,看着跪在地上滿臉驚惶的香嬪微微蹙起眉頭。
這個香嬪的膽子真是越發的大了,竟敢瞞着自己倒弄這些東西。
北燕帝手中的東西不是旁的,正是一摞香嬪發放印子錢的憑證。
一般有錢者加以利息放錢給缺錢者,當貸出原本時,即扣除本利,然後按日索取每日應還的本利,到期取完,因爲每次歸還都要在摺子上蓋一印記,所以人們就把它叫做“印子錢”。
俗語有云: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而此刻北燕帝手中的那一摞子紙正是用來蓋印記的記錄,因爲人數衆多,若全部採用摺子體積過大,難以隱藏,所以楚洛衣選擇用紙張代替。
“香嬪,好!好!好啊!你們一個個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這是要反了天了!竟然敢在宮中發放印子錢!”北燕帝氣的渾身哆嗦,甩手將一摞子紙甩在了香嬪的臉上逄。
發放印子錢同巫蠱之術一樣,是被明令禁止的,據說在歷史上最初發放印子錢,是一項善舉,一些善人以幫助窮苦百姓爲目的,繼而發放銀子錢,往往到最後連本利都難以收回。
只是後來隨着時間的推演,發放印子錢漸漸變成一種攏財的手段,愈演愈烈,直至洪景年間,發放印子錢的做法形
成一種風氣,而放錢者多是權勢之家,層層下放,最後被壓榨的則是生活在最底層的窮苦百姓。
時間一久,百姓不堪忍受,揭竿而起,四處暴亂,最後多齊王朝因此覆滅,成爲歷史上第一個因爲發放印子錢而覆滅的王朝。
也正是因爲如此,歷代君主對此明令禁止,將其視若洪水猛獸,雖然這種風氣在民間依舊存在,但是一經發現,便決不輕饒。
漫天的印紙紛飛,洋洋灑灑飄落,清楚的可以看見每張紙張上都寫着借錢的宮人的名字和償還的次數和日期,並且蓋有香嬪的一枚印記。
香嬪看着散落在眼前的紙張,心中驚慌不已,她確實是有發放印子錢,只是卻從來不敢發放這麼多,她是從國丈府出來的,國丈府爲了她可以說是費盡心思。
可是國丈府對她卻算不得大方,除去宮中每月的例銀,她從國丈府那裡拿不到一點錢,可在皇宮這個地方,事事都要用錢,沒錢,許多事根本就行不通,連奴才都懂得捧高踩低。
因此,她拖親信將北燕帝賞賜的一些珠寶拿出宮中賣掉,換成了銀子作爲本錢,小心翼翼的放了些印子錢,這纔有了些積蓄。
但是,先不說她有沒有這麼多本錢,就是她有,她也不敢如此大張旗鼓的這麼做啊!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沒有..”香嬪哭着求饒道。
皇后深深的看了香嬪一眼,沒想到她竟敢存了這般心思,竟敢揹着她私放這麼多印子錢,看來真是這幾年翅膀硬了,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北燕帝氣的不輕,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皇后趕忙跪下道:“陛下,臣妾管理後宮不當,竟然出現這種事情,讓陛下勞心,實在枉爲皇后,罪該萬死,請陛下免去臣妾掌管六宮之權,臣妾願意前往佛堂悔過。”
楚洛衣看着一身金色鳳袍跪在北燕帝面前的皇后,心頭微動,皇后果然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如果不是近來的事情接二連三,她怕是會認爲柔妃更勝一籌,只是眼下看來,皇后似乎也遠比想象中要莫測。
如今後宮之中先是出現被禁的巫蠱之術,又被發現發放印子錢,皇后難辭其咎。
“哼,這後宮你是怎麼管的,竟然鬧成這副烏煙瘴氣的模樣,朕看你也是該去佛堂悔過!”北燕帝看着地上的皇后怒聲道。
皇后低垂着頭,緩緩擡手將頭上的鳳冠取下,青絲滑落,雙手奉上:“陛下,臣妾自知有負陛下所託,臣妾願前往佛堂悔過,只是後宮諸事繁雜,還望陛下另擇賢明,臣妾才能去的安心。”
北燕帝身後的衆多妃子紛紛盯着皇后舉起的鳳冠,眼中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似乎都在盤算着北燕帝是否真的會奪了皇后的執掌六宮之權,而這權力又將落在誰的手上。
皇后見着北燕帝遲遲不肯開口,起身走到順妃面前雙手將鳳冠奉上:“順妃妹妹,這些年你一直盡心盡力伺候陛下,溫婉賢淑,如今本宮前往佛堂思過,若是無人替陛下操持後宮,本宮實在心中難安,所以,就拜託你代替本宮執掌後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