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柳家的大院裡面，柳含煙有提過死而復生的案例。
在她的講述當中，那些復活的死者往往都會性情大變，和復活前迥然不同。
甚至覺醒了許多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習性，就比如說生食肉類等。
這等變化無不在昭示着一點，那就是所謂的起死回生，具備極其嚴重的副作用。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根據此處的相關記錄，回生丹雖然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神效。
但在這神效之外，同樣具備無法消除的諸多缺點。
其中之一便是性情的殘暴化，又或者說是獸性的覺醒。
這種覺醒必須要通過長期服用專門的藥液進行壓制。
放任不管的話，就會逐漸失去理智，異化成怪物。
而這些怪物往往都會被柳家秘密收押，進行實驗或者直接處決。
這便是柳含煙那位小夥伴忽然失蹤的原因。
類似她那樣的案例絕然不在少數。
按道理來講，回生丹具備如此強大的副作用，偏偏藥方涉及到的材料又無比珍貴，加上又不準本家人使用，還得對丹藥進行相當程度的保密……這種種麻煩之處，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煉製。
但柳家偏偏一直都在暗地裡找人試藥。
不只是那些意外死亡的事故者。
同樣還包括許多在地下實驗中意外死掉的試驗品。
這些人往往都會被他們進行廢物利用，吞服回生丹。
而柳家投入如此巨大精力的原因便在於，這丹藥與神裔有關。
按照記錄上的說法，農神存在於世界之外，很難向此方世界投入過多的力量。
爲了接引真神，必須要在人間培養出神裔。
唯獨只有相性最爲貼合的神裔，才能最大程度的容納真神的力量。
才能成爲真神在人間的軀殼，成爲真神的降臨體。
而回生丹便是對神裔的相性進行測試。
唯獨只有吞服回生丹後不出現任何異常和副作用的個體，才具備成爲神裔的資格。
因此，與其說柳家在藉助回生丹牟利。
不如說柳家在替那位農神辦事。
當然，這件事若能辦得好，必定能得到難以想象的賜福。
甚至讓柳家徹底蓋過另外兩家一頭，成爲此地最強大的家族。
爲此，柳家的代代家主，在神裔的遴選上面投入了不計其數的資源。
而就在這次的大祭將要舉行之際。
他們終於找到了那位神裔。
那就是聖女柳若雨！
是的，就是那位寫了情書準備私奔的聖女。
在祭典到來前一個多月，一位嫉妒心極強的候補聖女給她下了劇毒。
柳若雨一覺不醒，睡夢中毒發身亡。
家主抱着廢物利用的態度，給她服下了回生丹，並着手準備遴選下一任聖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把她救回來之後，柳若雨竟然沒出現任何副作用的症狀。
甚至她連自己死亡一事都完全不記得。
畢竟她是在昏睡中毒發身亡的，不知道自身死過一次再正常不過。
幾番試探過後，確認她不知道情況。
家主讓人把她死過一次的事情嚴格保密。
爲此秘密處決了好幾個相關者。
其中就包括那位下毒的候補聖女，被施以狼噬之刑的柳化玉！
在這之後，柳家在明裡暗裡對柳若雨嚴加監視，確保她能安穩的出現在祭典上，防止中間出現什麼幺蛾子。
監視上面的記錄，直到祭典那天戛然而止。
翻過這些內部卷宗，宋如淵等人的神色一時間無比複雜。
無論是化畜丹還是回生丹，又或者神裔遴選，都給他們帶來了相當大的衝擊。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類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殘害同胞全然不在話下，可能還會覺得理所當然。
一些實驗記錄上面更是通篇充斥着對農神的讚美，對神明偉力的驚羨與渴望。
甚至恨不得自身化爲神裔，主動去接納神明的降臨。
可以看出，柳家相當一部分人已經化作狂熱的教徒。
“看樣子，那位聖女的逃脫計劃很可能已經失敗了。”
孫紅看着卷宗，喃喃說道：
“面對整個柳家，甚至是未可知的農神，區區一個弱女子，根本就是上了案板的魚，毫無反抗之力。”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一旁的陳碩，接過話頭說道：
“能夠成爲聖女，柳若雨絕對不是什麼傻白甜。
即便她最終難逃柳家和農神的毒手，必定也曾做過一番掙扎。
依我看，這場祭典之所以會演變成前所未有的大災變，很可能就與柳若雨有關。”
“不錯。”
宋如淵微微頜首，算是認同了他的看法：
“這些宗卷都曾提到過，神明降臨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哪怕有素質完好相性極佳的神裔，神明的降臨也不一定能夠成功。
這與祭典的儀式以及神裔的意志和承受力等都有很大關係。
說不定柳若雨在降臨儀式上極力反抗，致使神降失敗，導致大災變的出現。”
說完之後，宋如淵又看向旁邊露出思索之色的蘇墨，虛心問道：
“不知道蘇先生有何看法？”
“我想到了一件事。”
蘇墨擡頭看向衆人，開口道：
“先前在韓家時，我們發現了柳若雨寫的那封情書。
情書上面提到，有位年邁將死的守祠人抓着她的手對她說快逃。
那麼問題來了，那位守祠人爲什麼會對她說這種話？
是因爲他知悉了柳家的計劃？
還是因爲祠堂守衛的神靈出現了問題？
又或者說是其他？”
衆人聽到這話，同樣陷入了沉思之中。
陳家村有一處專門的神祠，用來祭祀和供奉農神，每年的農神祭都是在神祠舉行。
因爲這種極其特殊的地位，爲了防止有人搗亂，三大家族長期都有派人在神祠裡面駐守。
這些駐守者便是守祠人。
但守祠人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職位。
擔任守祠人往往要與祠堂寸步不離，一旦祠堂出現什麼問題就要受到重罰，而且也沒有什麼油水。
一般來說，都是家族裡不怎麼受歡迎的傢伙纔會被打發到這種地方。
甚至在三大家族的內部有許多人把這稱爲流放。
那麼，那位年邁的守祠人認識柳家的聖女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或許正因爲曾經認識，又或者不願看到一位家族後輩落入險境，方纔出聲提示。
但不管怎麼樣，要想知道這裡面的因由，還得找到那位守祠人才行。
只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不提那位守祠人當初有沒有安然老死。
就算沒死，也絕對不可能活到現在。
這條線索，到這裡就算是斷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位守祠人是陳家的人，故意對柳若雨這麼說的？”
姚文凱看向衆人，提出了一個新的看法：
“你們不要忘了，柳家和陳家之間的恩怨。”
聽到這話，衆人的臉上全都流露出瞭然之色。
三角形具備穩定性，三大家族的結構也應該很穩定。
但事實上，這三大家族之間，並非如外人想象中的那麼關係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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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韓家因爲萬年老三的原因，存在感相對來說比較低。
反觀柳家和陳家，頗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
陳家村一開始只是個小小村落。
這個村落以陳爲姓，所有的家庭往源頭追溯都能歸入同一家。
三大家族裡的陳家，就是所有陳姓戶頭裡最強大的一家，甚至可以看成是整個陳家村的主家。
在韓家和柳家崛起之前，陳家纔是這處村鎮當之無愧的地頭蛇。
而在兩家崛起之後，陳家因爲資源體量的優勢，發展速度遠超另外兩家。
甚至就連祭典最重要的位置，大祭司，也是由陳家代代把持。
相比之下，韓家和柳家在祭典裡的地位就沒有那麼重要了——但這只是在以前。
伴隨着柳家攤子鋪開，人口暴增，商業上也興旺起來，逐步追上了常年穩坐龍頭老大的陳家。
甚至因爲化畜丹的緣由，受到農神的賜福，得到了篩選神裔這麼重要的任務。
而原本這種事，理應交給擁有大祭司的陳家來辦理的。
如果說之前柳家和陳家面和心不和，那麼在回生丹出來之後，兩家之間的矛盾都快接近公開化。
也就是頂層稍稍對此有所把控，才使得兩家沒有發生太大沖突。
但彼此之間都知道，兩大家族早晚要分出勝負。
從這個角度來講，陳家對柳家的聖女進行干擾，使之逃脫出去，讓柳家出醜蒙羞，乃至在祭典上出現不可收拾的亂子，這都是陳家喜聞樂見的。
因此，說是陳家制造亂子倒也有幾分可能。
“罷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在這裡再怎麼猜測再怎麼揣度，也拿不到什麼有力的證據，接下來的重點還得落到後面的儀式上，不要忘了下一步可是【迎聖爵】。”
聽到蘇墨的話，所有人的眉頭全都皺了起來。
聖爵便是陳家大祭司所執掌的祭器。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拜神鈴，供神爐一樣，也是一件頂階法器。
那麼問題來了，聖女這邊他們還能找到候補聖女來僞裝，可下落不明的聖爵又該如何處理？
他們總不能隨便找一件法器裝作是聖爵。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要拿法器來僞裝，至少也要拿出一件同等級的頂階法器。
這踏馬上哪去找？
真當頂階法器大白菜一樣到處都是嗎？
沉思片刻後，宋如淵嘆了口氣道：
“看來還得想辦法找到原物啊。”
“參考拜神鈴和供神爐，聖爵雖然遺失了，應當還沒有損壞。
考慮到聖爵由大祭司執掌，並要用在祭典當中。
再結合祭典那天爆發的大災變。
不出意外的話，聖爵應該丟在了神祠那邊。
也就是目前最危險的地方。”
一聽到神祠這兩個字，衆人都有些麻爪。
大災變是在祭典上爆發，而祭典又是在神祠舉行的，毫無疑問，那就是災禍的源頭，是所有恐怖的匯集點。
如今，連韓家，柳家這些地方都能隨隨便便的碰到黑影級乃至攝青級。
難以想象在神祠那邊，彙集着何等恐怖的詭物。
至少，那絕非是他們所能處理的。
甚至他們連接近都做不到。
一念及此，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蘇墨。
宋如淵略有些遲疑的道：
“神祠太危險了，別說是7階，就連8階，說不定都有隕落之危，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看到宋如淵臉上的憂色，蘇墨朗然笑道：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注意的，打不過至少也能逃掉，你們無需太過擔心。
倒是你們這邊，今夜便在此處留守，等到明天，我應該就從神祠那邊探索回來了。
如果找到了聖爵，一切都還好說。
如果沒找到，那麼就要提前做出備案。”
“要不明天再出去吧？”
姚文凱提議道：
“夜間那些詭怪們太過於活躍，危險性也更高，去探索神祠不太合適。”
蘇墨緩緩搖了搖頭：
“能儘快解決就儘快，不要再耽誤時間。
你們在這裡可以再多翻翻地下的資料，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我這邊就先走了。”
說着，蘇墨衝他們擺擺手，頭也不回的灑脫往外走去。
與此同時。
神祠所在之地。
濃的化不開的幽霧將此地團團包裹。
鬼祟的幽霧連修行者的目光都難以洞穿。
時而能見到許多鬼臉和屍體在幽霧中凝成。
間或能聽到裡面傳來嚎哭和慘叫的聲音。
彷彿那是一處地獄。
而在距離神祠不遠的地方，一道身穿綠色勁裝的倩影正高速向前奔行。
席捲的狂風之中，隱隱能夠看到她嘴角流露出的血跡與蒼白的面容。
此人，正是和平之家的令主，青虎市的三大巨頭之一，薛蘭素。
但在外界坐鎮一方的巨頭，此刻卻表現得狼狽不堪。
察覺到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薛蘭素的眼神驀然變得陰沉下來。
她看着前方不遠處幽霧滔天的詭域，眼中掠過了一瞬的猶豫，接着整個人便如箭矢般衝了進去。
很快，一道身影便緊跟着來到幽霧近前。
他陡然止住步伐，露出一張和蘇墨長得一模一樣，卻又十分呆板的臉頰。
站在幽霧前停滯了片刻，他終是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