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中掛着明晃晃的太陽,幾朵白雲在不遠處的山邊兀自緩慢變幻着,暖洋洋的日光照在河面上,閃爍着粼粼的金色波光。
石初櫻負手立在河邊看着遠方,長長呼出一口鬱氣。楚漵站在石初櫻身旁,此時感覺她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鳥,不得展翅高飛一般。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起度過未來漫長的人生。
不過眼下還是肚子要緊,楚漵牽了石初櫻的手道:“。。。不是餓壞了麼,先弄吃的去。”
兩個人在山林裡鑽了一上午收穫頗豐,又獵了兩隻狍子和一頭鹿,都被護衛收攏到一起看了起來。本來,楚漵還打算獵幾隻兔子,不過石初櫻說此時天剛冷,動物的皮毛還沒長到最好,獵了也不值當。
一行人找到一條淺淺的小河,就着河邊兒搭了個石頭的簡易竈臺,石初櫻出來的時候馬背上搭了個鼓囊囊的袋子,此時被侍風拎了過來。
“咱們吃魚還是吃雞?”楚漵一邊削着一根帶杈的樹枝,一邊問道。
“大冬天的,山上也沒蘑菇,還是吃魚湯吧。野雞烤了吃。”
石初櫻從袋子裡掏出一隻雙耳深鍋子去河裡洗過,又盛了一鍋清水,端了回來。楚漵則舉着簡易叉子去了河上游叉魚。
侍電撿了些乾燥的樹枝回來,折了當柴燒開水,侍風則去洗剝野雞。
石初櫻見兩人手腳麻利,便不操心了,跟楚漵喊了一聲又進了附近的淺林子去。她回到剛纔楚漵射鹿的地方,就在那雪下的枯草裡,應該有她要找的東西。
石初櫻略看了看位置,一揮手,一大片的積雪如同潮水一般向遠處翻滾而去,露出下面的各種枯枝敗葉。石初櫻目光一寸寸尋過去,最後落在了雜草叢裡一種隱隱淡紫色的枯草上。
“就是它了!”
石初櫻幾步邁了過去,蹲下身,細細撥開周圍纏繞的枯草,又慢慢扒開積年的腐植,果然,這厚厚的腐植對草莖禦寒還是有些作用的,此時這株‘紫莖鹿草’下面的草莖還是新鮮的。
淡紫含翠的莖杆上覆蓋着一層淺金色的絨毛,扒出來的草莖足有兩寸長,甚至還保留着兩片肥厚的鹿踢狀的葉子。
估計這要得益於山裡的猛獸太多,採藥的人不怎麼敢進山吧。
此處朝南,又被腐草層護着,所以難得下面的土還沒怎麼受凍,石初櫻拿出隨身的鏟子,慢慢挖出了這株“紫莖鹿草”。
紫莖鹿草顧名思義,是一種紫色莖的、鹿這種動物愛吃的草。一般來說,有鹿生活的地方,這種治病救命的草藥便會存在,正所謂的相伴相生,動物也是會生病的,它們沒有專門的大夫,卻天生懂得自己尋了草藥治病救命,不然早死絕了。
石初櫻輕輕捏着這株紫莖鹿草細細觀察着,這可是民間救治金創出血的良藥。雖比不得她煉製的金創止血藥,但對於普通人也是相當難得的了。有了它,給楚漵療傷的藥材就齊全了。而且,用這種紫莖鹿草煉製百靈丹,效果也一樣,能夠就近取材,她就不用跑那麼遠了。
石初櫻凝神望去,這一帶竟然還不少,不由有些欣喜。
不過高興歸高興,她可不會竭澤而漁,這紫莖鹿草有根的話,來年可以再生,她便兩株裡取一株而已,這一株挖了全草,下一株就只是採草莖留着草根。如此全心投入地採挖起來,,一時竟然忘記了時間,直到楚漵找了過來。
“怎麼又挖起藥來?”楚漵跟着蹲在她身邊,看到她身邊的玉盒裡裝了不少淡紫色的草,不由問道。
“離祖父生辰還有五天,我打算今天回去就給你治舊傷,所以,這些新鮮的藥材是給你準備的。既然來了,幫我把這些裝起來,我也快着些。”石初櫻自打楚漵跟着進山採過藥後對使喚他已經很順手了。
“這些草莖裝到玉盒裡;帶根兒的裹上些泥土單獨擱另一個盒子裡。”
楚漵看了看石初櫻原本自己做過的樣子,二話不說便有樣學樣地幹了起來。石初櫻看了一下,指點道:“不必許多泥,有一點就夠了。回去就種下去,不礙事的。”
“這草有什麼用?”楚漵從採樹鼻涕開始就成了愛學習的人,對於他們侍衛來說,這些草藥知識說不定哪天就能救命。
“這個是紫莖鹿草,刀劍傷用這個新鮮的草搗碎了塗上去立刻能止血;而且,萬一被毒蛇咬了,塗上還可以解毒,只要不是五步蛇這樣的劇毒就成。如果狗咬傷了塗上也好,不然會得‘怕水病’癲狂而死。”
楚漵一揚眉,這麼好?“怎麼以往沒聽人提過?”
石初櫻一翻白眼,幼稚!“都告訴你們了,大夫還怎麼混飯吃?
況且,同一種草藥,也會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不同變種,在民間的叫法也大不相同,正如‘橘生淮南與淮北’的差別。大夫總不能拉着別人挨個講一遍。比如在望雲山,鹿草便是暗紅色莖帶銀色絨毛的,藥效是差不多。”
楚漵看她一雙白生生的手在枯草亂泥裡勞作,不由道:“我來挖如何?”
石初櫻含笑看了他一眼,道:“還是我來吧,你手重,這個一點不能碰破的,不然藥效要打折扣了。”
楚漵望了一眼,“草藥跑不了,先去吃東西吧,魚湯已經燉好了,雞也烤得流油了。。。”
‘咕嚕嚕。。。’被他一說,石初櫻頓時感到肚子餓了。
河邊被清理出來的一塊空地上,鍋子里正熱氣騰騰地煮着魚湯,不遠處侍風架了木頭、串了杆子在烤野雞,焦香的肉味飄出老遠。
石初櫻和楚漵坐在簡易竈臺前,一人端着一碗魚湯喝,石初櫻喝了幾口湯,楚漵已經拿起一隻烤得金黃流油的野雞,撒上調料,撕下一片肉來餵給她。
“嗯,不錯!這個時候地野雞肉味道正好。”而且大補。石初櫻連吃了幾口楚漵遞來的肉,便示意楚漵自己吃,她也拿起一隻野雞撒上調料。扯下一隻雞腿吃起來。侍風看了不由抽抽嘴角,他還是個光棍,有情人的世界他不懂,他還是繼續烤野*。
吃過午飯,殘局還是侍風兩個收拾,石初櫻和楚漵則繼續挖藥去,直到夕陽西下,飛鳥投林,一行人才滿載而歸。
一路上巨大的黑熊惹來多少驚訝不提,吃過晚飯,石初櫻便催着楚漵去沐浴,她自己則把準備好的藥材和用具安排好,她雖然不是大夫,但對於習武之人療傷並不陌生,只要她樂意。
“夫人,草藥煮好了!”玉露端着一個藥罐子,一股濃濃的草藥味也飄散開來,四處瀰漫。候在門口的侍電接了罐子進來,放在一個托架上。
“倒碗裡,再按原樣煮一鍋來。”石初櫻吩咐道。
此時石初櫻已經換上了一身簡便的行裝,而楚漵也沐浴出來,披了一件家常袍子往窗下的榻上坐了,目光落在石初櫻手邊的托盤裡、那把閃着幽藍的、不知名材質的片狀刀子上。
這裡還擺放着好幾種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高高一疊雪白的棉布,洗得根根乾淨、水靈靈的紫莖鹿草,一套搗藥玉杵和罐子。。。
侍風則緊隨在楚漵一側,眼光也漂移在托盤上閃着寒光的刀子和主子身上,嘶,雖然還沒動手,他似乎已經感覺了皮開肉綻的疼來。
石初櫻驗看過湯藥,便轉身對楚漵道:“就在起居室?到時候你的腿要養幾天不能動的。。。”
“不是還有櫻櫻麼。”楚漵笑眼一斜,石初櫻望天,她是能抱他進臥房的,只要他不怕人笑話。
“先收拾肩後的傷,到時候趴着也不耽誤收拾小腿上的。療傷的時候我不說你不要運內力,怎麼做我會跟你說,你照辦就是。”石初櫻認真地囑咐道。
“嗯,放心。”
石初櫻端過藥碗來,“這是麻沸湯,喝一碗不過是幾個呼吸就能麻痹痛感,能管半個時辰左右。不過,後期藥效也許有些減弱,可能還是有些會疼的。”
屋裡的另外兩人不由大驚,她、她竟然有麻沸湯?!
這東西可一直是傳說來着,早幾百年前就失傳了好麼。。。
“趁熱喝。”石初櫻把藥碗往前一送,她纔不管驚訝什麼的,她盯着楚漵憋着氣喝下麻沸湯,示意侍風接過空碗。她要給楚漵動刀子,身邊需要幫手,丫頭和姑姑們膽子太小見不得血,最後選了侍風打下手。
“趴着吧。我先用酒給你處理一下。”說着,石初櫻示意侍風打開一個白瓷瓶,一個濃烈的酒香直衝進了鼻端,差點讓侍風倒退一步。真是太烈了,他完全沒有準備啊!
石初櫻把酒倒在楚漵肩部的傷口上一些,塗抹開,看着酒液慢慢蒸乾,又拿起刀子,用刀柄戳了一下楚漵,問道;“有感覺嗎?”
楚漵似乎感覺有絲絲的疼,但他清楚那不是真疼,是他心裡‘嬌氣’的感覺,他特地咬了下舌尖,“。。。好像是木的。”
石初櫻一揚眉頭,還好像?這別是太緊張了吧!
“別擔心,我還是很厲害的。”石初櫻好心地哄他。堅決不告訴你,其實我真的沒實踐經驗,只是理論上知道怎麼做而已。咳咳,其實,理論也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傳話下去,從現在起,沒我的話,任何人不得接近正房。”石初櫻突然面色一凝,冷眼掃向門口的侍電,侍電一個激靈,連忙應了話,自己站到正門外頭守着。
爲了安全起見,石初櫻還是下了結界,屏蔽了一切可能的干擾。她再次戳了戳楚漵的肩部,問道:“現在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楚漵真的什麼也覺不出來。
“很好!”萬事具備。
石初櫻凝聚精神力,分了極其細微的一絲探入到楚漵肩部的老傷裡。細細地察看包裹在皮肉下的經脈,找到了受傷之處。
就是這裡了,石初櫻一刀劃了下去,侍風一閉眼,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一片血紅。。。
這一刀必須切得正好,不能深一點,也不能淺一點,深了會切斷經脈,淺了還得再來一刀,石初櫻切得分毫不差。
鮮血快速涌了出來,石初櫻纖細的指尖‘啪啪’輕輕點了幾下,血便止住了。點穴止血不能長時間,否則容易造成血液流通不暢,對傷口反而不好,很容易壞死,所以必須要快。
“拿棉布把血吸乾淨!”石初櫻冷靜的吩咐道。
侍風緊攥着的手不由鬆開,快速拿起一沓棉布按在血上。只是他看到那一沓棉布立刻懊惱了起來,這麼緊張幹啥!以往給主子處理傷口什麼沒見過,今天怎麼就怯了?他穩了穩心神,默默把吸過血的棉布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