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只要聖人願意,他可以很靠譜。
瞧着眼前已經頗具雛形的軍港,楚漵也不得不承認,聖人儘管對銀子上有些摳門,但對於戰備卻不含糊。
這座被楚漵稱爲南極港的港口,背後是南極山,兩邊有連綿的山脈環抱,真正是依山傍海的天然避風良港!
非但如此,南外海沿岸曲折環繞,南極港地勢隱蔽,海水足夠深,背後的陸地也足夠寬廣,確是用於戰艦停泊、維修、補給、避風的好地方。有了這麼好的天然條件,防波堤、水門什麼的修造起來自然也容易得多了。
所以,楚漵的‘梟龍號’艦隊停泊在此,就如同鳥蛋落在了巢裡一般,放心的很啊!
而且,瞧瞧,人家把兵營和軍官的家屬宅院都造起來了,整整齊齊排列在軍港背後的軍營裡。還有比這更靠普的嗎?!
與楚漵這裡各種靠普迥異的是,石初櫻等人面對的卻是各種驚喜!
適哥兒仰臉指着莊嚴厚重的參將署,叫道:“不是說灘塗?”有這麼高的灘塗麼?
當初是誰說的?說參將署是建在曾經的一片灘塗上來着?眼前這座高聳入雲的南極山和腳下的山坡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傳說?!
石初櫻也目測了一下,眼前的南極山少說也有四五千尺高,兩側的山脈更是綿延幾十裡,嗯,看來這裡還能打個獵,采采藥,再也不用爲天天吃海鮮發愁了。
石初櫻帶人進了院子邊走邊看,然而面對與規劃圖沒多少相似之處的參將署大院,石初櫻也算明白了,‘預售’什麼的,還是不要有太多期待了!
一個是平地,一個是山坡,這地段與先前‘預售’說的不同也還罷了,可是說好的軍營呢?說好的家屬院呢?還有說好的三進宅子和地火龍什麼的呢???
前來迎接的是先遣的管事之一柳青山,此人五十歲上下,一雙眼睛偶爾閃動精光。此時他趨前一步,微躬了身子,回話道:“稟夫人,這裡只住參將大人和兩位校尉大人的家眷,還有就是參將大人帶來的幕僚人等。”說完,他微微後退了半步。
石初櫻不由瞟了他一眼,問道:“其他人呢?”
柳青山扯了扯嘴角,再次躬身上前回話道:“。。。據說,聖人爲了給大夥兒個驚喜,改了主意,在軍港那邊另建了兵營和院子。”
“驚喜?!”石初櫻慢慢咀嚼這這句話,還當真是驚喜啊!只不過好像驚的多,喜的少了些。
人是比行李先下船的。
因行李都還沒到,石初櫻便帶着人把參將署的內宅先逛了一遍,熟悉一下環境。許是聖人改主意了,又或者是出於軍事考慮,總之,這裡只有橫平豎直的一排排南北向的屋子,和一列列的廂房,沒有倒座,也沒有耳房。。。
還有就是,整個院子順着山坡之勢北高南低,不過坡度還不算誇張。如果下雨的話,倒是不用擔心院子裡存水了。
想到這裡,石初櫻回頭望了望後山的圍牆,嗯,與南極山的距離足夠遠,圍牆也夠高,想來山洪什麼的,還不會輕易波及到。不過,她也得找時間踏查踏查才能放心。。。
“這裡可有淡水井?”石初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裡在山腳,按說淡水應該不缺纔是。這些日子在船上,不能痛快地洗個澡,大家可都憋壞了。
果然,柳管事頗有些得意地展了展嘴角,回道:“回夫人,前後各有一口淡水井,另外還從山上引了泉水過來。”
這就好,不少人都跟着鬆了一口氣,連粘溼的海風吹在面上也覺得美妙了幾分!
“娘,你看!”說話間,悠悠突然指着不遠處輕叫起來。只見到一些長得黧黑、個子矮瘦的男女,縮手縮腳地站在院子裡。見到她們這羣衣飾鮮明的貴人,一時竟呆住了。
石初櫻瞟了柳青山一眼。
柳青山知情識趣,忙說道:“此前將軍說過,怕咱們的人連日坐船,剛下船還緩不過來,要僱些個本地雜役幹活,好儘快安頓下來。”
石初櫻點點頭,這倒是真不錯。在海上晃了這麼久,剛一落地,腳下都跟踩了棉花似的,立刻幹活確實不現實。楚漵的這個安排很是體貼了,石初櫻也爲他點贊!
不過面對空落落的院子,一羣人也只能先歇歇腳,丫頭婆子們先去打掃清理一下,別的也得等行李物品卸了才能做呢。
好在半個時辰後,開始不斷有士兵從船上把行李搬運到參將署來。
兵營裡最不缺壯丁,又是給參將大人效力,自是有大批的人爭着搶着的擡了行李往這兒送,不一會兒就都堆滿了院子。
石初櫻帶來的人手不少,除了正房,她給每個孩子都額外分了五到十個人手,即便是侍風、侍電和幕僚那邊也派了人手過去忙幫,又讓昭哥兒和適哥兒負責對照上船時候的清單,清點核對行李物品。
男人們都去了軍港兵營,家裡只能靠她們這些婦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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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那些個本地的雜役與這羣京裡來的人雞同鴨講,完全不能溝通的時候,事情就不大美妙了。
昭哥兒肅着小臉兒,背起手,招來柳青山,“這就是你們說的‘會官話的雜役’?”昭哥兒一直是比較沉得住氣的孩子,只偶爾才調皮些,可面對這番情景也不由氣憤了。
柳青山暗道,這位大少爺可真像將軍大人啊,他連忙回話:“好叫大少爺知道,這地方懂官話的人本不多,咱們府上是先找了些的,不過,先前都被港口兵營那邊給借去了。。。”
昭哥兒寒星似的眼睛往柳青山臉上一掃,即使是南外海這樣溼熱的天氣裡,柳青山也感覺到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他一個激靈,連忙解釋道:“兩位皇子那邊的太監說,兵營那邊準備的雜役不夠體面,看了咱們這邊的覺得不錯,便借去皇子那邊幹活去了。。。”說着他慢慢地低下了頭。
不管怎麼說,他事前沒跟主子商量,便自己拿了主意,是他的錯。可他也是爲主子好不是?那可是兩個皇子!一個還是貴妃的兒子!這麼好的機會能搭上,多少人都求不來呢!
於是,柳青山又擡起頭來。他覺得自己做的情有可原。
“這些雜役都是什麼人?”昭哥兒盯視着他。
柳青山又低下頭來,白着臉道:“回少爺的話,這邊會官話的人要麼是跑過商的,要麼是讀過幾年書的,都是做僱工的。”
這地界,能懂官話的人,簡直比鳳凰蛋還少呢。這麼好的行情,誰會賣身啊。
“這樣的人,你倒有膽往皇子跟前送?”昭哥兒簡直氣得不行了。
柳青山呆了呆,似乎想到了什麼,瞬間額角滴下了冷汗來。
昭哥兒冷冷一笑,稚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還真是驚喜啊!我倒不知道,咱們家的僱工竟也能服侍皇子了?看來柳管事對皇家也是操碎了心吶。是不是本少爺還應該感謝你的功勞啊?”感謝兩個字被重重說了出來,狠狠砸在柳管事的心上。
他真是昏了頭了,怎麼就忘了呢。萬一這些人裡有個什麼對皇子不利的,主子和他都是跑不了的罪過。。。他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
“哼,我只知道,咱們家自來只有將軍府的家奴,養不來替皇家操心的家奴!”昭哥兒纔不管他如何後悔,一揮手,東馳和雲飛立刻上前扭住了柳管事胳膊,押了起來。
昭哥兒冷哼了一聲,“去跟夫人要了身契,說柳管事一心向往替皇家當差,咱們也別耽誤了他的前程,這就把人和身契一併送過去罷!”這樣的人,留着也沒用了,還是趕緊處置乾淨的好。
柳青山癱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昭哥兒冷森森掃來一眼,他頓時乖乖閉上了嘴。他看得清楚,大少爺這副樣子,跟將軍簡直就是一個模子的!他要是張嘴,只怕立馬就得挨頓板子,到時候裡子面子可都沒了。。。
忙碌熱鬧的參將署的院子裡鴉雀無聲起來,也有些人偷眼瞧着,大少爺幾句話就處置了一個外院的管事,夫人會不會同意。
這時紫蘇快步走了出來,她輕飄飄地瞄了柳青山一眼,哼了一聲,把身契塞給了東馳,冷着臉道:“虧得大少爺好耐性,還聽他囉嗦這麼些。再晚上半刻鐘,這種媚上的奴婢,非得被夫人掛轅門外頭去不可!”
東馳拿了參將署的腰牌,押着柳青山去了兵營裡
石初櫻這工夫正坐在空蕩蕩院子裡,看着下人來來往往的搬運行李物品,而管事和丫頭婆子也你來我往的,請示什麼東西往哪裡安置。至於得罪皇子什麼的,她們府上從來沒想過高攀,自然也不怕得罪人。
東馳回來後朝石初櫻稟報:“那邊是內務府的成太監管事,得知是柳管事擅自做的主倒也沒說什麼,只收了身契說會跟兩位皇子提及這事;
另外先前借的雜役,小的說了,這些人咱們原是自己臨時用的,並沒有仔細查過身份,若是想用,最好重新查查,免得出了紕漏。咱們今天剛到,也是才聽說這個事,這就趕緊來了。到底如何還請成太監自己拿主意。
若是想用,最好他們那重新籤契約。成太監正有這個想法,當時就辦了。只是要咱們手上的契約拿去銷燬纔算完。”
聽了東馳的話,石初櫻揚聲喊來昭哥兒,讓兒子去處置。
昭哥兒小眉頭一蹙,道:“兒子這就帶人去一趟,當面銷燬的好。不然有事怕也說不清楚。”
東馳和昭哥兒來往兵營,楚漵很快就得了消息。令他沒想到是,竟然是先遣的管事出了問題。
他不由心思轉了幾轉,這些個管事,有像寧遠和李三這樣的,隨便你放出去多遠,他們都能忠心辦事;自然也有那揹着主子肆意妄爲的。
柳青山這樣的倒比較隱蔽,自以爲是不說,還沾沾自喜。說起來什麼都是爲了主子好,實際上卻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給主子惹來禍患。
楚漵招來南風,吩咐道:“你把所有先遣的管事都查一遍,有了消息,速速回稟!”
(雙十一,大家是不是都去淘貨了?還有人看文嗎?這是第一部分,防盜的部分等晚些大家來看啊。。。)
萬事開頭難。
作爲整個軍港的主官,楚漵絕對是最忙的人,沒有之一。
原本作爲聖上欽點提調的參將,他只需負責南外海一帶的海上巡邏和打擊騷擾大楚的島嶼國,可如今兩位皇子隨船而來,麻煩自是不小。
這不,‘梟龍號’剛靠上碼頭的時候,大清早的岸上就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了。當戰艦上的官兵都以爲是來歡迎他們的呢。
還好,楚漵還算清醒,尤其是當他看到諸多的地方官員和將領的時候,這與其說是慶祝‘梟龍號’得勝,倒不如說是歡迎兩位皇子光臨!
大家不但熱情地歡迎兩位皇子的到來,還盛情邀請他們去各自的地方安頓,畢竟這海邊不大安全,二來這裡的環境風雨大、鹽份重,屬實不適宜久居。
兩位皇子這一路上也確實吃了不少苦頭,想一想以後連洗澡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加上不想吃海里的魚蝦,倒也有些動搖了。
對此,楚漵是不好說什麼的,不過該做的準備卻一樣不能少,該收拾的屋子收拾出來,該加派的人手也點出來,只要不離開軍港,兩位皇子身邊總是不下百人的護衛的。
一番推讓後,還是十皇子拿了主意,他道:“父皇曾囑咐說,咱們是來跟參將大人歷練海防的,不是去遊樂的,按說咱們自當與參將大人在一起。只是如今千頭萬緒,咱們在這裡倒是有些妨礙。不如暫且先去郡王府上叨擾些時日,待這邊都理妥貼了,咱們再回來不遲。”十二皇子自然是沒有意見。
於是,楚漵總算悄悄鬆了一口氣,這十皇子小小年紀倒並非不知事的。如此他也能全力以赴處理軍港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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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整天后,楚漵才沐浴着海風、踏着星光回到參將署的內宅。
桌上都是櫻櫻親手做的菜,香酥雞、青蒿炒臘肉、涼拌酸辣藕片、醬味肉末燒茄子,外加一大碗雞什錦湯麪,十張鹿肉餡兒餅,楚漵吃的大汗淋漓,直呼暢快。這麼些天來,一直跟士兵們同竈,他也是早就吃膩了。
石初櫻見他墊了肚子,轉身又取出一小壺松露酒,給楚漵斟上。
清冽甘美的酒香撲鼻而來,楚漵深深吸了幾口香氣。雖然他並不戀酒,可這麼長時間不沾酒也是有饞蟲的。眼下愛妻親自許了一壺好酒,還沒等喝,楚漵就已經暈陶陶的了。
“櫻櫻!”楚漵含笑,意圖明顯地深深看着櫻櫻,一口乾掉了杯中酒,眼神兒又飄向酒杯。
石初櫻雖然心疼他連日來的辛苦,但面對如此厚臉皮的暗示,還是有些臉熱。好在一壺酒不多,斟了五杯也就見底了。
楚漵酒足飯飽,兩人終於睡到安穩的牀上的時候,難免說起白天的事來。
“。。。就連地方官都是一口海鮮味兒濃郁的官話,別的人就更別指望了。哪天你有空兒去集市上逛逛就明白了。最好讓府裡的人趕緊學幾句常用的,免得買個東西都能被人騙了。”
楚漵嗤嗤笑了幾聲,又道:“也虧得輪不到這些低品級的官兒進京,不然還不直接給擼下去了!”
大楚任選官員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要能講一口比較標準的官話!哪怕你考中了進士第一名,如果殿試的時候皇帝聽不懂你說什麼,也照樣刷下去!
估計這些地方官原本也是會官話的,也許是在這地方呆久了,漸漸被同化掉了。
石初櫻如今也很是慶幸,從京城請了幾個不錯的先生過來。不然,五年時間足夠幼兒們學成一口方言,再想改回官話,呵呵,只怕難了!
“還有,等安頓好了,那些個官員的女眷說不定就該遞帖子來訪了,到時候你們要是互相聽不懂,呵呵呵。。。”
石初櫻覺得楚漵更像是幸災樂禍,便在他腰上戳了戳,哼道:“要愁也該她們愁,再沒有我這個參將夫人去遷就她們的。”
“嗯,這話就對了!”楚漵讚賞道,“往後,咱們在這裡只管拿出這個款兒來就是,任誰來都這樣。實在嫌煩了聽不懂也好。”
石初櫻略想了想,明白楚漵的意思了。她點點頭,道:“十皇子和十二皇子那邊你還得打個招呼,免得成了想頭兒就不好了。咱雖不怕什麼,也沒必要平白的留下什麼疙瘩。”到底是自己府
上的下人不好,還是另有人攛掇,石初櫻沒去追查,因爲那個時候結果比原因來得重要。
楚漵‘嗯’了一聲,道:“我先前在軍營已經聽說了些,也跟兩個皇子提了,這些沒嚴格查過的人確實不好進到軍營裡,更加不能隨意接近皇子。他們都明白的。
是咱們的管事出了紕漏,我自是陪了罪的,現在人都在他們手上了,以宮裡太監的手段,想問出點什麼也不難。”真有個什麼,只怕連肉渣都不用剩下了。
說着話,楚漵的手摸索了過來,些微的酒氣噴在石初櫻耳邊,“櫻櫻~櫻櫻!”他低聲求偶。兩人實在是很久沒在一起了,別說楚漵想,石初櫻也想他的。
“話還沒說完呢。。。”嘴上這麼說着,人卻靠了過去,兩具火熱的身體絞纏在一起。。。
黑暗中傳來含糊的一聲:“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查了。。。”若是有人暗中使壞,剁了餵魚!
第二天一早,楚漵神采奕奕去了,還把侍電留了下來,協助昭哥兒和石初櫻安頓宅子。
石初櫻在屋子裡又塗遍消腫的膏脂,看着鏡子裡紅豔豔還有些微腫的脣,不由暗自唾棄道:“。。。喂不飽的狼!”
什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說的分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