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那一抹淺淺的微笑就已經足夠了，站立在前方的人就好似賀蘭山上柔和的陽光一般。那好似月牙兒般的眼半闔，溫暖的手指落下，他那白衣上還帶着鮮血，每走一步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
被飛劍劃破的地方，哪裡有這麼容易複合的。
對於這一幕，抱着老妖貓的若水直接忽略前方的人，淡漠的朝着臺階上走去。
“小博……”賀蘭餘青臉上的神色恢復了過來，只是苦澀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那佈滿皺紋的大手拉住賀蘭博的手掌，“你當真要走嗎？”一句話，就好像是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只能這般看着前方的人。
他的挽留，險些讓賀蘭博喪命，他若是真的喜歡外面的生活，那，那就讓他去吧。
癟着嘴，賀蘭博並沒有看到賀蘭餘青的表情，背對着賀蘭餘青的他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悅的說道：“嗯，我走。”
遠遠的，看着前方几個人的身影朝着下方而去，賀蘭餘青那蒼老的身影猛地搖晃了一下，直到看不到他們，那心頭的一口熱血猛然噴出，整個天地都旋轉了起來。
“家主！”
“大哥，你怎麼了！”
“快，快來人啊！”
一時間，賀蘭山再次忙碌了起來，幾乎是被弟子擡上了榻，奄奄一息的賀蘭餘青平躺着，臉色已經鐵青，嘴脣發白的他，只是微微睜開眼，那一雙瞳孔都開始變得混濁了起來，口齒不清的說着什麼。
賀蘭玉白趴在一旁，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但是聲音太小，他根本不知道賀蘭餘青想要表達的意思。
“大哥，大哥你堅持住，快，醫師……”額頭上的汗珠滾落下來，賀蘭亦非也被嚇得不輕，賀蘭餘青現在的脈搏混亂至極，他根本沒有辦法，只能暫時讓賀蘭餘青含住丹藥，等着人過來。
兩步並作一步，賀蘭玉雨快速走了過來，細長的手指按在賀蘭餘青的脈搏上，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一分，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按住賀蘭玉白，緊抿着嘴脣，微微搖頭。
這個意思十分明顯了，賀蘭玉白的臉色一沉，立刻站起身來，退到一旁。賀蘭玉雨還露出一抹笑容來，說道：“家主，您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玉白？”
“哈……哈……”出的氣多於吸的氣，賀蘭餘青的神志有些不清晰，那枯瘦的大手從賀蘭玉雨的手中抽出，微微搖頭。那一雙黑色的眸子逐漸轉變爲灰色，他就這樣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蘭亦非跟眼前的兩人使了個眼色，迅速退出房間，這才冷聲道：“大哥的情況怎樣了，玉雨？”
“情況並不樂觀，家主年事已高，身體已經大不如以前，近日來勞心費神，身體已經虛弱至極。今日又急火攻心，五臟六腑氣血逆行，又因擔驚受怕，一驚一乍，心脈受損，生機全無，怕，撐不過今天了。”咬着自己的牙齒，賀蘭玉雨也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說到底，這些症狀都是因爲賀蘭博！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家主生氣，還陷入萬箭穿心大陣中，家主又怎麼可能變成現在這樣？被他，活生生的氣成這樣？
全身一顫，賀蘭亦非的雙拳猛地緊捏，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般，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怎麼會變成這樣，大哥他，他怎麼……”那前些天還在研究賀蘭家劍法的人，生龍活虎，怎會料到如今就這樣躺在了上，活不過今日……
就連賀蘭玉白也咬緊了嘴脣，那一雙眼都快呲裂開去，“我要去把賀蘭博抓回來！”
“站住！”賀蘭玉雨搶先一步拉住賀蘭玉白的胳膊，皺眉道：“你還嫌不夠亂嗎！你私自開啓大陣，險些要了賀蘭博的命。他寧願脫離家族也不願意回來，我們現在再追過去，你認爲，他會回來嗎？”
說他自己的爺爺，被他氣死了，他會，回來嗎？苦澀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賀蘭玉雨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了，就算是醫師趕到，也沒有辦法治療，賀蘭家主的身體早已經虛弱至極，不過都是強撐着罷了。
“玉雨……”虛弱的聲音從房間內傳出，外面的三人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迅速開門進入。
還躺着的人偏頭看着他們，那死灰色的眼看向對面的人，手指微微一動，賀蘭餘青掙扎着就想要坐起身來。
賀蘭玉白迅速上前，坐在頭攙扶着賀蘭餘青，他的神色似乎比起剛纔要好了一些，慘白的臉上多了一點紅潤，氣息依舊是混亂着，身體略微有些浮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握住賀蘭玉雨的手，這才滿意的嘆出一口氣來，淡淡的說道：“玉雨，你……不走，對嗎？”
“我不走，家主，我在這裡，我在。”迅速緊握着這冰涼下去的大手，賀蘭玉雨已經知道了結果，那雙眼含着淚花，強迫自己露出一抹笑意來。
賀蘭餘青點了點頭，靠在賀蘭玉白的身上，繼續說道：“在賀蘭家，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雖有賀蘭家的血脈，但身體一向虛弱，不能習武修煉。我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小博那裡，卻想不到，培養出來了……一個逆子。”
“他要走，就讓他走吧。只是，若有一天，他要回賀蘭家，就按照家法執行，否則……我在九泉之下，絕不瞑目！咳……賀蘭玉雨聽命！”嘴角的一絲鮮血朝着外面流淌着，賀蘭餘青緊抓着賀蘭玉雨的手，那灰色的眸子裡多了一分厲芒，“從今日起，賀蘭玉雨，繼承賀蘭家主之位，暫代賀蘭博！若有不服者，殺！”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賀蘭餘青死死的盯着身前的人，這一句話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氣息都在這一刻全部散去，他緩緩地倒在賀蘭玉白的懷中，那一雙眼，未曾閉上，永遠，死不瞑目。
是不是他做錯了，是不是他太過仁慈，根本不適合教導別人？百年前，他懦弱，他害怕，雪家唯一的天才殺上賀蘭家，就爲百里葉一人，他，認慫了。不想跟雪華那樣的人有任何的糾紛，他選擇了放棄。但就因爲自己的退讓，導致百里葉死在大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