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翠春,就這樣死了。
她本應該悲痛欲絕的,但是爲什麼,直到現在,也哭不出來。
緩緩伸出手來,摸着祁凌的小腦袋,看着他那純真的雙眸中,沒有半點的雜念,她只是淺淺的一笑,開口問道:“凌兒,孃親問你,人死了,會去哪?”
會去哪?
雙手的手指纏繞着自己的紅繩,祁凌眨巴着那一雙大眼睛,低頭思索了片刻,這才搖頭說道:“不知道,爹爹只告訴我,要修人形,就得用這紅繩鎖魂入體,去了神獸的天性,才能入得了紅塵,才能跟大家一起,經過風雨,度過災難。”
“爲什麼,要去了神獸天性?”看着祁凌頭上的紅繩,風輕歌撫摸着那繩子,冷冷的,就好像是冰塊一樣,有些冷手。
抓着自己的小腦袋,祁凌抿着嘴脣說道:“因爲,神獸也是動物,會有動物的野性,修成了神獸,有推演天機之能,而紅塵天數不定,我們插手就會改變天機,所以主人要我鎖魂入體,不過,我是神獸,所以這些人類的規矩,管不着我。”
是啊,因爲是神獸,所以不必顧慮人類社會的條條框框,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而入了這些條條框框的人,就出不來了。都是人身,又分什麼三六九等,有的,不過是對成功者的尊重罷了。用命償還……人身,又豈是那麼容易修成的呢。
傻丫頭,下次,別這樣了。無論你在哪,我都會認出你,別跟我躲貓貓了。伸手摸了摸翠春的臉頰,風輕歌輕摟着翠春,將她攔腰抱起。
“丫頭,你……”趕到的慕蒼雲看着風輕歌,只是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看到了已經死去的翠春,他的臉色黯然一沉,垂在身邊的大手不由地緊捏,“翠春,她……”
“死了,自殺,說是,償命給我。我不知道,她到底欠了我什麼,需要用命來償還。慕蒼雲,換做是你,你也會這樣,不顧一切,用命來償還嗎?”抱着懷中人,轉身看着身後的慕蒼雲,風輕歌沒有躲避,只是這樣淡淡的看着他。
“不會,我這條命,是你的,但沒有你的允許,絕對不會死!”
“絕對,不會死。你可知道,當初的鴻哲,也這樣對我說過,出行任務的時候,都會這樣說,但最後,只剩下了一句抱歉。你的命,不打算償還給我,那你,打算用什麼來償還呢?”輕聲笑着,風輕歌偏過頭去。
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慕蒼雲伸手將風輕歌攬在懷中,淡淡的說道:“用一生,用生生世世來償還你,永遠在你身邊,不離不棄。我,絕對不會比你先走,我,不想看着你,一個人傷心。”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這些可笑的誓言,都可以收回去了吧。她,再也不想聽到任何人承諾什麼了。翠春,只希望你來世,不要再這麼傻了。
抱緊了懷中的人,風輕歌轉身抖掉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步步繼續朝着前方走着。雲國京城,已經被毀成了這個樣子,風府,又成了什麼樣子?
“誒,湯圓妹妹,這……翠春妹妹怎麼了?”正看着手中圖紙的鄭子戌擡起頭來,看到街道上的兩人,還以爲他們已經合好了。再看那懷中的人,一身的鮮血流淌着,他整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翠春所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裡,但是這小丫頭剛纔不是已經相通了嗎,現在又怎麼會……
沒有搭理身後的人,風輕歌繼續朝着風府的方向走着,看着四周破敗的房屋,雲國百姓死傷無數,那街頭到處都是哭聲。這個,就是雲國。
那個當初還是太子的人,口口聲聲能治理的國家,到他手中,就落得這番下場。
而風府,那熟悉的大門還在,只是周圍的牆垣已經破損,小道上滿是碎石,裡面的房屋大部分都被活死人砸得破破爛爛,只剩下了空架子。
原本以爲這裡會空無一人,看到裡面的衆人時,風輕歌不由地瞳孔緊縮。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羣人,高高大大的,穿戴着戎裝,就在她跨入大門之時,那齊刷刷的目光朝着她而來,所有人都看着她。
“翠春?這位小姐,你……翠春她怎麼……”站在人羣中的風晨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看到那與畫像中人相似的一張臉,整個人的瞳孔緊縮。似乎是知道這樣做不妥,他輕咳一聲,看着已經死去的翠春,只能無奈的嘆息道:“這次的事,傷及到了很多無辜的人,沒想到翠春也沒能倖免。”
“這死丫頭,活該,讓我吃了那麼多苦頭。二哥你還不知道吧,就是這個小浪蹄子告狀,才害得我們全部入獄,她死有餘辜!可憐我的清兒,被那殺千刀的雪國公主賜死,我……”抹着淚水,一旁的幸怡美咬牙切齒着,挑眉呵斥道:“這算不得我們風家人,你從哪撿到她的,就把她丟到哪去。”
一步,兩步,就好像是沒有聽到幸怡美的話似的,風輕歌抱着翠春,繼續走着。
站在幸怡美旁邊的風滿月卻是拉着她的胳膊,不悅的說道:“翠春怎麼說也是我風府的人,陛下召回我們也與她無關,人死了,怎麼也得回家,人家好心送翠春回家,你在這吼什麼,閒家裡還不夠亂嗎!”
“風伯……”風起,吹動着風輕歌鬢角的長髮,她站在風晨的身邊,溫柔的看着懷中的翠春,淡淡的說道:“我與翠春情同姐妹,她死了,也算我風家的人。我想爲她立下牌位,安放在祠堂中。”
這,這聲音……一個人就算怎麼改變,那聲音絕對不會變太多。他雖然跟風輕歌接觸的時間少,但風輕歌的聲音他還記得,甜甜的,而如今,多了一分的落寞與哀愁,聽上去那麼的平淡,更讓他心中不安。
“你,你是……”但,那又怎麼可能,就算風輕歌怎麼變,也不可能與那畫中人一模一樣啊!風晨瞪着眼,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尖的幸怡美瞧見大門外的慕蒼雲,她連忙換上一張笑臉,親切的叫道:“岑王殿下,快,快請進。這次的大亂,還多虧了岑王殿下呢。聽說殿下,是迦倻海的島主?你看,我們這地方小,也沒辦法好好招待,您裡面請,那啥,還不快去準備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