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聯姻？
威廉姆斯當場愣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羅蘭跳下桌子，大聲說：“如果是安娜嫁給愛德華，我完全贊同聯姻的提議！”
戈隆侯爵目光如電直刺羅蘭碧綠的眼眸，卻被她毫不留情地瞪了回來。戈隆垂下眼皮，沉沉說道：“這件事情……”
“十天之後，我將返回人馬丘陵。你們必須在十天內做出決定，並舉行訂婚儀式，通報給教廷和岡比斯的領主。”西爾維婭打斷戈隆侯爵話語，說：“請諸位好好考慮清楚。我先告辭了。”說完，她朝羅蘭點點頭，帶着凱特琳娜離開了房間。
戈隆侯爵端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羅蘭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圈住自己的秀髮。威廉姆斯低着頭，來回踱着步子。
過了許久，威廉姆斯停住腳步，擡頭說：“我現在腦子很混亂，大家不妨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先說。”他頓了頓，開口道：“暫且不考慮配方的來源和教宗的因素，就談黃金恢復藥劑本身。”
“超凡力量都具有吸引特性，其中也包括超凡藥劑。黃金恢復藥劑的吸引特性絕對不低於黃金騎士的血脈。我可以想象，西爾維婭一旦公開使用黃金恢復藥劑，小家族的子嗣拼了命也也要趕往人馬丘陵。尤其那些沒有信心踏入青銅階的見習騎士，只要有黃金恢復藥劑，他們的血脈純度就能達到資深騎士的層次，而他們的後代有很大機會自然覺醒鬥氣天賦。因爲他們能在人馬丘陵找到同爲資深騎士的伴侶。”
“小家族追隨黃金騎士是爲了提升後代的血脈，而黃金恢復藥劑能夠提升他們自身的實力和血脈純度。約克家族有白銀騎士，有土地，有爵位，有神靈騎士守護者，他們獨佔黃金藥劑的時間越長，和我們的實力差距就越小，甚至能夠反超。”
“其實，鳶堡秘製的洗練藥劑對西爾維婭並不重要。”威廉姆斯看着戈隆侯爵，沉重地嘆息道：“我們不能沒有黃金恢復藥劑。”
戈隆侯爵擺了擺手，說：“不用考慮瑪格麗特和我的關係。如果有必要，我會親自說服她的母親，讓瑪格麗特放棄王后的位置。我擔心的是聯姻帶來的政治影響超過黃金恢復藥劑的利益。”
奧古斯特家族每隔幾代就會和實力領主聯姻。這有利於加強鳶堡對大家族的影響力。但約克家族不在此列，或者說王室不能輕易和神靈騎士的家族聯姻。約克家族迎娶奧古斯特的旁支貴女也就算了，可如果約克家族的貴女登上王后之位，那在大貴族的眼中，不啻於奧古斯特向約克家族低下高貴的頭顱。既然王室都已經認輸了，其他大家族有什麼理由繼續圍堵人馬丘陵？大家族的聯姻和小家族的投效將成爲約克家族的常態，鳶堡很難再遏制西爾維婭的政治影響力。
威廉姆斯和戈隆侯爵左右爲難，羅蘭卻不在意地說：“西爾維婭有維克多，她纔不高興搭理外部勢力。她想要一個如臂指使的約克家族，她想提升約克家族的主流血脈，讓她的遺澤能夠源遠流長。你們真是多慮了！”
戈隆侯爵想了想，緩緩點頭，表示贊同羅蘭的看法。
威廉姆斯干咳一聲，問道：“既然如此，西爾維婭爲什麼要和我們聯姻？她又憑什麼篤定我們會屈服？關於第一個問題，我認爲西爾維婭必須獲得我們的支持才能擁有更多的黃金藥劑。剛纔你們也看到了，西爾維婭盯着貝克爾消化藥劑，還當着我們的面，銷燬裝藥劑的水晶瓶。這說明，她忌憚鳶堡的藥劑師的超凡技藝。同時也意味着，她知道黃金藥劑的配方無法保密。”
“這麼重要的超凡藥劑，只要拿出來用就不可能保密。配方公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戈隆侯爵點點頭，又盯着羅蘭，沉聲問道：“你說，西爾維婭有什麼底牌能迫使我們奉安吉麗娜爲王后，不惜開罪威靈頓家族？”
羅蘭大怒，跳起來指着戈隆侯爵鼻子，罵道：“臭老頭，瑪格麗特的性格和她媽媽一樣的強勢！可你別忘了，愛德華不是威靈頓公爵。他是奧古斯特的嫡系血脈，萊恩之子，岡比斯之主，他還是有史以來最美麗、最高貴、最聰慧的公主的弟弟。你們憑什麼操縱他的婚姻？瑪格麗特想扭曲愛德華的意志，可愛德華倔強又高傲，只會改變瑪格麗特的想法。兩個人的婚姻不可能幸福，難道你想斷絕他們的騎士之路嗎？”
“國王和王后的婚姻是義務。等愛德華成就白銀階，他們倆有權追求自己的愛情和幸福。”戈隆侯爵表情冷硬地反問：“你怎麼知道愛德華不會愛上瑪格麗特？”
羅蘭氣勢一泄，眼眸轉動，伸了個懶腰，說：“好睏啊，我要去睡覺了。”她打着哈欠往外走，臨出門前扭頭說：“看你們想的這麼辛苦，給你們個提示——時間，還有博瑞人。”
啪的一聲，羅蘭關上房門，腳步輕快地離開甬道。
“時間……博瑞王國？”
威廉姆斯連說了好幾遍，眼睛漸漸變得明亮，恍然道：“我明白了。老師，我們需要爭取時間。我們指的是奧古斯特、西爾維婭、教宗和博瑞王國。”
“撒桑人承受東部荒野的壓力。蘇斯人則要抵禦黃昏森林中的豺狼人王國。他們都依靠光輝騎士團的力量。但博瑞王國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事實上，蘇斯和博瑞還存在競爭的關係。尤其在藥材的問題上，蘇斯王國藉助光輝騎士團的勢力壓榨博瑞王國。博瑞五大家族和光輝騎士團的關係很冷淡。他們沒有理由配合光輝騎士團打壓索菲婭的商會。除非，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戈隆侯爵皺眉道：“你是說，西爾維婭的黃金恢復藥劑來自博瑞王國？”
“是的！”威廉姆斯笑道：“博瑞人一直在嘗試修改洗練藥劑和恢復藥劑的配方，他們希望能以此擺脫蘇斯王國的鉗制，培養更多的騎士和見習騎士。用其他藥材替換黃昏森林的藥材成了博瑞藥劑師主要的研究方向。我猜測，他們無意中發明了黃金恢復藥劑，但必須用到亞瑞特高原的藥材。”
戈隆侯爵思索片刻，頜首道：“這就能說的通了。索菲婭掌握野蠻人貿易的主導權，但撒桑帝國和多鐸王國掌握貿易通道。沒有他們的允許，任何藥材都運不到博瑞王國。而索菲婭面臨隕滅的問題，博瑞人只能選擇光輝騎士團。博瑞組建南風商會既是爲了討好光輝騎士團，也是爲了取代索菲婭的商隊，打通五大家族自己的商道。”
“光輝騎士團現在還不知道黃金恢復藥劑。”威廉姆斯接口說：“博瑞人得罪了索菲婭，被她斷絕了野蠻人貿易。如果光輝騎士提前得知黃金藥劑的材料來自亞瑞特高原，他們有求於索菲婭，甚至不惜犧牲博瑞人的利益。這對於博瑞王國反而是件壞事。”
“但是，黃金恢復藥劑肯定瞞不過奧雷格大主教！”
威廉姆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假設光輝騎士團得到了黃金恢復藥劑，諸王國的騎士子弟紛紛投效撒桑帝國，教會的北拓戰略必然壓倒南拓戰略。弗裡德斯牧首聲勢大漲，極有可能全面掌控教廷樞機院。”
“不是可能，是肯定！”
戈隆侯爵搖了搖頭，嘆道：“克萊門特不能接受光輝騎士完全掌握教會的話語權，但他也不能在這個問題上背離神職者的團結原則。於是，他暗中把配方送到了西爾維婭的手中，其關鍵在於索菲婭。”
“削弱索菲婭對野蠻人的影響力是教宗親自制定的計劃。索菲婭撐不了多久。撒桑帝國和多鐸王國將在十五年之內逐步斷絕她的商道。可是，博瑞的奧雷格主教突然得到了黃金恢復藥劑的配方。克萊門特只能希望南拓的領主在索菲婭的影響力被削弱之前，能夠儲備足夠藥材，留住家族子嗣，讓南拓戰略不至於夭折。”
“果然是時間問題……”戈隆侯爵鬱悶地說道：“就目前來看，西爾維婭和索菲婭的關係最親近……維克多也一樣。”
“我們有我們的優勢。”威廉姆斯自信地笑道：“光輝騎士團不可能獨佔亞瑞特高原的藥材，這會引發全面戰爭。可他們掌握藥材的分配權也夠我們煩心的。西爾維婭打算用索菲婭對野蠻人的影響力，爭取藥材的分配權。在這一點上，南方領主的利益一致。”
“安吉麗娜不僅是約克家族的貴女，她還是索菲婭唯一的學生。西爾維婭提出聯姻，目的是爲了保住索菲婭的爵位。唯有如此，索菲婭纔有動力繼續開展野蠻人貿易。只要我們交出洗練藥劑的配方，西爾維婭就會讓索菲婭幫助岡比斯搭建新的商會，並獲得野蠻人的貿易份額。索菲婭有這個能力。另外，由於未來王后的關係，約克家族佔據的藥材份額僅次於鳶堡，其他領主無話可說。”
“當然，索菲婭留在布利諾爾城對我們更有利。鳶堡的女侯爵畢竟是未來劍聖的妻子。”
威廉姆斯哈哈一笑，自豪地說道：“羅蘭的確是最高貴、最美麗、最聰明的公主。”
“最不靠譜的長公主。”戈隆侯爵苦笑着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們只能和約克家族聯姻。威靈頓與四大王侯由我來對付。你跑一趟雪松鎮，問問託佛文首席的意見。”
“好。我這就去。”威廉姆斯喜出望外，連忙向門口走去。
鳶堡單方面撕毀與威靈頓家族婚約將引起岡比斯政局的劇烈動盪。新任攝政王決定先出去避避風頭，等戈隆老頭搞定了主要麻煩，他再出面掃尾。
臨出門之前，戈隆侯爵又叫住了他：“威廉姆斯。”
攝政王腳步一滯，轉過頭，乾巴巴地笑道。“老師，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戈隆看着奧古斯特獨有的笑容，沉默片刻，揮手道：“早去早回。”
“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威廉姆斯深深鞠躬，轉身踏出房間，輕輕地帶上房門。他走着走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表情變得沉重而堅毅。
威廉姆斯無聲自語，“羅蘭，你這是要走了嗎？所以才支持西爾維婭的聯姻提議。”旋即灑然一笑。
“你想去就去吧......家族的事情就交給我。我相信等你回來，我們奧古斯特將有第二位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