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間僻靜的茶室,只不過坐在桌子兩邊的變成了三個人。
當看見梳着馬尾辮的女人在桌子對面安安穩穩坐下時着實讓王虎剩吃了一驚。沒想到當年在吳山頂上看見的那個妖孽女人居然再次活生生出現在面前,還離得這麼近。王虎剩下意識的往椅子裡面挪了挪,能一招把狀元王玄策打飛的女人已經脫離了女人的範疇,不管她有多漂亮看起來有多麼的人畜無害。
雖然王虎剩的小動作極爲隱蔽,還是沒有逃過女人的敏銳雙眼,女人好奇的看了看王虎剩,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我們見過面麼?”
王虎剩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不過馬上又搖了搖,看見女人眉頭一皺王虎剩又加了一句解釋,“確切的說是我見過你,你應該沒有注意到我。”邊說邊擡手指了指上面,“很多年前,在吳山。”
女人點頭,“這就是了,幾年前我去過吳山。”極爲淡然的說完這句話,女人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王虎剩身上。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再加上一副淡淡然的表情,女人安靜的注視着對面的陳浮生,雖未講話卻似乎已經把一切表達清楚。
陳浮生也盯着女人良久沒有作聲,似乎是想從這張幾近完美的臉龐上看出點什麼。不過最終陳浮生放棄了,輕聲開口,“這是陳龍象的意思嗎?”任陳浮生心中百般淡定陳龍象三個字說出口還是有了那麼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與遲疑。
女人低頭,輕笑,舉手輕拂耳際髮絲,擡頭,目視陳浮生,“雖然董事長從來沒有明說過,不過他還是記掛你的。”
陳浮生突然大笑,三分歇斯底里,三分迷茫,還有三分淒涼,“這話如果早幾年他說給我娘聽,我也不會這麼惦記他!”惦記兩個字陳浮生咬的格外清晰,表情早已恢復平靜,一雙冷淡的眸子冷冷的注視着女人。
女人絲毫不以爲意,一張淨白的臉上沒有沾染陳浮生的半分火氣,“如果你有機會知道當年董事長跟老爺子做下的那個約定的內容,應該不會再有這麼大怨憤。”
陳浮生擺擺手,“其實我一點都不怨憤,我只是爲我娘不值。”平平淡淡的語氣,王虎剩卻從裡面聽出了滿心疲憊。
女人眉頭微皺,只一瞬便舒展開來,似笑非笑的看着陳浮生,“那個約定,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麼?”
陳浮生冷笑,“我當然想知道,只是你會跟我講麼?”
聽到這話女人先是一怔,繼而啞然失笑,“我還以爲如果你想知道會直接逼我開口,不管我想不想說。”女人對陳浮生果然有些研究,大致的脾氣秉性摸了個不離十。只是外人根本不知道,這副脾氣原本說的是陳龍象。
陳浮生嘴角彎了彎,很光棍的說道,“今天如果富貴也在這,說不準我真就那麼做了。”
女人笑了一下,輕輕搖頭,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如果我說這是陳老爺子的意思,你會不會相信?”
陳浮生眉頭緊皺,“希望你能說出個讓我信服的理由,提醒你一句,老爺子的名頭不是隨便就能開玩笑的!”
女人依舊不疾不徐,單單這份修養功夫就讓一旁的王虎剩咋舌不已。“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老爺子把你帶大是爲了將來好跟他的親兒子作對麼?”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陳浮生思索良久。女人也不着急,安靜等着陳浮生的決定,嘴裡卻提出一個讓陳浮生如遭雷擊的問題,“既然你不齒於你父親當年的行爲,今天你也要學他麼?”
聽到這句話陳浮生笑了,一臉輕鬆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好吧,你贏了。”
女人點點頭,“七天以後,你去醫院接曹家女人,記住不要早也不要晚,整七天。”說完隨即起身,轉身朝門口走去,“其實從一開始你心中就有了決定,是不是?”不待陳浮生回話女人已經走出茶室包廂。
王虎剩已經看出了些端倪,等女人出去後不禁扭頭問陳浮生,“二狗,你真想好了?”
陳浮生雙手撐住額頭,苦笑一聲,點點頭卻沒有講話,也起身離開了茶室。
終爲那一身江南煙雨負了天下。
如果放在以往,陳浮生肯定等不到七天就會跑去看個究竟,不過這次他沒有那麼心急,老老實實在北京等了七天。
這天,陳浮生特意很早便來到了軍區總醫院那座偏僻的小樓,一步一步走上樓,在病房門前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房門。門內有兩個人,一個是站在牀邊梳着馬尾辮的神秘女人,另一個半躺在病牀上安靜看着自己的不是曹蒹葭又是何人?
陳浮生三步並兩步走到病牀前,眼前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只有那個安靜看着自己的女人。縱有千言萬語衝到嘴邊,陳浮生張張嘴發現那些都已不再重要,嘴脣動了動只冒出來兩個字,“蒹葭……”
曹蒹葭極爲認真的看着陳浮生,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看了很久直到把陳浮生看的有些心慌,曹蒹葭忽然展顏一笑,“浮生,你過的還好嗎?”眼睛裡隱隱有晶瑩淚光閃動,擡起一隻有些蒼白的手慢慢撫上陳浮生削瘦的臉。
陳浮生使勁點頭,用手覆住曹蒹葭的手,眼淚順着眼角滑進曹蒹葭的手掌心,這一刻所有的辛酸苦楚都已成過眼雲煙。
曹蒹葭用大拇指慢慢的揩着陳浮生臉上的淚痕,“如果不是婉姨告訴,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曹蒹葭口中的婉姨應該就是站在牀邊的神秘女人,原來兩個人早就認識,不過也不奇怪,曹蒹葭跟陳龍象的義子李夸父從小定了娃娃親,兩家肯定熟稔異常,這個陳龍象身邊的神秘女人自然認識曹蒹葭。
女人此時已經收拾好了剛剛擺在牀邊的一套奇怪的鍼灸器械,觀察了曹蒹葭一會淡淡開口,“在牀上靜養一個月,平時注意多恢復一下體力,一個月後就可以完全復原。”說完話看了陳浮生一眼,陳浮生點頭應了一句,“知道了,一個月。”女人古怪的笑了一下慢慢走出病房門。
大智若妖的曹蒹葭早已注意到了她口中的婉姨與陳浮生之間有些什麼東西壓抑了氣氛,眨了眨眼睛卻沒有追問陳浮生,只說讓陳浮生早點把平平安安接到北京。
當天夜裡陳浮生便安排了陳慶之陪同周驚蟄把一雙兒女帶到北京。
只是第二天到病房來的人明顯出乎陳浮生的意料,周驚蟄與竹葉青一人抱了一個孩子出現在病房門口。看見兩個孩子已經長這麼大曹蒹葭眼眶再次溼潤,昨晚一夜長談曹蒹葭已經對過去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有了些大致的認識,所以當她看見抱着陳平的周驚蟄時輕輕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周驚蟄勉強笑了一下走到牀前把孩子放在曹蒹葭的懷裡,轉身,悄悄擦了擦眼角。
平日裡極爲調皮的陳平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很安靜,伏在曹蒹葭懷裡一聲也不吵,只是睜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曹蒹葭的臉。曹蒹葭輕輕撫摸着陳平軟軟的頭髮,輕聲開口,“咬金,叫媽媽。”
陳平只管瞪大眼睛看着曹蒹葭沒有任何反應,曹蒹葭笑了,轉頭看着陳浮生,“浮生,你兒子不聽話呢。”
陳浮生尷尬,賠笑試探着說,“那我揍他?”
曹蒹葭瞪了陳浮生一眼不再理他,轉頭看向竹葉青。
竹葉青淡淡的笑了一下,開口說到,“曹家女人,你贏了。”邊說邊要把懷裡的陳安也放到曹蒹葭的懷裡,只是陳安似乎一點都不領情性格比陳平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一雙小手死死的摟着竹葉青的脖子說什麼都不願意讓曹蒹葭抱。
試了幾次始終不行竹葉青歉意的笑了笑,曹蒹葭也沒有生氣,“看來小蠻跟你很有緣分。”
竹葉青點點頭,“小蠻這孩子確實很招人喜歡。”
曹蒹葭認認真真的看了看竹葉青懷裡的孩子,“以我的情況恐怕很長時間都帶不了小孩,如果你願意……”
竹葉青一怔,顯然沒有料到曹蒹葭會這麼說話,思考了一下,微笑開口,“就不怕我把小蠻教成跟我一樣的古怪脾氣?”
曹蒹葭淡淡一笑,說到,“希望你把她教成皇甫徽羽而不是竹葉青。”
竹葉青點頭,瞟了陳浮生一眼轉身走出病房。
第三天,來的人更多了。
曹老太爺,曹家野狐,傅穎還有一些曹蒹葭的直系親人陸續來訪。已經到北京定居的黃丹青煲了一鍋清淡補品提到病房讓曹蒹葭驚訝了一回。李夸父的到來卻讓陳浮生眼皮很是跳了跳,不過李夸父這次並沒有說別的東西只是臨走時意味深長的一眼讓陳浮生心生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