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你清醒一些,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裡了,我已經透不過氣來了!”方純扣住葉天的肩膀,大力地搖晃着。“哦……不要動我……我發現了……大秘密,真正的大秘密……”葉天反手抓住方純的手腕,要將她推開。“那面具是陷阱,快摘掉它!”方純再次疾呼,兩個人四隻手糾纏在一起,誰都無法佔據上風。葉天看到幻覺中的巨大機器正變得越來越遠,他猛地狂吼一聲,屈膝深蹲,使出柔道中過肩摔的手法,把方純重重地甩出去。
他想抓住那種奇怪的幻覺,看看機器究竟是在何處。哐噹一聲,方純撞在陳列架上,幾隻黃金面具落下來,砸在她身上。“葉天,既然你執迷不悟,不如我一起來陪你,是死是活,大家一起擔着……”方純隨即撿起一隻面具,扣在自己臉上。驟然間,她手捂心口,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那是我嗎?我怎麼了?”葉天吃了一驚,因爲他印象中的方純一直睿智而沉靜,從未失態變色過。兩人幾乎同時摘下了面具,葉天駭然發現,方純的下巴上出現了一團灰色的暗影,約一個荔枝大小,周遭向外伸展出無數細小的脈絡。
“我的臉上有什麼?”方純渾身都在瑟瑟顫抖,雙手舉起來,手指只到胸口的高度,不敢向下巴上觸摸。“只是一些塵土罷了,洗乾淨就沒事了。”葉天故作輕鬆地寬慰她。“塵土?塵土?”方純顫聲追問。葉天明知那絕非塵土,但仍是堅決地點點頭。“我戴上面具的剎那,似乎看見我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塊乾枯皸裂的老樹皮,四分五裂,淌血淌水。我不再是我,而是一個令人作嘔的醜八怪。這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方純大口喘息着,低頭看看那面具,心有餘悸,無法抑制。
她下巴上的陰影似乎是**的,周圍伸出的脈絡忽隱忽現,忽長忽短,大有向四面持續擴展之勢。葉天的心一沉,因爲他知道,方純體內的“牛頭馬面降”一直都存在。元如意曾經斷言過,那種古老而邪惡的降頭術最終將毀了她。“如果這就是牛頭馬面降即將發作的前兆,她……”葉天不敢想下去。“這黃金面具帶有一股詭秘的力量,彷彿能引發人的想象力,瞬間聯想到很多東西。葉天,我們先退出去吧,千萬別像他們那樣。”方純指了指門外那些屍體和殘片,臉色漸漸陰沉下去。
她是冰雪聰穎的人,絕不會被葉天的一句“塵土”矇蔽過去。“我帶一隻面具出去,還有,看那些黑的東西,它們給我的感覺更奇怪,像是大魚身體上揭下來的魚鱗。同樣,我也帶一片出去,送到科研機構去化驗一下。”葉天一邊說,一邊走向側面。方純終於鼓起勇氣,輕觸着自己的下巴,遲疑地問:“這裡真的只是一點點灰塵嗎?我怎麼感覺……”她苦笑起來。“不要多慮了。”葉天不敢與她對視。“我有一種被毒蠍蟄中的恐怖感覺,就算蜇人的蠍子被彈開、被碾碎了,可蠍毒卻深深地留在了傷口中,猶如揮之不去的噩夢。
”方純打量着四面的陳列架,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葉天從架子上拿下一張鱗片,試着用手指撫摸鱗片鋒銳的邊緣,並且湊近它,輕輕地嗅了兩次。“有什麼氣味?”方純問。“大概判定是一種動物的腥羶氣,但卻不是明顯的魚腥。方純,你的記憶中,什麼動物身上會長着巨大鱗片?”葉天掉轉鱗片,觀察着它的另一面。鱗片是一面鼓、一面凹的形狀,按照常識,動物體表的鱗片鼓的一面向外,凹的一面貼近自身。要想知道鱗片來自哪種動物,恐怕要求教於專業的生物學家了。
方純搖頭:“與其在這裡猜測,不如退出去,另找專業人士諮詢。”葉天忽然彎下腰,看拿走鱗片後露出的那部分牆壁。牆壁是灰黑色的,泛着陰冷的重金屬光澤。他伸出手指,在牆壁上輕輕摸了一下,指尖上立刻多了一層淺灰色。“是鉛板。”葉天的身體剎那間僵硬。鉛板能夠屏蔽放射性元素輻射,陳列室內使用了大面積的鉛板牆,其原因只能是爲了阻擋輻射外泄。也就是說,他們看到的面具、鱗片都有可能是高輻射的危險物品。“你先出去。”葉天慢慢地轉過身,看着方純。
“已經晚了,如果本地具有高輻射源的話,我們兩個停留的時間太久,身體受到的輻射量肯定大得驚人。還好,我現在感覺還好……我們出去吧,生死置之度外,由老天去定吧。”方純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妙,臉也變成鐵青色,只能咬着牙支撐。他們並肩向外走,但還沒出陳列室,最外層的鐵門旁邊就出現了一個懷抱長槍、滿臉鮮血的人。“停下別動,現在一切聽我指揮,亂說亂動,我就開槍殺人,絕不客氣。”那是大竹直二的聲音,但卻是假的“大竹直二”。原來,黑星社的人沒有提前幹掉他,終於遺留下了禍患。
葉天停步,大聲問:“你有什麼要求?”“大竹直二”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大聲回答:“把所有黃金面具都搬出來,你們兩個千萬別耍花招,我的槍裡裝的全都是達姆彈,誰中誰倒黴,就永遠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兩位都是俊男美女,總不想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吧?”他靠着門邊坐下,把長槍橫架在腿上,雖然氣喘吁吁、虛弱無力,但已經佔據了進出倉庫的要地,阻斷了葉天和方純的生路。達姆彈英國製造的一種槍彈,因由印度加爾各答附近一個叫達姆的地方兵工廠生產而得名,俗稱“開花彈”、“榴霰彈”、“入身變形子彈”,是一種不具備貫穿力但是具有極高淺層殺傷力的“擴張型”子彈。
普通人中彈,身體將立刻被炸開一個血洞,無法緊急包紮,全身鮮血流盡而亡。如果葉方二人強硬向外衝,將會在這條狹長的通道內成爲“大竹直二”的活靶子,連一半勝算都沒有。“他說的是真話,按他的意思辦。”葉天說。他先是將手中的黃金面具扔出門去,再向回走。方純跟回來,不甘心地低聲說:“對方手掌上在流血,你看到了嗎?”葉天笑了笑,已經猜到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借貨架掩護,用手槍對抗長槍,伺機向外衝?”方純點點頭:“對,只要將雙方距離拉近到三十米之內,我就有絕對把握射殺他。
”葉天搖搖頭:“沒必要冒險,我看清了,對方不僅僅是手掌沾血,而是十根手指一起流血。我們都知道,黑星社內部有一種酷刑,被稱爲‘切人蔘’,就是將犯人的十指一小片一小片地切下來,像藥鋪裡切參曬藥那樣。犯人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快刀切片,卻無法反抗,十有**最後都被逼得崩潰。我猜,黑星社的人沒殺他,但也沒饒他,已經將他的十指切了。”他走近貨架,仰着頭數了數,除去已經扔出陳列室的那隻,剩餘面具共十九隻。他小心地將面具一隻只疊放起來,全部抱在懷裡,大步向外走。
“沒有手指,對方自然是無法開槍的。葉天,你的意思是……引對方吐露實情?”方純腦子轉得極快。“沒錯,這個假的‘大竹直二’有可能知道一些內幕。”葉天在陳列室門口停步,示意方純將地上的面具撿起來遞給自己,藉着側向轉身的空當低語,“我抱面具,你準備抓人。記住,當心對方耍花招,這些人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兩人繼續向前,走到距離門口二十步的地方,“大竹直二”大聲命令:“停下,把面具放在地上,退回去。”“注意他袖口。”葉天低聲說着,冷靜地放下面具,舉起雙手後退。
剎那間,“大竹直二”雙臂一振,兩枚美式甜瓜手榴彈飛擲出來,越過面具,落在葉天面前三步遠的位置。手榴彈一落地,發出叮的一聲響,隨即反彈起來。“奪門!”葉天大喝一聲,翻身倒地,雙腿交叉反剪,使出了踢毽子高手常用的“燕雙飛”腳法,將兩枚手榴彈順勢踢向陳列室深處。與此同時,方純向前猛竄,半空斜踩貨架,二次借力,落在“大竹直二”面前,短槍死死地抵在對方太陽穴上。“呵呵呵呵……”在手榴彈轟然爆炸聲中,“大竹直二”高聲冷笑起來。
“笑什麼?”方純扭住他的胳膊,解下他的鞋帶,迅速將他的雙手腕緊緊捆綁起來。果然,“大竹直二”的十根手指都被齊根斬掉,只剩下光禿禿的手掌,已經是個廢人。“大家都會是死人,不過是早一秒鐘晚一秒鐘的事,就不必如臨大敵一樣了。我鬼見愁是見過大場面、跑過鬼門關、摸過閻王爺鼻子的人,早就不在乎這條命了。有你們兩個陪葬,再加上黑星社這羣小兔崽子們,也夠本了。”“大竹直二一動不動,任由方純捆縛,臉上的表情絕望而猙獰。“鬼見愁?”葉天對這個名字很感興趣,“盜墓高手‘風神’裴鵲門下唯一的弟子?”大熔爐一役中,他找到了裴鵲的屍體,並因此受到啓發,藉着繩索深入谷底。
所以,裴鵲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江湖傳聞,裴鵲畢生只收過一名弟子,中國陝西人,真實姓名無人知曉,只有“鬼見愁”這一綽號。“沒錯,就是我。”“大竹直二”咧開嘴獰笑。“幸會。”葉天直視着對方的臉,就像深入大熔爐之前直視大竹直二一樣。“沒什麼幸會不幸會的。”鬼見愁陰森森地笑着,“海東青,你是聰明人,當然看得出日本鬼子留下的這些面具、龍鱗都是有着超高的輻射性,否則也不會建立專門的鉛板牆屏蔽室來儲存。黑星社這幫人只認錢、不惜命,活該要死在這裡,做地下世界的殉葬品。
至於你、我、她三個人,至少還能撐上一陣子,讓這個故事拖得更長一點。”“龍鱗?什麼是龍鱗?”方純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反問。鬼見愁擡起下巴,不屑地向陳列室方向點了點。“龍鱗”一詞,與“魚鱗”一詞含義類似,既然“魚鱗”指的是“魚的鱗片”,那麼“龍鱗”自然是指“龍的鱗片”纔對。“龍鱗是從……壁畫中那條紅龍身上剝離下來的?那麼……那麼……”方純握緊拳頭,在石壁上猛地擂了一下。她個人也許並不想表現得太駭然,但這件事本身匪夷所思太甚,即便是極力控制情緒,也無法完全掩飾。
鬼見愁昂然冷笑:“龍鱗當然是從龍身上揭下來的,至於龍在哪裡,你們已經親眼目睹了,心知肚明,何須再三求證?”方純喉嚨裡發出“咯”的一聲,必須單掌捂嘴,才能控制自己不叫出聲來。“很好。”葉天微笑着迴應了這兩個字,吸引鬼見愁的目光,幫方純從困窘中解脫出來。“很好?有什麼好?你們雖然比黑星社的白癡們智商略高,但我並不寄望你們能理解這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驚世大事。”鬼見愁揚起雙臂,不顧斷指傷口處仍在滴血,傲然搖搖頭,“總之,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地步,已經是終極死局,誰也別想解開了。
”葉天並不在意鬼見愁表露出的狂傲,而是輕輕擡起對方的手臂看了看。方純隨即補充:“已經用鞋帶勒緊小臂要害,不但能防備他逃走,還能幫他止血,省得說我們虐待俘虜。”由這一點,足見方純心細如髮,不愧是國際刑警中的精英。“不說聲‘謝謝’嗎?”葉天若有所思地盯着鬼見愁的眼睛。世所共知,“風神”裴鵲是盜墓界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他若收徒弟,一定會選擇智力、體力、領悟力超高的可造就奇才,而不是隨隨便便將庸才招入門下。從鬼見愁眼中,葉天看到了心死如灰,也看到了大徹大悟、大智大慧的冷漠淡然。
“謝?你們以爲,幫我止血,讓我活下去,就能從我嘴裡套出秘密嗎?當然,當然,我會說出秘密的,但不是現在。”鬼見愁嘴角露出譏笑。在他們對話期間,方純警惕地貼身於門口內側,集中全部精神聆聽着外面的動靜。“我們先退出去。”方純先小心地探身向門外觀察,確信沒有敵人,再返身回來,拖着鬼見愁出門。那兩顆手榴彈將陳列室裡炸得一塌糊塗,幸好黃金面具早就搬出來,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就在葉天彎下腰,準備將面具搬出倉庫時,鬼見愁再次大笑:“那些東西就是看不見的殺人武器,之前已經殺死了太多人,也不差我們幾個。
但我要告訴你,千萬別相信它們帶來的幻覺並試圖追尋那架巨型機器,我師父就是被它迷惑,墜入萬劫不復的死循環之內。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們是江湖人,生前有名,死後也要留名,不要像我師父那樣,活不見人,死不留屍,將自己陷落在大熔爐裡。”葉天忽然覺得,鬼見愁不僅僅是“大竹直二”的替身,而且這個人自己的身份極爲特殊,大熔爐、地下世界裡的種種詭異場景很可能由他身上引出線索。“謝謝提醒。”葉天直起身,放棄帶走面具的打算,小心地退出倉庫,然後將鐵門關閉。
他此刻才注意到,這扇鐵門的內部全都反襯着兩寸厚的鉛板,有着良好的屏蔽輻射作用。他跟方純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後背冰涼,死亡的威脅正步步逼近。三個人在臺階上面面相覷了一陣,鬼見愁打破了沉寂:“帶我去一層、二層樓梯的中段,反正我們要死在這裡了,不妨告訴你們一些真正的秘密。”葉天點點頭,脫去防輻射服,右手插入鬼見愁腋下,攙扶着他向上走。之後,三個人都不再開口,樓梯上只剩下拖沓的腳步聲。樓梯一層、二層中段的臺階是斷開的,這裡有一個小小的平臺。
鬼見愁站在平臺上,面向右側的牆壁,腳尖在牆角下有節奏地踢了十幾下,牆壁就無聲地向內打開,變成了一扇厚重的石門。鬼見愁走進去,葉天、方純緊緊跟隨。門內是一個類似於實驗室的空間,各種試管架、玻璃試劑瓶、酒精燈、顯微鏡、放大鏡、砝碼天平、記錄夾整齊地擺放在幾列白色大理石臺面的操作檯上。左側牆上,懸掛着一幅面目威嚴的天皇照片;右側牆上,粘貼着幾十幅黑白圖片。“這裡,就是大和民族最偉大的科學家大竹神光教授昔日的辦公室,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七十年,直到現在。
”一提到“大竹神光”的名字,鬼見愁的語氣中不再有囂張和傲慢,而是充滿了尊敬與崇拜,“與大竹前輩相比,裴鵲簡直就是個不學無術、目不識丁、鼠目寸光、卑鄙下流的盜墓賊,根本不配做我的師父。一到了這裡,我就彷彿沐浴在大竹前輩的智慧目光之下,誠惶誠恐地聆聽他的教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鬼見愁慢慢走到右側第一張黑白照片前,雙腳併攏,恭敬地彎腰鞠躬。照片中,一個戴着日本戰鬥帽、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一個人工挖掘的大坑旁邊,手裡握着一卷地圖,臉上帶着傲慢的笑容。
這人長着一雙“鷹眼”,用一種稍稍前傾的姿勢盯住攝影鏡頭,眼神極爲銳利。在葉天的印象中,與他一起進入熔爐地下的大竹直二,正是長着這樣的一雙鷹眼,顧盼之間,目光凌厲,猶如百丈懸崖之上傲然兀立的蒼鷹,俯瞰着獵物出沒的茫茫原野。一旦確立目標,即振翼飛起,俯衝直下,張開利爪攫取獵物,百發百中,絕不落空。相反,鬼見愁的眼神中,就沒有蒼鷹的霸氣與傲岸。“大竹神光前輩,晚輩有禮了。”葉天走到鬼見愁旁邊,站直身體,點頭致禮。作爲一名中國人,他沒有理由向日本侵略者鞠躬,因爲後者是他的國家敵人。
他的禮貌動作,只是基於“江湖”道義,把對方當做老一代江湖人來看。“就是在這裡,大竹前輩參悟了黃金面具的真諦,那也是黃金堡壘、超級武器的秘密。在他之前,很多中國的盜墓者、軍閥頭子、江湖豪傑甚至包括一聲令下、舉國呼應的國民黨委員長,都只看到了黃金的正面,只把這種東西當做貴金屬使用,而忽略了它的反面。《左傳·莊公十年》中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以上那些‘肉食者’,果真都是鼠目寸光的傢伙,古代人明明將鎮守國土、震懾敵寇的超級武器埋在這裡,他們卻不知道利用。
所以,超級武器真正的主人,應該是大竹前輩。”鬼見愁陷入了久遠的追憶之中。“你是中國人,不該替日本人說話。誰都知道,日本人發動的二戰侵華戰爭是非正義的,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連小學生都讀過的真理。”方純毫不客氣地糾正鬼見愁話裡的錯誤。“我是中國人?不,誰告訴過你我是中國人?我是純粹的大和民族武士,但是現在,我又不僅僅屬於大和民族,而是屬於偉大而光明的共濟會團體中的一員。”鬼見愁傲然反駁,嘴角的譏笑越來越深。這一變化又出乎葉方二人的意料,他們想不到裴鵲會收一個日本人做徒弟。
至於“共濟會”一詞,在大理蝴蝶山莊一役中,也曾從印度禿頂商人米默、沙特大亨、長江矩陣十號嘴中吐露過,只是時過境遷,那些事已經逐漸被人遺忘。“可是,你難道不知道冒充大竹直二留在地下世界中,一旦被人拆穿,即刻就要被亂刃分屍嗎?”方純的氣勢正在被鬼見愁壓倒,但她並不甘心失敗。“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任何一場戰鬥中,總要有人做出主動的犧牲,吸引敵人的全部主力,讓己方確保勝利目標。這一次,我就是犧牲者,而大竹前輩的孫子大竹直二,就是計劃的總執行者。
我猜他們現在已經接近黃金堡壘了,再有幾個小時,就能長驅直入,直面超級武器。爲了這個結果,我一個人的生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何況還有你們這許多人陪我一起死。”鬼見愁臉上的笑意漸漸擴散,彷彿佈局者一步一步引領敵人走入死局,已經抵達了最後終點。葉天環顧四周,在腦中構想着昔日大竹神光帶領着諸多科學家、軍官、士兵在本地研究、實驗、挖掘時的場景。他明白“兩國相爭、各爲其主”的道理,彼時誰掌控了超級武器,誰就是亞洲乃至全球戰場的主宰者。
很不幸,在那次爭奪戰中,中國人失敗,日本人獲勝,大竹神光也很有希望成爲大和民族的拯救天使。“以後呢?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又在苦笑,因爲除了這個表情,他實在想不出也裝不出其它表情面對鬼見愁。“最終,大竹直二找到了超級武器,一切塵埃落定。”鬼見愁冷冷地回答。“那麼,共濟會呢?共濟會又將做什麼?”葉天又問。鬼見愁不屑一顧地回答:“那些,已經不是你要考慮的範疇了。現在,自己去找個位子坐下吧,靜靜地等着死神降臨。如果你不想死得太痛苦的話,就拉拉抽屜看。
我猜,每個抽屜裡都放着一柄短槍,供自殺者選用。”葉天慢慢地握住了方純的手,覺得她的手指異樣冰冷,毫無暖意。“不要怕,我在這裡。”他看着她脣上的陰影,恨不得自己年輕時能棄槍從醫,好在此刻能妙手回春,解除威脅她性命的任何東西。“高輻射、石化、龍鱗、苗疆蠱術……種種件件,都是要人命的東西。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什麼樣,牛頭馬面降……我中了無藥可解的頂級惡毒的……苗疆降頭術,會死得很慘很慘。葉天,我不怕,只是不甘心。”方純頹然地在操作檯前坐下,拉開臺子下的第一層抽屜。
果然,裡面擺放着一隻沒蓋蓋子的槍盒,一柄軍用手槍赫然平臥在裡面。從地下三層的倉庫走出來之後,葉天一直在暗中運氣,自忖並沒有受到輻射的感覺。所以,他並不完全相信鬼見愁的話。方純取槍,槍口對準鬼見愁,食指緊扣住扳機。“殺我?好啊,動手吧!”鬼見愁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流出來了。“我不殺你,只要你帶我們去尋找大竹直二。聽好了,老老實實聽話就不會受罪,否則,你全身的關節都會被一環一環捏碎,比黑星社的‘切人蔘’慘上百倍。
”方純緩緩地說。小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