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落花月夜

她擡起閃亮得眼眸,直直對上正對着她的琥珀色眼眸,透着濃濃的寵溺。

“你真的愛我嗎?不是爲了耍我,不是爲了滿足你的佔有慾。”不是和畢訾暄一樣,因爲和朋友打了個賭,才和她在一起,然後狠狠地丟掉她,像甩掉沉重的包袱一樣。

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害怕,害怕再一次被當做寵物,害怕被當做小丑掉進獵人鋪好的陷阱裡,再也拔不出來。

一陣沉默。

“我要坦白,我還沒有愛上你。我也許會讓你傷心,會讓你失望,會做不到你的要求,這樣,你還願意,願意繼續愛我嗎?”

心裡忐忑不安,她想,也許他會大笑一聲,然後說,他只是在開個玩笑,告訴她不要當真。

雙手緊緊捏緊,好像這樣做,就可以給她自己一點信心。

她等待着,等待着。

一陣沉默。

空氣開始變得靜謐。

她的眼裡開始沒了焦距,卻又回過神來。

突然,她發現許賢的眼眸的琥珀色漸漸變得濃密,一陣陰影突然覆蓋下來。

脣上,突然有柔軟貼上,溫暖的觸覺,令她有些漲熱。

許賢細細地吮吸着她的美好,她脣間的津液是那樣香甜,使他欲罷不能。

四片脣瓣緩緩離開,他貼上她光潔的額,薄脣輕啓,“我愛你,我愛上你了。”抓住她的左手,輕輕放在他的胸膛,靠近心臟的地方,耳語道,“它只爲你一個人跳動,你感受到了嗎?”

她將臉輕輕貼近他溫暖的胸膛,是的,她聽見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就像是一個漂浮的木塊終於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個依靠,她緊緊懷住他,她只知道,這一刻,她好幸福。

可是,爲什麼她的腦海裡卻浮現了另一個人的溫柔?

不可以,不可以!

劇烈地搖搖頭,她急急想要甩掉腦海中的圖像,他的那張帥氣冷酷的臉,她要將它刪除!

而,許賢,也緊緊懷住她弱小的身子,他要給她幸福,讓她成爲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

貝茈擡起頭,望向天上的夜幕,漆黑中點綴着點點繁星,有一顆大星星極其的耀眼。一閃一閃,彷佛在說話。而旁邊有一顆略微小顆的,緊緊地和大的貼在一起。

爸,媽,是你們嗎?

你們也在爲我開心嗎?

爸媽,貝茈長大了。

你們會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對嗎?

爸媽,我現在很幸福,很幸福。

他們沒有注意到,一輛跑車倏地從他們面前駛過,車輪壓過水坑,濺起一灘污水。

水花四濺。

這一夜,一切都開始躁動,悄悄爬走,還沒好好地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糖果色的耳機裡,輕輕迴盪着方大同乾淨清澈的喉音細緻地詮釋着一首即使等到細水長流,即使等到天荒地老,也終會流傳的旋律,點點勾起一段段悲傷在腦海中,依稀串成一段愛的剪輯,一幕幕灰白相接。

早已進入夢鄉的女孩,此刻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牀上,不知是體寒,還是她的心從頭至尾都已經死寂。

細長的髮絲如瀑布一般,遮蓋着清秀的小臉,順勢傾瀉在女孩的胸前,恬靜怡人,一抹淡淡的憂愁自女孩微皺的眉間流出,悲傷一瀉而出,阻擋不住。

如銀的月光,自窗外灑進小小的房間,折射出淡淡的暈光,叫人迷醉。

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無聲息,漸漸在女孩那片如蝶翼般的睫毛間集聚,化成一滴,順着皎潔的面容消逝在枕邊,倏地被吸進棉花之中,仿若從未滴下過。

女孩的身子緊緊蜷縮着,像只煮熟的蝦米。

書上說,有這樣睡姿的人是最最沒有安全感的,她只能依靠自己,爲自己取暖。

貝茈,你爲什麼總是這樣讓人心疼?對面牀鋪上的卓荇睜開了迷離的雙眼,靜靜地凝視着熟睡的貝茈,她的樣子讓卓荇很難過,這個堅強的女孩,受的苦並不是她這個年紀能夠承受的,可是她卻咬牙承受下來。

貝茈,你要幸福。

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有一個男孩,還未入眠,慵懶地靠在牀頭的軟包裝上,一雙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淡淡琥珀色的瞳孔折射出晶瑩的誘惑,一絲絲轉而濃密。

這美得妖孽的男孩一手抓抓染黃的髮絲,白皙的手指修長,插入散落的碎髮中,模樣閒適。

他究竟是中了什麼**湯?

纔剛剛分別,就按捺不住,急切地恨不得飛到她身邊,想再一次擁緊她瘦弱的身子,把溫暖傳遞給她。

她的手很冰,在他抓住的那一刻,他就驚呆了,她的手就像是冰塊一般,零下的溫度讓他更加想要保護她。

小貝茈。

你有在想我嗎?

我會好好保護你,直到天長地久。

收拾好書包,貝茈走出教室門,卻意外地看見了等在門外的高大身影,甜甜的一笑,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許賢直起修長的身子,旁邊擁擠着圍觀他的一大堆女生,他早已習以爲常,毫無避諱地款款走到貝茈面前,白皙的大手一把牽起貝茈小小的手,十指交叉,牢牢纏住。

貝茈驚呆了,她從來沒有被一個男生這樣寵溺過,就連畢訾暄也從沒這樣做戲過。

她冰冷的手被緊緊地包在溫暖裡,心間的冰塊一點點開始融化,流進血液,瀰漫全身。

一隻大手從她背後一把拿過重重的書包,一個華麗轉身,把笨重的書包斜斜地掛在另一邊的肩膀,許賢繼而丟了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柔聲叫道,“小貝,我們走吧。”

兩人留下親密的背影,惹得剩下的女生們嫉妒不已。

人羣中,突然走出一個高挑的窈窕身影,濃妝下的她,仿若戴了一面面具,叫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只是,在她的細長丹鳳眼裡,漆黑的雙眸裡漸漸積聚起一抹憎恨,是那種恨不得抽筋扒皮般的狠勁。

貝茈,哼,這麼快又勾搭上一個?

哼!休想!

李語茵天使般的臉蛋突然上過一絲陰狠,一瞬即逝。

在書店內,貝茈正站在一個貨架前,細細地品讀着一本她最愛的落落的書。

“姐姐,姐姐。”

稚嫩的聲音響起,貝茈彎腰循着聲音找到了一個正捧着一大朵玫瑰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梳着兩個長長的小辮子,嫩嫩的小臉微微嬰兒肥,特別討人喜歡。

貝茈很喜歡小孩子,沒有理由,只要一看見這樣稚嫩天真的臉,她的心裡彷佛能夠擠出水來。

她蹲下身,微笑着,擡手輕輕揉揉小女孩墨黑的長髮,“怎麼了?需要姐姐幫忙嗎?”

小女孩搖搖了頭,兩根小辮子隨着輕輕搖擺,肉肉的小手指向門外,“有一個帥帥的大哥哥叫我把這束花給一個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姐姐。我一猜,就知道是姐姐你,對嗎?”

小女孩一臉童真,帶着鼻音的聲音,可愛極了。

貝茈環顧四周,發現整家書店只有她一個人穿着白色的羽絨服。

應該是許賢吧?

剛剛他藉口說有事離開下,沒想到……

她心裡像被蜜水澆過一般,甜甜的,這是第一次,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

收過小女孩手中的鮮花,她看見許賢踏着步子,在逆光下,一圈光暈籠罩在他修長挺拔的身軀上,像個天使。

她突然感覺臉上一片冰涼,伸手一抹,竟都是淚水。

她已經記不起有多少次被惡作劇,多少次在大庭廣衆之下丟盡顏面,多少次被戲弄,多少次被當做笑料,多少次……

但。

這是第一次,她被當做寶貝般捧在手心!

男人們,總說女人愛不切實際的浪漫,一束鮮花,也能讓她們感動得熱淚盈眶。

其實,女人只是想通過鮮花,知道男人還是愛着她。

因爲,她們害怕自己已經沒有那份魅力吸引住身邊的他。

貝茈第一次,被一個男孩這樣寵溺,這樣疼惜。

小時候爸爸喜歡在她生日的時候,送她漂亮的娃娃,每一個娃娃的手中都有一支玫瑰花。

爸爸說,將來一定會有男孩替爸爸送玫瑰花給她,一定會代替爸爸好好地愛護她。

爸爸,是你嗎?

你派了許賢來代替你嗎?

我該怎麼辦?忘記那個人,從頭開始?我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會想起那個人。

他不愛我,我卻一直拔不出來,我騙不了自己。

可是,許賢……

她看見幾步之遙的男孩,嘴角微揚,燦爛的上揚成45度的弧形,琥珀色的瞳孔散出萬丈柔情,迷得人像是醉酒般沉淪。

他這樣愛她。

許賢,爲什們你會喜歡這樣平凡的我?我不值得你愛,我什麼都沒有,甚至我連自己的心也管不住。

水靈的眼眸裡突然多了一股堅定,貝茈決定放下過去的包袱,全心全意地把愛全部給他,這個百般對她好的男孩。

她不要他難過,她要讓自己愛上他。

走近許賢,她小小的身子,還不及他的肩膀高。

許賢依舊溫柔地看着她,“喜歡嗎?”

“恩,很喜歡,很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你!許賢!”

她揚起迷人的笑容,在金色的陽光下,像個魅力的妖精,許賢不由愣住了。

她說,她喜歡他??

還沒來得及慶祝。

貝茈已踮起腳尖,輕吻在男孩詫異的嘴角,一抹暗香悄悄的彌散開來。

許賢震驚,他沒有想到貝茈竟然會主動親他,他拉近貝茈,轉而變被動爲主動,薄脣貼上她的嬌脣。

愛情開花了。

許賢,我會努力愛上你。

清晨,拉開淡紫色的窗簾,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陰鬱。在落地窗外,雨珠串成一串串珠簾,接連不斷,徐徐落下。

擡眼望見,沒有被高高的樓房遮住的,是烏雲密佈的黑暗,模糊不清。

又是一個下雨天。

倚在窗邊,貝茈的思緒飄搖,拉開記憶的線條,輾轉繞回。

小時候,家裡有大大的別墅,在三樓有一個大大的房間,爸媽取名叫做悠然室。

那是一個足足五十平米的房間,四面都被刷上淡淡的嫩芽般的綠色,只要一走進這個房間,整個人就會感覺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得到舒張。

在靠近室外的那一側,是整整一大排的落地窗,透過一片透明,將外界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只要空閒,她們一家人就會圍坐在這個悠然室,靜靜地看着室外的紛擾,將這一份安詳自在享受得淋漓盡致。

貝茈小時候是個很調皮的孩子,總是喜歡爬上滑滑梯,她喜歡那種在雲裡突然滑下的刺激。

因爲好動,她的腿曾經脫臼過,雖然沒有大礙,之後卻留下了後遺症。

每逢下雨天,她的膝蓋就會很疼很疼,那種刺痛是從骨髓裡慢慢滲出,直到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

疼痛,總是讓她疼得翻來覆去,整夜難眠。

而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會輪着給她揉揉膝蓋,緩解她的疼痛。

只是長大了,一切都變了。

她只能在雨天時,緊緊咬着脣,抑制住刺痛,全身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拽住被子,手指深深地嵌進去肉裡,卻還是抑制不了膝蓋傳來的疼。

每次,脣瓣經常被自己咬得通紅,甚至破皮到流出鮮紅的血液。

她不喜歡下雨天,最不喜歡下雨天!

爸媽離開的那天,天一直灰濛濛,陰沉着,連綿細雨飄飄揚揚,輕拂路人的臉頰,凝成一層晶瑩的透明,卻叫人看得模糊不清。

她瘋狂地跑,在雨中,她像只迷失的羔羊在尋找方向,回到家,全身早已溼透,而爸媽早已閉上雙眼,再也沒有睜開。

她害怕下雨,她害怕陰柔的雨絲再一次奪取她的幸福。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旋律不自覺響起,她空蕩的視線終於收回,落在不遠處的書桌上的手機。

這是很便宜的一部廉價手機,是她不得已從二手市場買來的。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凡是手機該有的功能,它都有,至於其他的,對於她來說,多功能就是多餘的功能。

“喂?”靜靜地等待着另一邊的迴音,貝茈很好奇這則電話是誰打的。

因爲顯示的是陌生號碼,出於禮貌,她決定還是接起來,也許是誰有急事。

意外的,電話的另一邊竟然沒有任何聲音。

她突然想起了那個人,因爲那一天,她接起的電話和今天的一模一樣,他也是沉默不語的。

是他嗎?

心裡彆扭得緊,她握住手機的手不自覺握緊,手心涔涔冷汗冒出。

“是、你嗎?”她還是卑下地示弱了,沒出息,一次一次在心裡罵自己,可是,她還是拒絕不了。

顫抖的音,毫無保留地表現出她有多麼期待,有多麼激動。但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期待。

“哈哈!是我啊!”爽朗的笑聲響起,貝茈突然愣住了,不是他,心裡突起一陣失落,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掩埋。

“是你啊,有事嗎?”是許賢,沒想到他竟然會有自己的手機號,她不曾告訴過他。

“你,”對話那邊的人心裡一頓,突然收住了笑聲,只是一霎,轉而又大笑起來,“我的小貝,難道要有事我才能找你嗎?我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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