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南戰的問題,慕碩謙只是輕啜了一口酒,半晌才用冷冷淡淡的聲音回答道:“一個齊家還不足以成爲我的忌憚。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從前的事情應該早早有個了斷,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
顧七裡裝着若無其事的去夾菜,可是連夾了兩下都失敗了,也不知道是跟菜置氣還是在跟自己置氣,她就認準了那塊蝦仁,非要把它夾起來爲止。
他說得對,從前的事情就應該早早有個了斷,不該再拖拖拉拉的。
而他們現在唯一的關係就是已經名存實亡的婚姻吧,她臨走的時候同他說過,如果他有時間就去辦下離婚手續,可他遲遲沒有聯繫她,她也不想主動跟他發生交集,不過現在,她是不是該主動的催促一下了。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顧七裡到底是敗給了那塊蝦仁,她放下筷子,衝着南戰優雅的笑了下,“失陪。”
她拉開椅子,轉身離開,自始至終也沒去看旁邊的男人一眼。
一出門,有臺輪椅放在門的左側,爲了保護隱私,香山會所裡包間與包間的距離都很遠,這臺輪椅既然放在他們的門口就說明是他們其中一人的,南戰的腿腳一定沒問題,來時還是他開得車,那麼……。
是慕碩謙?他受傷了?
顧七裡揣着這樣的疑問匆匆去了趟衛生間又折了回來,進門前,她故意停留了一小會兒,目光飛快的自慕碩謙的身上掃過,果然,他的一條小腿上打着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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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是什麼時候受傷的,她上次見他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
她剛要推門而入,裡面忽然傳來南戰的聲音:“你和七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下,腳步停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她才聽見慕碩謙的聲音,仍然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沒什麼。”
“呵,別騙人了,你和那個小明星周小雨突然走得這麼近,你以爲我不知道?是不是偷吃被七妹發現了,在跟你鬧冷戰呢?”
顧七裡苦笑,她現在連冷戰的資格都沒有了,她倒是想跟他冷戰呢,哪怕他如此傷他,她仍然卑微的想着抓住一點光,保存一點熱,哪怕最後只會傷得更重,跌得更狠。
“我們沒有鬧冷戰的必要,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愛過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顧七裡全身冷如寒冰,彷彿置身在一座千年冰窖。
她覺得胸膛裡有一雙手在肆無忌憚的肆虐,撕扯着,抓狂着,破壞着,須臾間,她就嚐到了血肉模糊的味道。
她一步一步的後退,直到撞上了門口的輪椅,椅子在力的作用下向後滑去又撞向了一邊的牆壁。
聽着輪椅發出來的“砰”的一聲,顧七裡才猛然驚醒,她低着頭,快速的向外走去。
直到走出香山會所,她才擡起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眼淚順着臉頰急流而下。
是她太傻了,事情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她還期望着他曾經對她有過的那些愛是真實的,在他告訴她,周小雨和她之間,他選擇了前者時,在他那天在危急時刻卻救了周小雨時,她就已經該死心了啊,爲什麼還要如此犯賤的繼續來聽這些捅得她鮮血淋淋的話。
顧七裡,你還要傻到什麼時候,你的底線在哪裡?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拿出手機快速的給南戰發了條信息: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賬我已經結了,謝謝你。
她發完後又返回收銀臺結賬,最後出來時,她再次編輯了一條短信,這次的收信人是慕碩謙:慕先生,麻煩你有時間辦一下離婚手續,有些事情就該早早有個了斷,不該再拖拖拉拉。
她把他的話原封不動的奉送了回去,將手機放好後攔了一輛車離開了。
南戰的電話在響了一聲後,他看了眼緩緩放下,看着對面雖然在慢條斯理的吃飯,可是已經明顯心不在焉的男人說道:“七妹說她不舒服,回去了。”
正在往杯裡倒酒的慕碩謙沒有應聲,彷彿漠不關心,可心底已經掀起來了狂潮,她不舒服?感冒了還是怎麼了?這樣回去怎麼行,得去醫院好好的檢查一下,她向來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明明就要到生理期了還總是喝冰的東西,有時候感冒了,不吃藥,說是要用喝水療法,結果每次都病得更重。
“喂,你的酒都灑出來了。”南戰急忙出聲提醒。
慕碩謙這才立刻停止了倒酒的動作,杯子裡的紅色液體已經溢了出來,有一些灑在了桌面上,他急忙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埋着首不想泄露自己此時的狼狽。
慕碩謙把桌子擦乾淨後,他的手機也響了一聲,因爲就放在左手邊,所以便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瞬間填滿了他眼底的空白:慕先生,麻煩你有時間辦一下離婚手續。
後面的內容屏幕沒有完全顯示,但慕碩謙大概也猜到她說了什麼。
他盯着面前滿滿一杯紅酒,二話不說的拿起來,一仰脖子直接倒了進去。
對面的南戰看得呆住了,反應過來時,他又往自己的杯裡倒了滿滿一杯,再次一飲而盡。
南戰什麼也沒說,默默的爲自己斟滿,拿起來喝了兩口。
桌子上的菜已經涼了,兩個人卻始終沒有動筷。
“有什麼事說出來,兄弟幾個也許會有辦法。”南戰沒有勸他停止灌酒,而是替他又開了一瓶。
慕碩謙揚起一抹苦笑,因爲喝得太猛,嗆得他滿臉通紅,半天才恢復了本來的血色。
怎麼幫,如果可以找人幫忙他早就找了,何苦等到現在。
這件事背景複雜,牽扯的可是世界第一黑幫,他不可能讓他們幾個去趟這灘渾水,弄不好就是丟性命的事。
他沒有說話,低着頭只是喝酒。
南戰什麼時候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他一向是風姿颯爽,運籌帷幄的,好像這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和解決不了的困難,但是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下意識的就握緊了手中的紅酒杯,說到底,慕碩謙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有七情六慾,知人情冷暖,自然也有他無法解決的難題。
在這一刻,他才覺得他更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神,反而,真實了。
顧七裡回家拿了東西又讓司機調轉了車頭,直奔着景山而去。
既然不要拖拖拉拉,那就速戰速決,她不想再和他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路上有個交通事故,顧七裡到達景山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半了,她沒有進去,而是坐在門前不遠的那個小花壇前給慕碩謙發了一條信息:我在你家門口,我正巧帶了戶口本和身份證,民政局還沒關門,去把離婚手續辦一下吧。
直到提示發送成功,顧七裡才發覺這句話是有多麼的諷刺。
兩年多前他像神一樣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對驚愕的她說:戶口本和身份證我都帶在身上,民政局今天正好也開門。
結果,她就糊里糊塗的和他領了證。
兩年後,她坐在他家門口,說着同樣的話,只不過結婚變成了離婚。
不久,她收到慕碩謙的回覆:好。
又等了大概十幾分鍾,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駛入視線,她看了眼車牌號:1921,有點眼熟,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因爲真是太普通了,不像這麼好的車子能懸掛的車牌。
那輛車在經過她的身邊時停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便看到了開車的袁益,這是慕碩謙的車?他換了新車?
車子只是減緩了速度,不過馬上就開到了家門口,先是袁益下了車,緊接着他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副摺疊的輪椅放到了後車門的位置,不久,慕碩謙才扶着一邊的車窗走了下來,沒用袁益攙扶,有些吃力的自己站了起來,看了那輪椅一眼,沒坐,而是調頭往屋裡走去。
“謙少,醫生說了你的那隻腿不能着地的。”袁益急忙追了上去。
慕碩謙不想在她的面前坐輪椅,就算今天這條腿斷了,他也要大步坦然的走進他們的家。
慕碩謙一直走到門前才停下來,忍着鑽心的疼痛和額頭的冷汗,他對站在不遠處的顧七裡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先進來等我一下。”
顧七裡沒有馬上表態,下午三點鐘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她不想在這裡被烤成人肉餅。
直到他進去了,她才邁開步子跟了上來,在他走過的地方,她聞到了濃重的酒味。
袁益知道拗不過慕碩謙,恭敬的對顧七裡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顧七裡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撲面而來的都是過往的回憶,點點滴滴穿插成曾經的甜蜜與悲傷。
她努力理了下紛亂的思緒,拿起手機玩起了飛機大戰。
最近遊戲升級,多了許多新的關卡,一關比一關困難,以她的水平,就算買了所有的道具也根本通不了關,每每這個關頭,她就會想起慕碩謙一臉從容的幫她通關的樣子,那時候,她總覺得自己的智商比他低了好幾個檔,不過還是傻呵呵的很高興。
在又一次關底失敗後,顧七裡退出遊戲,毫不猶豫的將這個APP刪除了。
有些事無論她怎麼努力,終究避免不了無疾而終的結局,所以,何必再執着呢。
顧七裡刪完遊戲後坐在那裡靜靜的等着,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她不斷的看錶,等得不耐煩了,剛要起身問個究竟,忽然聽到臥室裡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