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機扣下，槍聲響起。
餘錢沒有把191步槍調到全自動模式，而是對準就在不遠處狂奔的怪物一下一下地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
子彈頗有節奏感地射出，在每一聲槍響之後，他也在迅速調整着開槍的提前量。
而同樣的，那頭怪物似乎也在有意地避開子彈。
利用自身超高的移動速度，怪物在五班陣地前方左衝右突，甚至還能機敏地利用天然掩體，來避開直瞄火力的射擊。
距離很快拉近到20米以內。
而這，也已經進入這頭怪物的攻擊範圍了。
餘錢的彈匣裡還剩下25發子彈。
他果斷將快慢機撥到了全自動位置。
“砰砰砰砰-——”
子彈傾瀉而出，血紅色的“胎兒”瞬間被子彈從空中擊落。
而與此同時，五班其他隊員也同時開火，補槍的火力將胎兒的身體徹底打碎。
“轉移陣地！”
班長再一次發佈命令，餘錢換下彈匣，緊跟在班長身後向第二陣地疾奔而去。
而在他們身後，怪物的鋒線終於已經突破了第一輪襲擊中倒下怪物的屍體所組成的脆弱障礙。
在側翼持續的騷擾下、在如同“牧羊犬”一般的步坦協同小組的驅趕下，聚集起來的獸潮繼續向蚌湖方向前進。
他們距離蚌湖防線還有25公里。
按照獸潮目前的行進速度，最多一小時後就會到達。
真正的錘砧即將碰撞，可也就在這時，餘錢的耳機裡突然傳來了沈越的命令。
“南側窯頭河方向發現離羣怪物，數量在10頭以上。”
“步坦協同小組無法及時抵達。”
“穿插連五班，迅速退回出發陣地，搭乘猛士前往窯頭河東側北山尾方向阻截！”
“我們不能讓離羣怪物形成規模，它們必須按照我們設定的方向前進。”
“否則，我們制定出的戰術，就全都白費了！”
“明白！”
餘錢前方的班長猛地頓住腳步，隨後迅速打出手勢，同時下令道：
“向東返回出發陣地！”
“登車前往預定作戰地點！”
“北山尾方向！”
“收到！”
五班隊員們隨之停步，一行人轉折向東，奔向被設置在鄱陽湖附近唯一一條鋪裝道路交匯點處的出發陣地。
他們沿途也在清理着不斷出現的小型怪物，而餘錢赫然發現，那些“血紅色的胎兒”，正在變得越來越多。
餘錢不斷扣下扳機，與周邊的隊友形成密集的火力網，儘可能在胎兒出現的瞬間就將其擊殺，避免其活躍之後造成更大的威脅。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精準地清理掉每一個胎兒。
那些躲過了五班火力的胎兒，便逼得整個穿插連不得不調動無人機資源，對其進行精準鎖定擊殺。
本來就嚴重不足的火力資源再一次被迫重新分配，獸潮的側翼暴露出巨大的缺口。
而這，也正是出現離羣怪物的原因。
“這他麼到底是什麼東西？！”
餘錢咒罵一聲，給步槍換上了最後一個彈匣。
此時，小隊已經抵達了出發陣地，沒有任何休整的時間，衆人立刻開始進行彈藥和武器補給，隨後一窩蜂地涌上猛士車，攜帶裝備向北山尾方向轉移機動。
直到這時候，班長才有時間回答餘錢的問題。
“我已經上報了。”
“根據團長的判斷，這很有可能是某種聖血者的雛形！”
“聖血者？！”
餘錢目瞪口呆。
他是從帝都來的，他當然知道聖血者是怎麼回事。
但.
現在你居然告訴我，聖血者是由怪物孕育出的胎兒？？
這已經完全超越了餘錢的認知。
他不知道什麼叫“生殖隔離”，但他知道，人是不可能跟其他物種生下孩子的。
怪物顯然也是所謂的“其他物種”中的一個。
那怪物爲什麼能跟人雜交？？
還是說，這其中還有別的隱情？
來不及多想，猛士車已經順着鋪裝公路直插向北山尾方向。
遙控武器站上的臂盾近防系統不斷點射開火，清繳着周邊沒有友軍標識的一切活動生物。
所過之處，沒有任何物體能多過轉輪機槍的火力。
這是個好消息。
那些血胎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雷達。
餘錢深吸一口氣，略有些緊張地觀察着窗外的情況。
伴隨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猛士車驟然停下。
“下車！”
班長一聲令下，衆人推開車門涌出車窗。
“我們過來了！”
“離羣怪物距離我們1公里！”
“偵察發現，至少有兩頭3級以上怪物！”
“我們沒有太多重武器，必須用現有武器擋住它們！”
“佈置重機槍陣地！準備好火箭筒！”
“快！越快越好！”
“明白！”
衆人再次回答，新的陣地迅速被構建起來，而也就在不到一分鐘之後，第一頭怪物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
那是一頭詭異到極點的怪物。
一頭似乎是“漂浮”在空中的，行動相當緩慢，但漂浮速度卻快得嚇人的怪物。
它就像是一頭從深海來到陸地的蝠鱝，身體兩側的薄膜鼓出巨大的“氣囊”，支撐着它的體重，讓它僅僅需要輕輕一躍，便能騰空到上百米的高空。
從地面上看，它的體型並不算大，也就只有十米出頭。
可當它從空中撲下時，它所帶來的壓迫感卻是無與倫比的。
風聲漸漸靠近，餘錢安靜地等待着命令。
下一秒。
“餘錢，把它打下來！”
班長高聲下令，餘錢毫不猶豫地扣下了火箭筒的扳機。
“砰！”
一聲輕響，火箭彈直奔那頭又像蛤蟆、又像蝠鱝的怪物而去。
這一瞬間，餘錢的腦子裡突然升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而果然，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
在那頭怪物被火箭彈擊中的瞬間，劇烈的爆炸發生了。
那是遠遠超過火箭彈爆炸威力的非自然爆炸。
“轟！”
氣浪洶涌而出，火焰在整片天空席捲而過，緊接着又化作點點火雨，朝着地面墜落。
“氫氣！氫氣！”
餘錢略有些慌亂地大喊。
“不是氫氣，是沼氣！”
班長臥倒在地，沼氣燃燒產生的高溫已經將他的頭髮燎得捲曲，但他卻顧不上去管皮膚的灼熱，轉而繼續對緊隨其後的另一頭怪物發起了攻擊。
“砰、砰、砰——”
狙擊榴的聲音頗有節奏的響起，一頭巨大的節肢怪物抽搐着倒下，傷口處涌出的血液散發出詭異的熒光。
“來了！”
班長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餘錢擡眼看去，剩餘的十數頭形態各異的怪物，正在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直衝而來。
距離1公里。他已經能清晰地看到怪物的面目。
10個人，對陣10頭怪物。
這一刻，穿插連與怪物的這場戰鬥，烈度瞬間飆升！
與此同時，蚌湖防線上。
被臨時組織起來的“遠征軍”已經被何朔用簡單粗暴的隊形排成了兩列。
第一列遠征軍手裡握着的是最簡陋的75式突擊步槍，而在他們身後、主要由老兵組成的隊列中，則零散分佈着由重機槍、火箭炮搭建的火力點。
這樣的配置或許算不上多公平，可何朔知道，在武器裝備有限、人力有限的情況下，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安排。
依託蚌湖地形，他能輕鬆地降低將那些體型巨大的怪物行動速度和靈活性，而一旦它們被拖住，等到它們的就是密集的彈雨，和精準射出的火箭彈。
“保持隊形！”
“看好你身邊的人！”
“聽我的命令，我讓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
“放心！我們有蚌湖作爲天然屏障！”
“這些怪物衝不過來！”
“利用湖水做掩護！這將是我們最堅固的城牆！”
“不要後退！不要害怕！”
“怕就會死！不怕就不會死！”
何朔在隊伍中來回穿梭着喊話，這樣的“鼓勵”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
至少，即使是在親眼看到遠處規模龐大的獸潮之後，遠征軍中也沒有一個人脫離隊伍。
——
當然，更大的原因，或許是因爲他們已經在此前那場戰鬥中“脫敏”、隨後又見識到了何朔強硬無比的手段。
以至於這裡的所有人都意識到，與其逃走、然後迎接一個必死的結局，還不如先拼一拼，看看有沒有運氣逃命。
隊形仍舊維持着穩固，何朔不斷調動着無人作戰集羣，以遠處怪物的速度和規模爲參照，針對性地組織起靈活的火力配置。
他操作得遊刃有餘，可在他身邊的李現，卻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最終的考驗就要來了。
這支隊伍能不能像這名華夏軍的團長所說的一樣頂住壓力，或許幾分鐘後就會有答案。
他仍然沒有信心。
但到了這一步，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機會逃避了。
“你到底打算怎麼打？？”
李現看着站在隊伍最後，神態平靜的何朔，忍不住開口問道。
“按照計劃打。”
何朔盯着手裡的PDA，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我們首先要阻擋住獸潮的第一輪進攻，把它們擋在蚌湖南側至少半小時。”
“半小時後，來自011基地的轟炸機會趕到，向密集堆積的獸潮投下航彈。”
“按照伏羲的計算，這一輪轟炸至少能讓20頭以上的怪物失能。”
“而在承受巨大損失後，獸潮真正的指揮者必然要重新評估戰術可行性。”
“被腦機控制的怪物會停下來，他們一旦停下，就會陷入我們提前準備好的包圍圈中。”
“到那個時候，錘砧戰術就能真正生效了。”
“但前提是我們能擋住半小時！”
李現急切地開口，但何朔卻不再理他。
“通知所有作戰人員做好準備！”
何朔斷然開口下令道：
“獸潮已經突進到500米範圍內。”
“倒計時十秒，準備進攻！”
“.明白。”
李現咬咬牙，奔跑着向傳令兵傳達了命令。
而由聖血者組成的傳令兵則迅速散開趕往防線各處，等待着何朔的進一步命令。
400米。
李現的呼吸更加急促，甚至連雙手都有些顫抖。
他已經太久沒有走上真正的戰場了，以至於到了現在這種真正要以生死相搏的時刻，他都仍然鎮定不下來。
300米。
煙塵中，怪物的身影漸漸顯現。
李想擡高了手裡與其他遠征軍如出一轍的75式步槍，等待着開火的命令。
——
但，也就在這時，隊列中突然有槍聲響起。
“砰！”
“砰砰砰砰-——”
李現下意識回頭看去，隨即他赫然發現，那是一名緊張過度的遠征軍士兵，在看到怪物後、在命令下達之前，就忍不住扣下了扳機。
完了。
李現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支遠征軍的火力資源本來就少到可憐，戰場上的勝負又往往決定於毫釐之間。
遠征軍提前開槍了。
哪怕只是一個人，可在崩潰性的連鎖反應下，所有人都會開槍！
果然，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在第一聲槍聲響起後，整道防線上，槍聲大作！
那些還不算太熟悉手中武器的遠征軍士兵們瘋狂地扣下扳機，僅僅是幾秒鐘時間，槍膛裡的子彈便被清空！
而當步槍發出代表子彈耗盡的“咔噠”聲時，那些士兵才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他們手忙腳亂地嘗試着更換彈匣，而此時，怪物已經衝到了200米以內。
李現慌亂地回頭想要去看何朔的反應，卻發現對方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對這樣的突發情況絲毫不感到意外。
何朔的神情平靜，仍舊在冷靜地下達着命令。
“第二列準備！”
“瞄準！”
“開火！”
命令下達的瞬間，重機槍、火箭筒、107火箭彈、步槍、無後坐力炮
這支隊伍所有的重火力全部開火。
而與此同時，無人作戰集羣也在無形力量的指揮下，開始執行獨屬於它們的作戰任務。
一枚枚巡飛彈被釋放，一發發火箭彈墜落在怪物中間。
爆炸的衝擊波確實殺傷了數頭怪物，也確實拖慢了它們衝擊的速度。
可這
真的不是杯水車薪嗎？
來不及了。
第一頭怪物已經撲入了湖中，緊隨其後的，是更多還沒有遭遇到有效打擊、體型龐大、卻靈巧無比的怪物。
怎麼擋住它們？
半小時？？
哪怕是一分鐘都擋不住！
眼看怪物越來越近，李現扣下了手中的扳機。
“砰砰砰砰-——”
子彈傾瀉而出，也帶走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
沒用的。
重武器數量太少，殺傷力太弱。
想要擋住這一輪獸潮，其實根本就不可能！
都是騙人的。
李現苦笑着放低了槍口。
——
但也就是在這一刻，巨大的爆炸聲突然響起。
“轟！”
“轟轟轟！”
李現愕然擡頭。
怪物們的中間爆開了一朵朵硝煙和火花。
巨炮
李現回頭看向何朔，隨後又看向了背後炮彈射來的方向。
華夏軍真正的支援到了？
——
等等。
李現突然醒悟。
炮聲不是來自華夏軍，不是來自“金陵新城”，是來自九江！
這個何朔從來沒想過真的只依靠300人擋住獸潮。
他把九江也拉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