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泡？
雷傑愣了一愣。
“什麼樣的氣泡？”
他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
方全搖搖頭。
“現有的記錄並不清晰，我只知道，那似乎是一個.，鏡面的球體。”
“它只存在了一瞬間，甚至來不及觀測，便突然破裂。”
“看到它的人只有幾個，到現在，也已經全部不在了。”
“.明白。”
雷傑點點頭，轉而問道：
“錄像呢？錄像設備也沒拍下來嗎？”
“沒有。”
方全再次搖頭。
“在它出現的瞬間，整個總部的電力全部中斷。”
“它似乎帶有某些極強的電磁屬性，以至於周邊一切涉及電力的設備全部被損毀。”
“僅僅是修復設備，似乎就花費了近兩年時間。”
“而在完成修復之後，許多人、許多人領袖嘗試重新啓動試驗，但均以失敗告終。”
“直到現在，我們也沒能重新將圓環啓動。”
一邊說着，方全一邊帶着雷傑往前走。
沿着階梯一路向下，在深井的最底部，雷傑終於看到了那臺“傳說中”的圓環設備。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東西很小。
小到甚至根本就沒有佔滿不足一千平米的地下空間。
第二反應是，這東西的複雜程度相比於自己在016工事裡看到的那臺所謂的“圓環”設備，要低很多很多。
它並不附帶複雜的測量設備，當然，佔體積最大的隔震設備也是不需要的。
因爲它本身，就被搭建在中微子實驗室下方的隔震臺上。
整臺設備最複雜的部分，無非是最中間的環形管道。
“圓環是在哪裡產生的？”
雷傑開口問道。
“管道的最中心，那裡被他們稱爲‘生成井’。”
“生成阱什麼鬼”
雷傑眉頭緊皺。
“這麼說起來，這玩意兒真的是在製造時間晶體？”
“我們不知道。”
方全搖搖頭，繼續說道：
“說實話，就連你所說的‘時間晶體’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確實在努力傳承圓環真正主人的知識，可他們留下的東西太過晦澀，太過高深。”
“我們的先輩曾經想要向他們尋求過指導，想要得到他們的教誨，他們也確實贈與了我們一些知識。”
“但他們贈與的方式.”
“就如同是把一個寶庫的大門在我們面前打開，卻又不告訴我們到底哪些纔是真正的寶貝一樣。”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只能自己摸索着去學習那些難懂的詞句。”
“在他們走後，這樣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再加上數次災難的降臨，好不容易傳承下來的知識幾乎斷絕。”
“我們只能勉強維持着‘圓環商會’這個組織的存在——直到現在，我們所回覆的屬於圓環主人的知識，也不到十分之一。”
“或許，是不到百分之一。”
合理。
聽完方全的敘述，雷傑總算是大致搞清楚了圓環商會這個組織的來源。
他們並非最初的“研究人員”，或許只是一批在廢土上艱難求生的流民。
他們找到了圓環，找到了那些仍舊傳承着知識的研究人員，試圖從他們那裡得到希望。
但可惜的是，那些研究員們太過於封閉，又或者說，太過於自信了。
他們以爲可以通過圓環一次性解決問題，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他們失敗了，整個人類文明都有可能因此陷入再也無法挽回的斷層。
而這，大概率也是廢土世界知識傳承斷絕的原因之一。
一句話，他們把末日當成了一個可以用尖端技術和理論解決的問題，而忽視了發動廣大的人民羣衆。
這叫什麼？
速勝論害死人啊！
雷傑嘆了口氣，緊接着開口道：
“把設備打開吧。”
“至少讓我看看，它到底是怎麼運轉起來的。”
“沒問題。”
方全走向一旁的操作檯，伴隨着他的腳步，燈光漸漸亮起。
整個深井的地下空間被徹底照亮，而到這時候，雷傑才發現，這個原本用於探測中微子的實驗室，已經進行過了一輪全方位的改造。
它完全變成了適應這臺設備而存在的設施——這背後的工程量應該相當巨大。
那麼由此推測，當時聚集在這裡的研究人員和學者的數量，應該也並不低？
他們都去了哪裡？
這似乎也是個問題。
雷傑的思緒混亂，而此時，方全已經將操作檯解鎖完畢。
“上一次啓動這臺設備是在四年之前。”
他開口說道：
“我們不瞭解這臺設備，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維修。”
“但是按照遺留下來的記載，如果按時啓動這臺設備，它會老化得慢一點。”
“但即便如此，四年前我們啓動這臺設備的時候也遇到了許多問題。”
“希望今天.我們能好運一些吧。”
說着，方全按下了啓動按鈕。
巨大的嗡鳴聲響起，雷傑意識到，首先被啓動的是隔震模塊。
緊接着，風扇和降溫系統啓動，電力輸送到巨大的電容模塊中，電容儲能，設備即將開始正式運轉。
“我們運氣很好！”
方全略有些激動的喊道：
“一次成功！”
“或許，我們這次能重現那個氣泡！”
雷傑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個生成阱。
他不知道那裡會發生什麼變化。
但他知道，如果那裡有變化，整個人類的未來，也會在這一瞬間改變。
空氣中出現了略顯詭異的、波紋狀的扭曲。
雷傑幾乎以爲，這臺圓環設備即將順利啓動了。
——
但下一秒。
“嗡——”
一聲尖銳的噪音響起。
電容內的電力被釋放完畢，設備停止運轉。
空曠的井下，只剩下了仍在轉動的風扇發出的嗡嗡聲。
“失敗了。”
“很抱歉，這次我們.一無所獲。”
方全遺憾地看向雷傑，繼續說道：
“我本來以爲這一次會有更大的好運的，但.”
“不。”
雷傑搖頭道：
“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至少，我們算是知道，那種奇怪的金屬是從哪來的了。”
話音落下，方全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
“從哪來的？？”
雷傑輕輕吐出一口氣，回答道：
“那不是啓動圓環的必需品。”
“那是圓環啓動後的副產品。”
“這個設備.確實是在微觀層面上影響着這個世界。”
“它很可能在某一個瞬間，改變了物質內部的基本力.”
另一邊，山城。在何朔帶領的“合成隊伍”順利清理掉周邊的怪物，並利用數輪轟炸將僅剩的兩頭一級怪物驅逐向更西邊的山區之後，整個山城的門戶徹底洞開。
通路已經開始建立，伴隨着遠遠不斷的裝備和人員到達的，還有那些好奇的商人，以及
朝聖的平民。
無論在任何時代，信仰永遠都是最強的驅動力。
明知路程艱險，甚至連山城具體是什麼樣都不知道，那些狂熱的機械神教信徒們卻還是涌了過來。
披荊斬棘，篳路藍縷。
沒有路的地方，他們硬生生地趟出了一條路。
他們中有些人倒在了路上，向同樣正在趕往山城的遠征軍援軍求救。
可何朔卻早就已經向李現下達了命令，而負責調度的李現又向遠征軍的士兵們下達了命令。
他們無視了所有求援的朝聖者，任由他們在崎嶇的路上斷絕了呼吸。
他們的屍體成爲了路牌，但同時也嚇退了許多意志並沒有那麼堅定的朝聖者。
最終到達山城的平民其實並不算多，也就幾十人的規模。
但即使是這幾十人，卻仍然給駐紮在山城的華夏軍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
泥塑被摧毀這件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郭旭幾人一樣，能那麼輕易地接受的。
他們將華夏軍視爲瀆神者、視爲破壞者，而此前曾經流傳的所謂“至聖八一”的名號，也成爲了邪惡的象徵。
騷擾、謾罵每天都會發生，許多教士一天到晚舉着香爐向華夏軍的臨時指揮所發出詛咒。
當然，這樣的詛咒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香爐發出的煙霧，甚至還不如從山城地下散發出來的水汽濃烈。
但陳劍確實不勝其煩。
倒是季星，似乎對這樣的場景相當.滿意？
站在指揮所外，陳劍看着季星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疑惑地開口問道：
“話說，你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這不是很煩人嗎？哪裡有樂子了？”
季星咳嗽一聲，回頭看向陳劍，隨後回答道：
“團長，你還沒發現嗎？”
“這也是何朔首長的計劃之一啊。”
“.怎麼說？”
陳劍好奇問道：
“你看出來了？”
“當然-——我雖然不如你們聰明，但我確實比你們更瞭解這個世界上的狂信徒。”
季星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緊接着繼續說道：
“我們其實本來是可以開闢出更加通暢的道路的。”
“或者，我們可以直接把輸送物資的道路分享給這些朝聖者使用，在行進過程中拉他們一把。”
“但我們沒有這麼做。”
“而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篩選。”
“篩選掉那些信仰不夠堅定的信徒，留下來的、能真正到達這裡的，就是那些最堅定、也最核心的教徒了。”
“這些人的影響力往往比普通的教徒、信徒要大得多。”
“如果能把他們利用起來，摧毀機械神教的工作會變得更加輕鬆。”
“他們只不過是現在還在鬧騰罷了，等何朔首長騰出手來，早晚會收拾他們的。”
“嘖嘖.”
陳劍聞言搖頭。
“陰謀家，夠可怕的。”
“難道這也是精心設計的計劃嗎？”
“那肯定不是。”
季星搖頭道：
“大概何朔首長只是順手爲之而已。”
陳劍嘆了口氣。
“明白，這大概就是天賦吧。”
“他確實適合幹這個。”
一邊說着，陳劍一邊轉身向指揮所走去。
“好了，閒聊到此爲止。”
“該乾點正事了。”
一邊說着，陳劍一邊打開了大屏幕。
伏羲已經在線，而屏幕上呈現出的，則是一個建議的模擬程序。
“我們需要向山城內部投送病毒。”
“你應該能理解病毒是什麼意思，對吧？”
季星微微點頭，回答道：
“我大致能理解-——就好像往一臺正在運轉的機器裡投入一塊石頭一樣。”
“大概是這個意思沒錯。”
陳劍的手指在PDA上滑動，緊接着繼續說道：
“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藉助一個類似於震盪病毒的東西，從物理上摧毀山城的核心計算中樞。”
“我們需要做的事情總共有三件。”
“第一件，對腦機控制系統進行解碼。”
“第二件，入侵通訊信道。”
“第三件，沿通訊信道向山城計算中心植入病毒。”
“流程並不複雜，但這是一個需要長時間精細化操作的步驟。”
“在下一次談判時，我們需要拖住林宇、或者說拖住他背後的靈犀至少6個小時。”
“我們要保證他與被隔絕的計算模塊保持通訊至少六小時，並且中途不能被靈犀打斷。”
“但現在，問題來了。”
說到這裡，陳劍稍稍一頓。
他看着季星，開口問道：
“如果你派出一個代表前往敵人的營地與敵方首腦談判，在預定時間內他還沒有返回，你會做什麼？”
“.切斷與他的聯繫。”
“沒錯！”
陳劍讚許地點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按我們的估計，靈犀最多會給我們留下兩個小時的談判時間。”
“這點時間，對解碼來說是完全不夠的。”
“因爲，靈犀所掌控的算力，要比我們龐大得多。”
“哪怕只是一個被隔離的區塊，也接近於我們所擁有的全部算力。”
“所以，我們必須爲伏羲創造更多時間。”
“我們要讓靈犀相信，六小時的談判是完全合理的。”
“因此，順着這個思路繼續往下設想.我們必須創造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
“這個封閉的環境，不能由我們掌控。”
“我們需要.你，來進入這個環境。”
話音落下，季星的眼神微微一變。
“你想讓我.作爲代表，進入真正的山城，跟靈犀談判？”
“沒錯。”
陳劍重重點頭。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李石太憨，他承擔不了這樣的責任。”
“而我，我的身體經受不起接入腦機的創傷。”
“你是最好的人選。”
“我們會提前在系統中預埋後臺，將信號轉發給伏羲。”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以你爲中裝，真正接入山城。”
“怎麼樣？”
“你願意嗎？”
季星深吸一口氣。
隨後，她鄭重點頭道：
“如果你需要.我絕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