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莊園內。
何朔神情冷漠地看完了剛剛收集、彙總上來的情報，放下PDA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
“這招確實挺狠的。”
“要我們證明自己吃了幾碗粉？那不得把肚子剖開給你看？”
“果然，潑髒水這種路數，放在哪個時代都是最簡單粗暴的啊.”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曾義接話道：
“對方的反應速度確實很快，甚至在異兆發生之後，立刻便制定出了計劃。”
“僅僅花了一天的時間，便能把計劃執行到這種程度。”
“應該說，他們在這方面的能力，也是相當強了.”
何朔點了點頭，沒有立即開口。
不得不說，哪怕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他也得承認，對方的頭腦相當清醒。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能做出“綁定”這個決定，甚至能精準地找到痛點，直接從“不義”這個切入點着手，可以說，幾乎是打在了自己計劃的死穴上。
還有那句“他們懂機械但不懂信仰”.
客觀來講，也真沒什麼錯。
我們懂的是我們的信仰，還真不是你們的信仰啊。
也難怪機械神教這個組織能傳承那麼多年，幹這種宗教洗腦的活兒，你們是真的擅長。
何朔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隨後，他開口說道：
“我們不能繼續拖延、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了。”
“時間本來就緊張，越是等待，對方的勝率就越大。”
“這些宗教狂信徒是不會毫無理由地就冷靜下來的，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的情緒反而會更加激動。”
“一旦突破某個閾值，哪怕機械聖堂什麼都沒做，整個金陵城也會因爲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徹底混亂起來。”
“這絕對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更糟糕的是，他們也知道我們不想看到，所以才用這麼高的效率、這麼快的節奏來逼迫我們。”
“我們必須把計劃提前了.”
一邊說着，何朔一邊再次拿起PDA。
但這一次，他打開的是整座金陵城的高空地圖。
“大書庫的主體部分埋藏在地下，我們的武器很難穿透，就算能夠穿透，也與我們‘天罰’的計劃相違背。”
“所以，我們得想辦法把金城從大書庫裡逼出來。”
“如果能讓他公開露面、主動暴露在民衆面前是最好的。”
“但如果做不到，我們就得考慮相對極端化的策略，通過非和平手段來迫使他離開掩體。”
“比如毒氣？”
曾義插話問道，而何朔則是搖搖頭，回答道：
“具體細節可以過後再討論。”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他暴露後的攻擊問題。”
“大書庫在機械聖堂區域內，距離機械聖堂主體建築150米，但其中只有60米距離是無遮掩的。”
“周邊環繞的其他建築平均高度12米左右，正面機械聖堂主體建築高度接近30米。”
“按照隊長的計劃，如果我們要從這個距離上發起進攻，那我們的有效攻擊角度，大約在110度左右。”
“這個角度還算理想，但問題是，一旦金城離開大書庫，他必然會立刻尋找新的遮蔽物。”
“從時間差上計算，按她的最快奔跑速度，我估計，我們只有6到7秒的攻擊窗口期。”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用俯衝灌頂攻擊，並且時間差需要計算得非常精準。”
“伏羲！”
何朔突然呼喚，伏羲立刻回覆道：
“我在。”
“飛行軌跡已設計，暫無更新後的武器數據，目前根據設計方案預估。”
“攻擊發起到命中目標需3.5秒，前後容差1.2秒。”
“軌跡圖已更新到PDA，請查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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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朔長舒了一口氣。
強人工智能的好處就在這裡，如果是讓他們幾個人自己計算、自己操控，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去計算、去試錯。
而現在，伏羲只需要一秒鐘，就能做完他們要做的所有事情。
“現在，攻擊的問題解決了。”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要怎麼去把他逼出大書庫三層了。”
說完，何朔打開了蜂鳥無人機拍攝的照片，經過伏羲處理後，還原成了一個高精度的內部空間三維建模圖。
他在PDA屏幕上拖動建模，仔細觀察後說道：
“從圖片上看，大書庫第三層應該是沒有其他通道的，進出只能走主通道。”
“但是，想要把他逼出來也沒那麼容易。”
“機械神教有防毒面具，他們在進攻金陵遺蹟的時候就使用過。”
“如果我們直接使用毒氣攻擊，他必然會使用防毒面具或者其他防護裝備。”
“靠這一點不足以把他逼出第三層，甚至於，如果他的信仰足夠堅定，他是寧可死在大書庫裡，也不會向外走一步的。”
“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信衆的面前。”
“這很麻煩.”
“或許不麻煩。”
曾義突然開口說道：
“致幻。”
“致幻？”
何朔愣了一愣，而曾義則是繼續說道：
“金陵遺蹟內的菌毯還沒有徹底消退，外圍還有大量菌毯和傘菌森林。”
“我們完全可以提煉出裡面的有毒物質在機械神教聖堂附近投放，這樣一來，受影響的將不只有教皇金城本身，還包括最核心的那些主教、大主教、近衛旅和禁軍。”
“如果他們全部被致幻的毒氣影響，像我們之前那樣進入恐懼狀態的話.”
“我認爲，沒有任何人，是能待在黑暗的地下空間裡，而不試圖向外尋求幫助的。”
“完美。”
何朔長舒了一口氣，感嘆着說道：
“致幻毒氣的想法很好，如果能一次性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主教也全部都拉下水，以後想要控制機械神教，會變得更加容易。”
“沒想到，你搞這個也挺在行。”
“如果是謝柳的話，估計她會更在行。”
曾義笑着回答，而何朔則是點點頭，繼續說道：
“都不錯。”
“不管怎麼樣，這個計劃已經基本完善了。”
“通知張濤，讓他做好準備。”
“毒氣準備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只要我們下達進攻命令，他就要立刻配合我們的行動。”
“他得主動進攻，打到機械神教聖堂去。”
“讓他打個旗號.清君側！”
“還吃粉，吃個毛的粉！”
12小時後，上午11點。
張濤一夜未眠，但並不是因爲不遠處嘈雜的人聲、和時不時響起的槍聲。
那些暴動的教衆雖然個個都恨不得把自己揪出去、壓到聖人面前讓自己承認罪孽，但張濤很清楚，在“至聖八一”強大的火力，還有對自己始終忠心耿耿的這近兩百名近衛旅士兵面前，他們絕對不會做傻事。
所以，他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真正讓他焦慮、緊張到睡不着覺的，是他手上那塊始終亮着的，小小的電子屏幕。
以及那塊屏幕上，不斷從華夏軍那裡傳來的消息。
0點05分，他收到了第一條消息。
內容很簡單，只有幾個大字。
“計劃已經擬定，預定今日11點30分左右執行天罰計劃。”
從看到這條消息開始，張濤就睡不着了。
而緊接着，更多的信息，也一條接着一條地傳來。
0點45分，“無人機準備就緒，試航結束”。
0點50分，“導彈測試通過”。
1點40分，“致幻素提取完成，產量預估完成”。
4點50分，“投放設備就緒，無人機抵達投放目的地”。
5點20分，“第一輪偵察結束，位置鎖定”。
7點07分，“戰鬥員集結完畢，請張濤集合可信隊伍”。
7點12分，這一條是自己發出去的。
“近衛旅第十五旅已經集結，我隨時可以行動”。
緊接着，8點20分，“致幻毒氣已經裝載，預計兩小時後開始持續投放”。
10點20分，“毒氣投放完畢，無人機待命”。
10點50分，“敵人已開始出現中毒反應，預計20分鐘內發起行動”。
——
而此時，時間是11點05分。
距離那些華夏軍設定的“20分鐘內”的時間，只剩下最後的五分鐘。
張濤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機械聖堂周圍的那些宗教人員、護教軍因爲無色無味的毒氣陷入恐懼的幻覺、陷入混亂之後，自己帶領着不收影響的近衛旅、以及留在金陵城裡屬於華夏軍的那些“作戰機械”，一鼓作氣地殺過去，清理掉所有失去理智的宗教人員，“救出”聖人金城，然後等待來自華夏軍的審判。
這本應是一個簡單、且完美的計劃。
自己只要按部就班的執行，不僅能洗脫自己身上所有“不義者”的懷疑，還能“順手”幫助華夏軍完成最後的審判，可以說是輕鬆無比。
但是，張濤仍然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
不是因爲任務本身，而是因爲在這次任務中，那些華夏軍所表現出來的無比精準、無比高效的執行力。
僅僅花費了一晚上時間，他們便準備好了所有東西。
僅僅一晚上的時間，他們便能改變一座城的命運。
如果是讓自己來做，需要花多長時間？
五年，十年？
相比起自己所在的機械神教，這些人反倒是更像冰冷無情的機械.
時間已經走到了11點09分，張濤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戴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防毒面具。
他推開門走出房間外，兩百名忠心於他的近衛旅士兵已經整齊列隊。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將要做些什麼，但此刻，他們都已經注意到了來自機械神教聖堂附近混亂。
槍聲、炮聲正在不斷響起，恐懼的嘶吼聲，哀嚎聲摻雜其中。
信衆們被這反常的動靜嚇退，不敢上前探查情況，而城內的城防軍則一次次收到混亂的命令，最終撤到了金陵城之外。
現在，能終結那裡的混亂的，只剩下了自己手裡的這支小隊。
而自己，也馬上要展開行動了。
屏幕上的數字跳過了最後一秒，而也就在此時，張濤收到了最新的命令。
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進攻！”
“進攻！”
張濤高呼一聲，所有近衛旅士兵立刻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懸浮在天上的無人機，地面上的無人作戰機械也迅速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匯聚，朝着聖堂的方向疾奔而去。
“砰砰砰砰-——”
槍聲在張濤頭頂響起，數條由曳光彈組成的火線橫掃過教堂前方的地面。
在那裡，被毒氣侵蝕到發狂的祭司、主教們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般倒下，鮮血瞬間將地面全部沾染。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本就已經陷入極度狂躁中的禁衛軍越發瘋狂，他們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開始朝着眼前一切活動的目標瘋狂扣下扳機。
爆炸物不斷在聖堂前被引爆，甚至有人直接將手榴彈投向了聖堂下方、來不及跑遠的平民。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這一刻，金陵城虔誠的教徒們終於感受到了恐懼。
顧不上去救援倒地的傷者，所有人一鬨而散。
慌亂的腳步推到了許多反應稍慢的居民，但就在那些人即將被後來者踐踏在地時，一道鐵牆突然逆流而上。
張濤帶領的近衛旅擋住了潰散的人流，將他們疏導到了更寬闊的大街上。
而張濤自己，則是扶起了一名倒地的平民，隨後語氣鄭重地高喊道：
“聖堂已經被異端腐化，我將帶隊拯救聖人於危難之中！”
“我不是什麼不義者。”
“我便是裁決者！”
“進攻！”
“進攻！”
兩百名近衛旅戰士整齊呼應，下一秒，這道鐵牆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向前推進。
在無人作戰機械的掩護下，任何撞上這道鐵牆的敵人都在瞬間化作了齏粉。
濃烈的火藥味驅散了空中已經逐漸淡泊的毒氣，大口徑機槍穿透了禁衛軍厚重的鎧甲。
殘破的肢體被第十五近衛旅的士兵踩在了腳下，而來自聖堂的混亂，則被他們迅速約束在極小的範圍之內。
民衆歡呼着慶賀着忠誠的裁決者的到來，但張濤的腳步卻沒有停下。
他知道，自己的目標不是這座聖堂。
大書庫！
僞聖還在那裡。
如果他沒有主動從地下跑出，那自己，就必須進入地下，強行把他帶出來。
這不是最佳的選擇。
可自己也不得不做。
張濤邁開了腳步，走向大書庫所在的位置。
但也就在這時，他攜帶的無線電裡，突然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金城正在逃離大書庫。”
“攻擊17無人機，做好攻擊準備！16秒後發起攻擊！動態調整餘量1.2秒！”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從頭頂響起。
緊接着，一個龐然大物，帶着迅猛的罡風，疾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