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怎麼不對？”
陳劍開口問道。
謝柳搖搖頭，回答道：
“我看不到，產婦分娩的房間是封閉的，我只是靠裡面的聲音判斷是在分娩。”
“過程應該很順利，但我總覺得裡面的人似乎.並沒有那麼高興。”
“他們的語氣有些遺憾？”
“我聽到有人說，那個嬰兒有病。”
“但具體是什麼情況，暫時還不清楚。”
“明白。你呢？”
陳劍轉向季星，後者沉吟片刻後說道：
“血的味道有點不對，帶着點腐臭味。”
“你能聞出來？”
陳劍驚訝問道。
季星點點頭，回答道：
“我的嗅覺相對其他聖血者要敏銳一些-——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知道血的問道是怎麼樣的。”
“不同的血液味道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大出血和滲血不一樣，紅血和黑血不一樣，聖血者和普通人的血更不一樣。”
“但我在那間房間外面聞到的血腥味，跟任何一種以前聞到過的血腥味都不太一樣。”
“它摻雜着某種傷口腐爛的味道.就好像是受了傷後好幾天後傷口的味道。”
“總之很奇怪.”
“沈越，這正常嗎？”
陳劍轉向沈越，後者略微思索片刻後回答道：
“實話實說，很正常。”
“衛生條件差的情況下，血液、尤其是分娩時的血液帶腐臭味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謝柳說裡面的人反應不對，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吧？”
“生育放在哪個世界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不管在真正開始生育之前多麼反感，新生命降生後都是愉快的。”
“這是人類的本能，這不是理性可以對抗的。”
“如果新生命誕生的過程中沒有喜悅，那可能真的像謝柳聽到的那樣，這個新生兒是有疾病的。”
“而且，是肉眼能看出來的疾病。”
“但我們也無能爲力-——我們又不開福利院。”
陳劍給了沈越一個白眼，隨後說道：
“跟福利院有個屁的關係.我們是在擔心她生出來的是個怪物，就好像那些皈依者的後代一樣。”
“嗷，我只是先入爲主了。”
沈越尷尬一笑，狡辯道：
“這是醫生的基本素養，無論生下來個什麼玩意兒，我們都不會把它當怪物看待的。”
“要不那些什麼兔脣啊、連體啊、先天無腦啊之類的畸形新生兒，不都會被當怪物處理了.”
“.你這政治正確真絕了.算了，懶得跟你扯。”
陳劍略微停頓片刻，隨後說道：
“何朔把無人機飛起來，實時監控那座建築。”
“如果有意外情況，我們也來得及反應。”
“明白。”
何朔聞言走到窗前，迅速升起無人機。
而無人機從低空拍攝的畫面，也迅速流轉到了幾人的智能目鏡上。
陳劍看到有人打開門，向屋外潑出一盆被血染紅的髒水，而透過門，無人機正好拍到了狹小房間裡，那個躺在牀上的產婦。
對方手裡抱着一個嬰兒正在哺乳，從外形上看，那嬰兒並沒有任何異常。
但略顯詭異的是，那嬰兒的活動力似乎有點.太高了。
他小小的手臂在空中不斷揮舞，哪怕吃着奶，也沒有一絲安靜下來的徵兆。
母親的胸口已經被染紅了一小片，大概是沒來得及處理的污血。
陳劍縮小了畫面，隨後開口道：
“目前看沒什麼問題.”
“有問題。”
雷傑打斷道：
“孩子的父親呢？這房間裡可全是女的！”
話音落下，陳劍愣了一愣。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這似乎還真不是一個小問題。
在“生育”這種重要活動發生時，父親不在場，確實有點奇怪。
雖然能夠用各種“倫理故事”去解釋，但陳劍覺得，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先看看吧。”
陳劍沉聲說道：
“按照預定輪崗順序警戒，今天晚上註定是睡不了了。”
“明白。”
衆人依次回答，安排好哨位、站完第一班崗之後，陳劍連外骨骼都不脫，直接靠坐在牀邊睡了過去。
而他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這一晚，無事發生。
昨夜的那點小插曲最終沉寂下去，就好像一切的猜測都只不過是小隊幾人的過度反應一般。
清晨的宿松鎮展現出了與其他人類聚落沒有什麼不同的普通面貌，炊煙裊裊升起，空氣中瀰漫着食物的香氣，而那些早起的人也已經離開了他們的住處，走向湖邊、登上木船，打算在氣溫下降到無法忍受之前儘可能地多捕撈些魚獲，作爲過冬的儲糧。
在曾義的帶領下，小隊幾人來到了宿松鎮中心，按照商人的規矩支起了一個小小的旗幟，並從隨身攜帶的物品中挑出一些擺在了地上。
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多貨物可賣，最多也只能勻出一些彈藥，草草當做是商隊的“證明”。
但好在，成色好的7.62mm子彈放在哪裡都是硬通貨，沒過多久便有居民主動走上前來交易。
陳劍用十幾發子彈換到了足夠小隊一天消耗的食物，隨後又用季星的一枚手雷換來了一塊還能工作的電池。
有了開頭，後面的交易便簡單了許多。
越來越多的居民開始圍上來，主動向他們詢問是否有更多貨物出售。
陳劍向他們解釋這一趟的貨物不多，等再返回的時候會帶更多東西。
但很顯然，好不容易來了個商隊，這裡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放過。
沒過多久，陳劍拿出來的子彈便銷售一空，衆人意猶未盡地看向他們身上掛着的武器，似乎想要用什麼東西交換，卻也知道自己根本付不起合適的價格。
於是，人羣也慢慢散去。
除了幾個無所事事的孩童還在遠遠地看着他們，這個小小的攤子周圍，也徹底安靜下來。
陳劍把交換到的東西全部裝車，隨即感嘆道：
“這裡的交易活動還是相當頻繁的，從這些人的交易慾望來看，他們的生活確實並不艱難。”
“有富餘的食物，有富餘的燃料，他們最缺的其實還是生產力工具。”
“或許以後，等商路走通之後，我們可以把他們要的東西運過來。”
“雖然利潤不會很高，但商路本身帶來的溝通和交流也是有價值的。”
“我們要把自己的理念廣泛地傳遞出去，藉助商路是個不錯的選擇。”
“是的。”
曾義點點頭，接話道：
“實際上，聖血大殿和機械神教也是這麼做的。”
“不過他們更看重的是那些規模較大的城市，這些小城鎮，他們基本不會來。”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陳劍繼續說道：
“他們不要的地方我們要，他們不收的人我們收。”
“越是他們不來的地方，受宗教思想的影響反而越小。”
“就像黃石城崇拜祖先，宿松鎮崇拜風力發電機-——雖然荒誕，但也容易糾正。”
“確實。”
雷傑深以爲然地說道：
“以後有機會，我們復原一兩臺風力發電機，就能直接把他們納入麾下了，這樣也挺好的。”
“那也得你有這個本事，你以爲風力”
“團長。”
陳劍的話沒說完，曾義突然打斷。
隨後，他指着不遠處說道：
“有人來了。”
“是昨天那個產婦！”
陳劍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那個女人抱着自己剛剛生下來的孩子走了過來。
孩子很安靜，似乎已經睡着了。
但女人的臉上，卻是佈滿了悲傷的情緒。
她走到小隊幾人的面前，猶豫片刻後，突然跪倒在地，隨後將懷裡的孩子高高舉起。
在陳劍驚愕的目光中，她開口說道：
“無論什麼價格，請你們把他帶走吧！”
“請讓他活着，讓他活着！”
女人已經哭出聲來，而從她身後的街道里，有手持武器的男人突然衝了過來。
小隊瞬間進入了警戒狀態，當陳劍背上的武器掛架展開時，衝過來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那種來自殺戮的純粹的壓迫感嚇住了他們，讓他們失去了輕舉妄動的勇氣。
陳劍低頭看向女人，開口說道：
“我們不要嬰兒。”
“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我們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我沒有困難，我只想讓他活着”
女人哭訴道：
“看看他吧，他很健康！他應該活下去的！”
一邊說着，女人一邊掀開了包裹着嬰兒的棉布。
“你看，他的四肢健全，他很強壯，他.”
“等等！”
陳劍開口打斷了女人。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凝重，而小隊的其他幾名成員也同樣如此。
是的，這個嬰兒很強壯。
但他絕不健康。
因爲他的胸口，有一片恐怖的猩紅印記。
是皰疹破裂後鮮血滲出的印記。
陳劍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而一旁的謝柳則是蹲下身子仔細查看，緊接着開口說道：
“典型的骷髏樣皰疹。”
“是血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