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分三部分,正中是大廳,用於用膳,與門客商議事情的地方,左部分是內室,用於起臥,私人辦公之地,等閒人不可進,右部分乃藏書之地,因着藏書豐富,開了個小門,用抄手遊廊與一邊的右廂房所連,廂房同樣用作藏書。左廂房用於收藏一些古本古畫之類的。
賈敬賈珍在正廳用完晚膳,便一起進了內室,賈敬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爾雅》,想了想,又將回頭拿了本《說文解字》,問賈珍,“你妹子的名字,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賈珍:“妹妹的名字自然是由父親來取,不過,西府裡頭三個丫頭都從了春字,我們是否也要......:
“要什麼要,想我們東府居長,怎要從了西府姑娘的名,我們府從寧國公賈演算起,至你這一代已是第四代,卻沒一個女兒,連個庶出的都沒有,如今蓉哥兒也是十二歲了,你媳婦因着當年你那糊塗事,怕是不會再有了,咱們家統共這麼一個女兒,你竟也不知疼惜點!”
賈敬口裡雖罵着賈珍,何嘗不是在心中罵着自己呢,若說上輩子最對不起誰,怕就是這個女兒了,賈珍賈蓉倒是想了半輩子的富貴福,賈薔在那禍事時作爲賈府旁支,並沒牽扯進去,娶得雖是戲子,到底是知心人。只有這閨女,在賈府爲敗落之前,是默默無聞,寄活在西府的四姑娘,賈府敗落後更是個化緣乞討的落魄道姑,想到這裡,賈敬心中悔恨之情不能自已。
賈珍不明父親心中的波動,只道是父親不滿自己將妹妹置於榮國府姑娘身下,
“是兒子的不是,兒只想着同爲賈府的姑娘,姐兒將來知道自己與同族姐妹名不同,怕會有些誤解。更何況,姐兒對於兒子,說句不孝的話,兒這年紀可以當姐兒的父親了,我又沒個女兒,怎會不疼惜的呢?”
賈敬細想,這還真是進退兩難,從了,這不就是承認賈元春在賈家姑娘中最尊貴,不從,旁人又會認爲他賈敬仗着族長之勢,連榮國府這般親近的都看不起,前世的自己一心向道,在姐兒還沒出生就出家當了道士,後來,韓氏因後院陰司難產,只留下姐兒一人,自己本着出家之人不理世俗之事,任由賈母給姐兒起名,抱過去教養,還想着姐兒由超品級的命婦養大畢竟是好的,誰曾想竟養出了個尼姑心思的姑娘。
賈珍見父親左右爲難,腦中靈光一閃,
“父親,姐兒何不從我們兄弟的名,我們寧國府沒有過姑娘,多重視一點也是無礙的。況西府也不是沒有這個先例,敏姑姑......”
賈敬猛地擡頭看了賈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賈珍低頭未能看到,賈敬不過一瞬就收起了老狐狸的面孔,笑眯眯得眯了眼。
“可不是,當初我是‘文’字輩最早生的,自知事起就想要一個妹妹,敏妹妹出生後,我可是幾乎常駐於伯父府裡,最後還是被父親給抓了回來。不成想,我沒這個福分有敏妹妹那般有才華的嫡親妹妹,竟還能有姐兒這乖巧的女兒,姐兒從兄弟名,也算是全了我對妹妹的遺憾了。”
賈敬與賈珍相視一眼,兩人一人一本字典翻看起來,尋了不少字,反覆斟酌,最後賈敬拍板“璐”。
璐,玉也。從路聲。洛故切【午集上】【玉字部】【唐韻】洛故切【集韻】【韻會】【正韻】魯故切,從音路。【說文】玉名也。【玉篇】美玉也。【楚辭?九章】被明月兮佩寶璐。【注】寶璐,美玉也。【謝惠連?雪賦】逵似連璐。
賈敬收了書,抹平剛纔翻書的皺痕,小心放回了書架。
又問,
“蓉哥兒十二歲了吧,有沒有打算下場試試?”
“哥兒說是火候不到,怕是還要多練兩年。”
賈敬點點頭,“他知道分寸就好,我看他往日也是頗爲勤奮的,你莫要逼他太緊。薔哥兒呢?”
“薔哥兒去年要入學時真好碰到母親懷孕,就從內院搬到與蓉哥兒一起住着,白天上着學,晚上也可以讓蓉兒給他補補功課......”
“胡鬧!蓉哥兒能教什麼,別擾了他的休息!算了,等忙完這一陣,重新收拾一個院子,白天入學不過是啓蒙,也沒什麼難的,讓他下了學到我這來。”
賈珍心裡不是很在意,但也不敢反駁,賈珍知道父親在子孫教育上的看重,不說前頭的的賈蓉,單看父親在族學中的動作就知道,只得小心聽着。
賈敬看他應了,也就揮揮手,想讓他下去了。
賈珍站着沒動,說是洗三滿月禮有問題要向賈敬請示,賈敬疑惑,“這自是大辦,還有什麼好請示的?”
賈珍,“父親可是忘了,今個是八月初十,洗三隔了一天便是中秋了,往年中秋都要請族人吃酒發發節禮之類的,再者母親年歲大了,生妹妹到底會傷身,月子怕是要坐久些,章氏忙活完中秋又是滿月,兒子擔心一來章氏怕是受不住,”賈珍頓了頓,似乎爲自己剛說的話感到羞澀,又道,“她受些累倒也不算什麼,就怕有人在忙亂中渾水摸魚;二來,兒子也怕是不是太過招搖了。”
賈敬笑罵道,“什麼太招搖了,還不是心疼媳婦了,你這會子倒想起媳婦了,早剛嗎去了。若不是你,你媳婦能傷身受不得累嗎?”
賈珍,“當年我年輕不懂事,多虧父親教導。”
“當時年輕,現在呢?那個柳氏呢?聽說你那個姨娘還衝撞了你媳婦?”賈敬挑眉。
賈珍舔笑,“父親的消息怕是過時了,柳氏早就被我發買了。”
賈敬雖有些驚訝兒子的冷酷,但也沒說什麼,對簽了賣身契的女婢冷酷,也比不知禮義廉恥得扒灰、養小叔子的好。
“洗三不過請至交的幾戶人家,簡單些就好,你媳婦想來就能做好,洗三後中秋,怕是會比較忙,節禮多補些,若有怠慢,待滿月時再請族人過來吃酒賠罪,滿月時,讓人去請赦弟妹來幫幫忙,家中的老人也是做慣了的,無需太過擔心了。”
“父親,請伯母恐怕不大好吧,伯母進門也不過一年,對於咱們家的人情往來,族人姻親,想必還不太熟稔,如何能擔當此任呢?”
賈敬捏了捏鬍子,沉思半晌,確實不大妥當,“罷了,請政弟妹來吧!最近事兒多,你且下去安排”
賈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