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武廠長和況明義一起走出來。
只是掃了一眼，便看見陳凡在距離吉普車不遠處的路邊抽菸。
既然要談事情，當然不合適繼續坐在車裡，陳凡便讓兩姐妹在車上等着，自己到一旁等着。
等兩人走近，他剛遞了兩支菸過去，便聽見武廠長迫不及待地問道，“老況說你要商量什麼造明星、拍電視劇的事，什麼情況啊？”
陳凡笑了笑，等他們點燃煙，才正色說道，“武廠長，你想不想讓江影廠崛起？”
武廠長臉色一變，“誰不想嘛！”
要是不想，會不遠千里跑去上海找陳凡？會將整個廠子都押注在陳凡身上，連他這個廠長都在打下手？
陳凡撣撣菸灰，說道，“既然想，那我給你個建議。”
武廠長，“你說。”
陳凡正色說道，“想要廠子活起來，必須要有更多的作品，作品好是一方面，明星演員也很重要。就比如北影廠，他們在60年代就出過一批‘金花’，有謝芳、俞平等人。
到了現在，他們又有五朵金花，張金明、李秀明、劉曉慶、張力維和方舒，只要有她們的電影，觀衆就愛看。”
武廠長不假思索地點頭，“這個《大衆電影》上也說起過，還把她們稱爲‘明星演員’。”
陳凡點頭說道，“對，就是明星演員。想把電影廠做好，就一定要從兩個方面着手，打造‘明星演員’、拍攝好的電影。”
聽到這話，武廠長不禁苦笑着說道，“你說的這個，道理我們都明白，可關鍵是好的電影不好拍、沒有好電影，怎麼打造‘明星演員’嘛。”
話音剛落，他忽然反應過來，滿臉疑惑地看着陳凡，“你剛纔說要拍電視劇，難道，拍電視劇就能打造‘明星’？”
旁邊況明義立刻說道，“不能吧？”
他說着看了看兩人，最後視線停留在陳凡臉上，眼裡滿是疑惑，“那電視劇我也看到過，無非就是幾個人在一個或幾個場景裡表演，跟話劇形式差不多，拍完之後就在電視臺播出。
這種藝術形式，普遍被認爲是電影的一種替代品，連電影都不是，怎麼能打造電影明星呢？”
陳凡擺擺手，笑道，“那是因爲以前的電視劇不行。你們想想，要是用拍電影的方式，去拍電視劇，會發生什麼？”
一聽這話，武廠長立刻毫不猶豫脫口而出，“欠錢！”
陳凡愣了一下，“啊？”
武廠長兩手一攤，說道，“拍電影成本高，只能依靠中影公司購片來收回成本並盈利，如果用拍電影的方式去拍電視劇，我們賣給誰？賣給電視臺？他們有那麼多錢來買嗎？……”
不等他說完，陳凡就擺擺手說道，“我就問一句，爲什麼拍電影的成本高？”
武廠長，“因爲膠片貴啊，一部電影拍下來，膠片少說也要幾十萬，……”
陳凡再次打斷他的話，“好，那不用攝影機，用攝像機拍，行不行？！”
武廠長頓時愣住了，過了兩三秒，才轉頭看向況明義。
況明義則眉頭緊皺，邊想邊說道，“攝影機用的是膠片，膠片貴。但攝像機用的是磁帶，”
他說着轉頭看向武廠長，“磁帶可以反覆利用，而且價格比膠片便宜太多了，用膠片拍電影，最少要幾十萬，可是用攝影機，也許幾萬塊就夠了。”
武廠長瞬間兩眼呆滯，“幾萬塊？差這麼多？”
後世拍攝電視劇貴，貴就貴在演員片酬、服化道、人員工資等上面。而現在除了服化道之外，演員片酬沒有、人員工資是固定的，就連服化道，也可高可低。
算來算去，如果不講究服化道，頂多就是一點拍攝津貼，一個人一塊錢一天的那種，主要成本就是拍攝，可是用攝像機的話，幾十盤磁帶，也確實要不了多少錢。
陳凡看武廠長有些發懵，這才笑着說道，“從50年代發明了磁帶攝像機開始，這項技術就被世界各個主要國家的電視臺採用，到現在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攝像機技術已經非常成熟。
打造明星演員，或者說培養演員，是需要大量作品去喂、去實踐，才能培養出來的。
江影廠獨立拍攝電影，可能力有未逮，演員們也稍微欠缺了一些，但是拍攝電視劇，就沒那麼多的要求了。”
他轉頭看着況明義，笑道，“況主任，你不是想做電影導演嗎？不妨試試從電視劇做起。第一步，就是將電視劇的拍攝場景，從室內搬到室外，用電影的方式，去拍電視劇。
你們可以從一集、兩集的電視劇開始，先拍出來，拿給江南電視臺播出，如果觀衆反響好的話，就可以把電視劇賣給全國其他地方的電視臺。”
陳凡掏出煙散了一圈，同時對着武廠長笑道，“電影只能賣一次，但是電視劇可以賣很多次，全國有多少家電視臺，咱們就能賣多少次，到時候還怕賺不到錢？”
武廠長聽着眼睛一亮，“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很有搞頭哦。”
況明義也微微點頭說道，“只要故事精彩，電視劇也可以很出彩。”
他看看武廠長，再看看陳凡，眼裡滿是恍然，“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們先拍電視劇，通過拍攝電視劇來培養演員，這電視劇拍好了，可以在全國各個電視臺播出，演員們也能出名。
回頭再去拍電影，觀衆們看見他們熟悉的臉，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將他們打造成電影明星？！”
陳凡點點頭，哈哈笑道，“然也。”
他轉頭對着武廠長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江影廠有演員、有道具、有上百畝的外景基地，更有後期製作需要的各種人才，只要準備充足，拍攝電視劇並不難。
而江南電視臺就可以作爲我們的試驗場，錢不錢的都好說，電視劇拍出來以後，直接拿給他們播出，要是觀衆滿意、領導滿意，還怕他們不給錢？
只要有了江南電視臺這個例子，江影廠就可以繼續把電視劇賣給其他電視臺，到時候說不定比拍電影還賺錢。”
截止到79年，全國共有80多家電視臺，而且隨着進入八十年代，電視機產量暴增，電視臺的數量也進入爆發期，用不了幾年時間，我國就會正式進入“電視機時代”，全國有好幾百家電視臺。
也就是這個時候，80年代全村老少擠在一起看電視劇的情景，成爲許多八零後難以忘卻的記憶。
從現在開始拍攝電視劇，正是搶佔風頭的好時機，等江影廠先試試水，將隊伍歷練出來，陳凡便可以啓動《道士下山》的電視劇項目，正好喝到頭啖湯。
除了賺到的錢不是自己的，其他都很完美。想到這裡，陳凡忽然心裡一動，想到答應何青生，要幫忙把江影廠的電影推銷出國的事。
或許可以讓周亞麗在美國成立一家綜合性的傳媒公司？
就是不知道我國在影視劇行業，是從什麼時候允許外資進入的？
陳凡陷入思索的時候，武廠長已經想明白一切，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咧着嘴笑道，“這麼說來，電視劇很有搞頭？”
況明義抿着嘴點點頭，“我看可以。”
隨即看向陳凡，“就是不知道，上級對這方面的規定、有沒有什麼限制？”
陳凡回過神，笑着說道，“這還不簡單，先去廳裡問問，只要沒有明文禁止，那就代表可以做。
去年開會說要改革，如果連這一步都不敢踏出去，還談什麼改革？”
武廠長想了想，說道，“我看應該沒問題，最多把江南電視臺也拉進來，用他們的名義來拍，這樣絕對可以。”
陳凡兩手一拍，笑道，“那就這麼定了？”
武廠長和況明義相視一眼，哈哈笑道，“定了！”
他們兩人都特別開心，武廠長是覺得給江影廠開拓了一條新路，況明義則是爲自己有機會獨立執導而興奮。
電視劇這種小項目，陳導演總不會來跟自己爭搶了吧？
其實就算爭也沒關係，有了《小荷才露尖尖角》賣出的一大筆錢，廠裡完全可以拿出幾萬塊來，供自己拍攝一兩集電視劇。
夢想就在眼前，況明義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只過了兩三秒，他就反應過來，扭頭看着陳凡，“呃，陳導演，劇本呢？”
陳凡眨眨眼，“什麼劇本？”
況明義苦着臉，“電視劇劇本啊，沒有劇本，我們拍什麼啊？”
武廠長也回過神來，立刻對着陳凡笑道，“陳導，你可是大作家，這個劇本還得你費點心吶。不過你放心，劇本費我們一定按照最高標準來定，不會讓你吃虧。”
陳凡擺擺手，笑道，“都讓我來寫，我哪裡寫得過來？你們江影廠不是有自己的編劇嗎？就讓他們按照《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模板，選幾篇比較受歡迎的文章，改編成電視劇劇本不就行了。”
況明義有些遲疑，“這樣、行嗎？”
武廠長也眉頭緊皺，“可是，他們都沒有經驗啊。”
陳凡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道，“武廠長啊，你之前不是在替楊師傅他們這樣的演員爭取機會嗎？怎麼輪到創作部的同志，就沒信心了呢？
行不行的，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萬一你還是沒信心，大可以去作協找何主席，向他求助，請他推薦幾位有過戲劇創作經驗的作家，也是一條路子，對不對？”
武廠長聽着輕輕點頭，隨後將牙一咬，“行，就按你說的辦。”
商量好這個計劃，武廠長便匆匆往回趕，他要召集廠裡的主要領導幹部，將這個方案落實下來。
況明義暫時還脫不開身，他需要繼續擔任陳導演的副導演，維持劇組運轉。
不過夢想又近了幾分，他的幹勁也更加充足，沒日沒夜地忙碌，就希望能儘快拍完，然後去拍自己的電視劇。
姜甜甜和姜麗麗在陪了陳凡兩天之後，也在10月3日星期三這天返回上海。
陳凡送她們去機場的時候，忽然就說起了這件事，“甜甜，江影廠現在正在徵集電視劇劇本，要不你也試一下吧。”
姜甜甜有些驚訝，“你想讓我創作劇本？”
陳凡看了一眼後視鏡，這位姐姐比起以前，臉色明顯成熟了一些，不過不是變老，而是更有韻味了，顯得更穩重、端莊，看上去比以前多了幾分光彩。
他笑了笑，說道，“不是我想，是你自己想不想。如果你自己不樂意，我當然不會逼你。”
姜甜甜眉頭微微皺起，想了想說道，“我還是蠻有興趣的。”
隨即皺了皺鼻子，說道，“可是，我不知道寫什麼。”
陳凡笑道，“什麼都可以寫啊。寫你眼裡的校園生活，恢復高考後的第一代大學生的故事，一定很吸引人吧？”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你們學校不是有文學社嗎，有許多喜歡文學創作的人，你也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同學們，然後你來組織他們創作一批劇本，集中投遞給江影廠。”
姜甜甜皺着眉頭陷入沉思，偶爾輕輕點頭，“嗯，我明白了，等下午回學校，我就聯繫老師和同學去辦。”
聽到她主動提出要聯繫老師，陳凡不禁暗暗點頭，姐姐這一兩年沒有白歷練吶。
這時姜麗麗好奇地問道，“小凡，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寫什麼樣的故事呢？”
陳凡回過神來，笑着說道，“那可就多了，其實我以前寫的那些小說，很多都可以改編成電視劇，也挺符合當下觀衆的喜好。”
這時他腦子裡靈光一閃，說道，“甜甜，交給你一個任務，有沒有興趣？”
姜甜甜擡頭看着他，“什麼？”
陳凡說道，“回頭我給巴老打個電話，請他幫忙聯繫一下公安局，借閱一部分可以公開的案卷。你能不能根據那些案卷，創作出一部偵查破案的劇本出來？”
“破案的劇本？”
姜甜甜先是一愣，眼睛越來越亮，“別說，我還真有點興趣。”
隨即咧嘴笑道，“好，這個任務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