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路花園洋房。
周正東在大別墅裡上上下下轉了兩圈，感覺非常滿意。
在別墅外面，周亞麗在偌大的草坪上轉悠，與記憶中的破舊花園進行對比，“區別也太大了吧，我記得那個角落裡有個垃圾堆的，現在全部都清走了，還有那邊，以前是一片雜樹林，現在全部換成了水杉。
還有游泳池，……”
她轉身看向陳凡，“原來好像是個臭水坑吧？”
陳凡兩手插兜，慢悠悠地走過來，“不是臭水溝，人家原來這裡本來就是游泳池，不過後來無人打理，設備也遭受損壞，落雨形成積水，成了一片小湖，久而久之，自然會發臭。”
周亞麗噘噘嘴，“那還是臭水坑嘛。”
陳凡抿抿嘴，她說的還真不能算錯。
以前那個游泳池的水坑，確實有點發臭了。
周亞麗張開雙臂，做了個深呼吸，“這個泳池比以前那個大了一圈，而且設備也更換成新的，夏天在這裡游泳，一定很舒服。”
陳凡卻眉頭微皺，“這種露天泳池，最近幾年應該都沒問題，不過最好還是弄個房子罩起來。”
周亞麗轉身看向他，眨了眨眼睛，再扭頭看向圍牆外面，不解地說道，“這附近又沒有高樓大廈，應該沒人能看見裡面吧？”
陳凡哼哼兩聲，“現在是沒有，但誰知道以後有沒有呢？而且露天泳池容易遭受雨水污染，搭個棚子又不費事，既能保證隱私，還能保證衛生，多好。”
周亞麗走近兩步，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老弟，好像你對內地的發展特別有信心，是不是有內幕消息？”
陳凡瞟了她一眼，“內幕消息沒有，不過，既然你都決定投資內地，那就不要胡思亂想，踏踏實實把公司做好。
我很有信心，未來的上海，成績一定不差。”
周亞麗轉了轉眼珠，隨即眉角輕揚，“不說算了。”
陳凡聳聳肩，不再說話。
他算是發現了，跟周亞麗說話的時候，不是每一個問題都要給她答案，有時候她就是隨口一說，哪怕看到答案，都提不起興趣來。
周亞麗又看了泳池，眯着眼睛琢磨了一會兒，隨即兩手一拍，“確實有必要建個游泳廳，還要建一條檐廊和主樓相連，這樣不管外面是狂風還是暴雨，都不影響游泳。”
這時周正東從主樓走出來，陳凡轉頭看了一眼，也懶得跟周亞麗去扯，徑直轉身走了過去。
等走近一些，陳凡大聲說道，“老舅，這裡做上海辦事處怎麼樣？”
周正東人還沒到，他便舉起手搖擺。
陳凡微微一愣，這是不同意？
難道這裡還不能滿足一個辦事處的要求？
等周正東走近，他便大聲說道，“這裡好是好，但是太好了，而且面積也太大。我剛纔想了想，辦事處要不了多少人，一個辦事處主任兼業務、一個接待文員，三到五個維護人員，也就夠了。連財務都不用，文員整理資料，順便代爲記賬就行。”
周亞麗轉身看向他，“那怎麼辦？”
陳凡指向側方的兩棟副樓，“那裡可以啊。一棟用來辦公，一棟用來住宿，還不會打擾到主樓。”
隨即又比劃了兩下手勢，“那兩棟樓在圍牆邊上，在那裡劃一片地方，隔離出去就行，也不會影響到這裡。然後在隔離牆上開一扇門，還方便你們進出。”
周亞麗連連搖頭，“那這座花園洋房不就毀了麼。”
本來二十多畝的面積，已經被劃出去幾畝地建了房子，使得後花園小了一大半。
要是再劃出去一部分，還是從規整的長方形裡切出來一小塊，怎麼看都覺得難受。
見她這麼說，陳凡只能兩手一攤，“那沒辦法，如果不選這裡，就只能去那棟給你們準備的住宅樓。”
周正東走過來，問道，“住宅樓什麼樣子？”
陳凡還沒說話，周亞麗就說道，“跟老弟的房子差不多。都是兩層半、帶閣樓的結構，連院落的面積也差不多大。”
周正東想了想，輕輕點頭，“那也夠了，一樓用作辦公，二樓給高管做宿舍，三樓是集體宿舍，閣樓做資料庫房，剛剛好。”
陳凡聳聳肩，“反正這兩座都是登記在亞麗的名下，隨你們用。”
他說完還看了看這片花園洋房，主樓是總建築面積兩千多平的大豪斯，跟那天去的文聯老樓差不多，旁邊還有兩棟使用面積近三百平米的副樓，用來辦公再合適不過。
若是住人的話，那就跟寧郡王府差不多，也太大了些。
而且就連寧郡王府也沒有這裡大，太空曠了。
剛纔周正東和周亞麗從機場回來，在家裡喝了杯茶，休息了一會兒，就出來查看辦事處的場地。
他們這段時間幾乎兩三天就要飛一次，去了小本、法國和美國。
看在周正東是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法律顧問總辦公室專業律師的面子上，富士通、朗訊、阿爾卡特三家通信公司都沒有耍花招，很坦誠地交流了代理資格條件和要求。
其中條件最寬鬆的是富士通，性價比最高的也是它，質量最好、最有誠意的是阿爾卡特，不僅技術含量最高，報價也非常合理，更包含了三年的免費維護期。
雖然朗訊價格比富士通高、質量稍低於阿爾卡特，看上去最不划算，可是他們在華盛頓擁有非常強大的遊說力量，與阿爾卡特聯手，能毫無顧慮地突破巴統的限制，合理合法將產品輸入國內。
反正不需要太多的保證金，三家加起來也只有區區三百萬美元而已，周正東索性按照原來的計劃，一舉簽下三家公司的代理權。
本來三家公司都想獨佔市場，纔開誠布公給出最優厚的條件，眼看周正東竟然想通吃，這下都不滿意了。
不過周正東也不是吃素的。
他直接拿出國內的地圖和人口數據，問了他們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數百座城市、近十億人口，哪個執政者會只採用一家公司的通訊設備？誰敢承擔這個責任？哪家公司又能有這麼好的胃口？
面對這麼龐大的市場，你們要考慮的不是獨佔，而是如何在市場競爭中佔據更多的份額，而先手，會幫助你們領先同行一步！”
面對自信滿滿的周正東，三家公司也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既然不能獨佔，我完全可以將代理權交給別人，爲什麼一定是你？”
周正東依然自信，“我可以墊付貨款，三年、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如果你們覺得別人能接受，那大可以去找別人。別忘了，與此同時，你們找的人，還要能接觸到內地高層，纔可以的喲！”
三家公司都是跨國巨頭，早在周正東的與他們接觸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將他的來歷，包括與陳凡的關係，都查了個底朝天。
他們不得不承認，找一個能提供貨款墊付的人容易，但同時能接觸、並取得內地信任的人，卻極其困難。
既然眼前已經有了一位完美人選，各方面的條件也不差，爲什麼還要捨近求遠呢？
於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周正東便成了萬木春通信設備服務公司，並取得三家跨國巨頭的代理權。
這家公司在美國紐約註冊，同時在美國新澤西洲茉莉山、法國巴黎和小本子東京設立辦公室，又在亞洲香港設立分公司，統籌協調廠商對接與客戶服務工作。
另在內地設立兩個辦事處，專門負責設備的銷售和維護。
而維護工作將外包給紐約萬木春科技公司運維分公司，該公司運營中心也設在香港，運營卻在內地。
陳凡聽了他們父女倆的分工，只覺得頭大。
就一家通信服務公司，還讓他們弄得這麼複雜，也真是不怕折騰。
其實說來複雜，實際卻很簡單。
周正東的公司只負責代理，賺取資金墊付和銷售差額的利潤，其他的運維都歸周亞麗的公司。
他們父女倆這是打算把分家貫徹到底！
兩人在外面跑了一圈之後，終於在香港匯合，安排好人處理成立公司、招人的事，便一起回國。
一方面是要成立辦事處，另一方面，周正東也要正式開啓營銷模式。
他是打算年都不過了，也要儘快搞一個樣板工程出來。
現在陳凡就是陪他們來看辦事處地址。
只不過出師不利，第一處就被兩人否決。
“其實這裡挺好的，但就是太好了，所以不合適。”
周正東上車，將安全帶繫好，正色說道，“創業階段嘛，不能太過安逸，哪有安排員工在花園洋房辦公的道理。就這座洋房，連美國好多億萬富翁的豪宅都比不上，用作辦事處太浪費了，還不如你住的那種小洋樓。”
周亞麗也連連點頭，“以前太過老舊，看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全部翻新過，連屋子裡的地板都鋪的新的，怎麼看怎麼好看，確實不適合用作辦公樓。”
她扭頭看向正在開車的陳凡，“老弟，你在京城買了那麼大一塊地，還建了一座辦公樓，爲什麼沒在上海也建一棟那樣的樓呢，要不然直接入駐，多好。”
陳凡瞟了她一眼，“我那是把自己住的地方劃了一塊地出來蓋的樓，要不你也把那座花園洋房劃一片，不用多，兩三畝就行，剩下的還有十五六畝，也不會影響整體。
你放心，手續什麼的，我來負責搞定，保證一路暢通，怎麼樣？”
周亞麗呵呵乾笑，“那倒不用，主要是時間太緊，我們馬上就要用了，先用那座小洋房頂一頂，以後再說。”
陳凡憋着笑，不一會兒便開到那座小洋樓，一邊下車，一邊說道，“那你得趕緊的，要不然以後上海的房價越來越高，可不划算。”
開門進院，周正東簡單看了一遍，便拍板定下來，“就這裡了。”
正如周亞麗所說，時間太緊，他希望能馬上開張，捨不得花園洋房，用這座小洋房倒是能頂上。
不過這座小洋房他也喜歡，回頭等賺了錢，還是要另外找個地方搬走。
敲定了辦事處地址，周正東便兩手一拍，笑道，“明天我就安排人去辦手續，辦事處不是公司，只要到相關單位報備一下就行，報備之後，就可以開張咯。”
他轉身看向陳凡，“小凡，上次你說的那位上海電話局副總工程師，能聯繫了麼？”
陳凡點點頭，“隨時都可以。”
其實在何青生給他打電話的第二天，市電話局總局的副總工程師張醒，就聯繫上了陳凡。
市電話局要找他，簡直不要太簡單，一天幾十通電話奪命狂呼，他剛從外面回來就被堵住。
然後把事情那麼一說，陳凡便表示只要聯繫上老舅，立刻介紹他們見面。
掛斷電話之後，陳凡還在感嘆，掌握技術優勢就是這麼牛，是客戶追着要買產品，而不是想方設法去外面推銷。
此時看見老舅迫不及待的樣子，陳凡有點擔心。
要是單子太多，會不會忙不過來啊？
反正千萬別壓單接了單，卻完成不了就行。
腦子裡轉了個思緒，陳凡終於想起何青生的拜託，便對着周正東攤開手，“您筆記本呢，我寫個聯繫人。”
周亞麗立刻湊過來，從小挎包裡拿出鋼筆和一個小本本遞給他，同時說道，“我這裡有。我現在還是老爸的特別助理，可以進貿易代表辦公室的。”
隨即好奇地湊到陳凡身邊，看着他在上面寫了個地址和姓名，還有一串電話號碼，“這是誰啊，幹什麼的？”
陳凡寫好後，將本子還給她，笑道，“江南省城電話局的一個幹部，你們不是要賣設備嗎，找他就行，都好談。”
周正東立刻湊過來，臉上滿是興奮，“不愧是小凡，果然人脈廣闊、神通廣大，等這筆訂單簽下來，舅舅給你算提成！”
周亞麗立刻說道，“爹地，你靠點譜行不行，我老弟還在乎你那點提成？他隨便動動筆，幾百萬美元就到手了好不好。”
陳凡看着滿臉興奮的兩人，心裡不禁暗笑。
等你們訂單接不過來的時候，希望還能保持這麼好的心情。
對了，還得提醒他們，得把貨款備足，要是不夠墊付交不了單，那可就搞笑了。
不過，美國金融業發達，債務抵押也很流行，像這樣的優質債務合約，應該很容易就能貸款出來吧。
……
選定了辦事處地址，如今萬事皆備，只等東風來。
三人回到家裡，兩姐妹不在家，只能陳凡自己動手，他泡了兩杯茶，又給周亞麗拿了一瓶汽水，隨後到沙發上坐下，抱着茶杯，看看兩人，問道，“麗麗和甜甜她們這幾天在期末考試，她們考試結束，我們就會回江南。時間大概是18號或者19號。”
說着看了看周亞麗，“你們是繼續在這裡籌備辦事處，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又或者回美國？”
周亞麗立刻轉頭看向父親，眼裡滿是期待。
之前去過一次盧家灣，雖然那裡沒有風景名勝，不過那種江南農村風光、和村子裡和諧的人際關係，讓她覺得很舒服。
何況那裡事實上已經是老弟的“家鄉”，一直以來，她都想再去看看。
現在只希望老爸能大發慈悲，給自己放個長假。
周正東看見女兒的表情，自然明白她在想什麼，卻故意皺起眉頭，一臉沉思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在周亞麗提心吊膽、感覺希望越來越小的時候，他才咧嘴笑道，“明天我的團隊就會抵達上海，籌備兩個辦事處的事情，我會交給他們。”
他轉頭看向女兒，“這段時間，倒是用不上你。你是回美國陪媽咪，還是想跟小凡去江南？”
周亞麗不假思索揮着拳頭，“去江南！”
周正東眉頭輕挑，“就這麼不考慮你媽咪？”
周亞麗無所謂地揮揮手，“她有舅媽和阿姨陪着，還有蘭姨他們，哪裡還想得到我，我還是不要去她面前晃來晃去礙眼的好。”
周正東不禁連連搖頭，“幸好馬上就有弟弟，靠你啊，說不定以後要被氣死。”
陳凡在一旁深以爲然地點頭，“嗯，很有可能。”
周亞麗頓時抓狂，“老弟，你是哪一邊的？！”
陳凡不解地看看她。
下一秒便反應過來，現在周正東已經給女兒分了家產，還在幫助她創業自立。
而自己又是周亞麗的合夥人，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自己和周亞麗纔是一夥，周正東屬於“外人”。
便將兩手一攤，呵呵笑道，“那你這兩天準備一下，把工作安排好，到時候我們一起走。”
周亞麗當即豎起兩根手指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