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還要不要投呢?
投吧,可能沒得賺,反而還有可能小虧。
不投吧,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陳凡眯着眼睛,只思索了幾秒,便對着周亞麗使了個眼神。
周亞麗微微一愣,再看了陳凡幾眼,確定他沒有表示錯,便深吸一口氣,轉頭對着袁總說道,“還請袁總代爲引薦深圳方面,我們想在這裡投資建設一家五星級酒店。”
頓了一下,她想起之前自己的決定,便又加了一句,“另外,我們打算再投資一家造紙廠和一家印刷廠,只不過萬木春園區已經規劃飽和,不知工業園裡面,還有沒有合適的場地?”
袁總剛纔端着茶盞小口品茶,表面漫不經心,其實將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陳凡竟然能直接替周亞麗做主?
在這家公司裡面,他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
隨即聽到周亞麗的話,腦子一時間有些打結。
五星級酒店和造紙廠、印刷廠有什麼關係?
愣了兩三秒,他才反應過來,想了想說道,“現在蛇口工業區還有很多地方可以使用,不過我們有個大致的規劃,氣味重、有污染的行業,會單獨歸到一起,與其他工廠是分開的,所以造紙廠和印刷廠不會在一個地方。”
周亞麗看了一眼陳凡,眼裡滿是笑意,陳凡則微微一笑,稍微緩解一點尷尬。
之前他聽到工業區同時招商了油漆廠、製氧廠、拆船廠這些污染企業,又有面粉廠、餅乾廠這類食品企業,還以爲是混合安置,原來也是有規劃的。
估計造紙廠多半會和油漆廠在一起,印刷廠單獨在一邊。
周亞麗看着袁總笑道,“只要可以建廠,其他的都不重要。”
袁總輕輕點頭,“這個沒問題,各方面的優惠,也會參照萬木春公司。”
頓了一下,又說道,“至於五星級酒店的事情,我可以代爲向上級反映,現在大部分的問題,都因爲建國酒店和白天鵝賓館兩家酒店的立項而得到解決。
你們要投資建酒店,其他所有細節、包括酒店選址,都可以跟省市兩級領導詳談,但有一個問題,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周亞麗不解地看着他,“什麼問題?”
袁總輕嘆一口氣,對着三人笑了笑,說道,“就是在頂樓建設炮塔,這個還請周總有個心理準備。”
儘管昨天就聽陳凡說過這方面的事,也親眼見過幾座高樓頂上的炮臺,但現在聽來,周亞麗依然有些皺眉,當即說道,“一定要建炮塔嗎?”
袁總苦笑着說道,“以前沒有那麼多的高樓大廈,只有愛羣大廈、東方賓館等寥寥幾個高樓安裝有高射機炮。自從去年戰事爆發,爲了以防萬一,部隊就對地方提出要求,達到一定高度的建築,都必須安裝炮臺。”
頓了兩秒,他又說道,“不過,去年7月份白天鵝賓館開建,因爲這件事,霍生一直在廣州和京城兩地奔波,努力爭取不建炮臺。如果他能爭取下來的話,你們投建的酒店,或許也能免於修建。”
周亞麗眉頭緊皺,還想再說什麼,陳凡在旁邊乾咳一聲,笑道,“那我們就靜觀其變、等着霍先生的好消息了。”
袁總哈哈一笑,說道,“我倒也希望霍先生能爭取到最好的結果,因爲這個結果,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有現實意義的。”
說完放下茶盞,撐着大腿便站起來,“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順便也替你們聯繫市裡的領導,敲定見面的事。”
這時葉語風忽然說道,“袁總,我們決定在下週一舉辦開業慶典,時間是上午九點,到時候還請您務必賞光。”
袁總一聽,當即哈哈笑道,“你們終於定下開業時間了,我可是等了好久。放心,你們萬木春公司是我們蛇口工業園第一家正式開業的企業,我一定到場。”
說完之後,他又問道,“你們請了市裡、省裡的領導沒有?”
葉語風笑道,“請了與開發區有關的領導,就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空蒞臨指導。”
袁總笑道,“回頭你給我一份邀請名單,我再替你們請一請。”
葉語風頓時大喜,“那就麻煩您了。”
隨後親自將袁總送出去。
等他們離開,屋子裡只剩下周亞麗和陳凡兩人。
這時周亞麗纔看着他問道,“剛纔你怎麼不讓我說了?”
陳凡笑了笑,說道,“因爲沒必要,霍先生一定能申請下來免建炮臺,我們坐等結果就行。”
周亞麗眉頭輕挑,臉上滿是不解,“爲什麼你這麼肯定?”
陳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她問道,“你知不知道,爲什麼部隊要求高層建築必須要修建炮臺,而霍先生卻又一定要申請免建炮臺呢?”
周亞麗五官擠成一團,搖了搖頭,“不懂。”
陳凡哈出一口長氣,解釋道,“部隊一定要建,是與我們的國防政策有關,我們的政策是‘全民皆兵’,打的是‘人民戰爭’,國防建設、人人有責。
加上目前內地基本上都是公有經濟,幾乎所有高層建築都歸國有,那麼有這樣一條規定,自然不奇怪。
而霍先生堅決申請免建,卻與當前的國際規則有關。”
聽到這話,周亞麗恍然點了點頭,“我有點明白了。”
她眼裡若有所思,邊想邊說道,“二戰以後,東西方對立,但是也達成了多項協議,確立了二戰後的國際新秩序和交戰規則,那就是在交戰的時候,必須將軍事設施和民用建築分開,只能攻擊軍事設施,不能對民用建築展開打擊。
如果在賓館樓頂上建炮臺,那到底是軍事設施,還是民用建築呢?
雖然酒店是毫無爭議的民用建築,但當在酒店的頂樓安裝了炮臺,那對方就完全可以將其視爲軍事設施,從而展開打擊。
這樣的話,估計沒人敢入住這樣的酒店。至少外賓是不敢的。
而五星級酒店的客戶幾乎都是外賓,外賓不敢住的話,還能做誰的生意?”
陳凡哈哈笑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霍先生他必須申請免建炮臺,而爲了改革大計,以上級領導的魄力,也必定會批准他的申請。
如此一來,有霍先生在前面出力,我們只需要坐等其成,然後參考其案例,照方抓藥就行了。”
周亞麗擡手指着他,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嘿嘿嘿,老奸巨猾,我喜歡。”
話音剛落,她又忽然臉色一變,“不過,老弟,如果參考建國酒店,錢我們出一半,卻只有10年的分紅權,十年後股份免費奉送。
如果參考白天鵝賓館,雖然沒有免費奉送股份的要求,可霍先生是表了態的,賺的錢一分都不帶走,全部用作員工福利和社會建設。
不管是哪一種,我都看不到這個項目的好處,那我們投這個酒店,是爲了啥呀?!發揚風格嗎?!”發揚風格也不是不行,但在她看來,還不如直接捐款呢,又何必攤上這麼一個麻煩呢。
陳凡放下茶杯,看着她笑道,“你信不信,如果是老舅在這裡,一定會支持這個項目,而且是不賺錢也要做。甚至再直接一點,可能會要求投資白天鵝賓館,哪怕只是從裡面分潤一點點股份都行。”
周亞麗噘噘嘴,身體往後一躺,癱在沙發上,嘀咕着說道,“我就不喜歡你和老爸一樣,動不動就打啞謎。對,你們一個是老江湖,一個是小妖怪,就我是個小笨蛋,但是小笨蛋也有自尊的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老是打啞謎。”
陳凡老臉一垮,“你說自己是小笨蛋我沒意見,但小妖怪是什麼鬼?”
周亞麗嘟着嘴巴,輕“哼”一聲,表示不想理她。
陳凡咂咂嘴,拿起茶壺倒茶,同時說道,“原因很簡單,五星級酒店這種項目,涉及到東西非常多,旅遊、餐飲、交通、……乃至於與政府各個部門都要打交道。
如果能經營好一家五星級酒店,不需要太長時間,哪怕只有三五年,公司所能沉澱下來的社會資源,將不可估量。而且其中很多東西,都是與經營工廠有區別的。
同時將萬木春工業園和酒店項目經營好,也許幾年之後,不需要任何人的引薦,我們自己就能獨立發起高速公路、機場、航空公司等項目。”
他轉頭看着周亞麗,“現在明白沒有?”
聽到這話,周亞麗瞬間恍然大悟,“所以哪怕不賺錢、甚至小虧,我們也要投資這個項目,投了這個項目,就是爲未來的藍圖做準備。”
頓了一下,她又問道,“那我們還需要找其他股東嗎?你說的另外兩個股東,是不是都是社會資源特別雄厚的?”
陳凡輕輕點頭,正色說道,“其他股東是一定要找的,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再有錢,也只是過江龍,本地再沒錢,那也是坐地戶。
連霍先生都處處碰壁,就算有白天鵝賓館在前面趟路,我們在後面撿便宜,也絕對壓不過地頭蛇。
唯有引入有實力的股東,形成多方牽制、卻又共同發力的局面,我們才能從容發展、並從發展中獲利。”
周亞麗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感嘆地說道,“我果然沒說錯,你就是個小妖怪。”
說着還撇撇嘴,上下打量着陳凡,“明明比我還小,卻跟老爸一樣老謀深算,還敢說你不是小妖怪?!”
陳凡兩眼一翻,不想跟她說話。
他不想說,周亞麗卻不放過他,“哎哎,老弟,剛纔你說,等沉澱幾年再提建機場的項目,爲什麼要等過幾年,現在提不行嗎?”
陳凡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現在還真不行,我之前忘了一個很重要的點,那就是現在的航空權全部都歸空軍管轄,無論是建機場還是開航空公司,都需要得到部隊的審批同意。
在沒有先例的情況下,我們一家外資公司,貿貿然就申請投資機場,恐怕話都沒說完,就要被堵回來。
與其碰壁,還不如干脆不提,等時機成熟再說。”
至於什麼時候纔是時機成熟,那就要看政策開放到哪一步。
見陳凡這麼說,周亞麗也就閉嘴不再提。
哪怕她對國內再不瞭解,現在也知道國防的重要性,既然機場建設涉及到部隊,就代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得逞的,且等着吧。
短暫的沉默後,周亞麗雙手放在肚子上,滿臉嚴肅地看着陳凡,說道,“老弟,咱們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陳凡轉頭看着她,眨了眨眼,“什麼事?”
周亞麗看向牆上掛着的掛鐘,面無表情地說道,“咱們還是早上在東方賓館吃了早餐,然後坐了五六個小時的車到這裡,沒吃午飯就開會,現在都下午四點了,你肚子不餓嗎?”
陳凡臉上有些迷惑,他修道有成,三天不吃也不會覺得餓,自然沒有感覺。
不過老姐餓了,也得想辦法解決。
沉吟兩秒,他便說道,“後面宿舍區有食堂,你看看是現在過去,讓廚師弄點吃的,還是再忍一忍,讓食堂準備一桌大餐呢?”
周亞麗想了想,果斷起身就往外走,“我去找小瑩姐,她那裡肯定有吃的,先墊墊再說。”
……
三天時間轉眼過去。
一月七日,星期一。
萬木春園區裡面張燈結綵,剛移植過來不久的樹木上面,還吊着一隻只紅燈籠,辦公樓大門處貼着財源廣進的對聯。
兩隻醒獅隊一東一西,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藝,只見一青一紅兩隻獅子縱橫跳躍,時而平地躍起,時而踩上高木樁,各自一步一步,往中央處一根高達十米的木杆而去,等到兩隻獅子在木杆下相遇,竟然還打了起來。
赫然是醒獅中最精彩的鬥獅。
周亞麗站在大門前,看着移不開眼睛,不時大聲拍掌叫好。
陳凡站在她身邊,滿面笑容給她講解精彩之處,“這兩隻舞獅隊,分別得了一門武術的真傳。那紅獅傳的是洪拳,洪拳講究硬橋硬馬、剛勁有力、以聲壯威,步法有四平馬、子午馬、伏虎馬、麒麟馬、吊馬、獨鶴馬、中字馬、三角馬、敗馬、二字鉗羊馬、跳馬、丁字馬。
所以紅獅的動作剛勁有力,哪怕在梅花樁上面,也穩如泰山。
青獅傳的功夫也不差,是與洪、劉、李、莫齊名的廣東五大名拳中的蔡李佛拳,蔡李佛拳套路繁多、內容豐富,手法着重攻防配合,步法靈活而穩健,發勁剛中帶柔。
所以青獅的動作以跳躍爲主,比紅獅更具觀賞性。”
周亞麗聽了之後,好奇地問道,“那麼,哪隻獅子會贏呢?”
陳凡笑了笑,“當然是紅獅贏啊,紅色彩頭好嘛。”
周亞麗嘴角微撇,“說了跟沒說一樣。”
這時忽然鑼鼓聲越來越快,眼看着青獅已經爬上木杆,紅獅突然躍起,踩着青獅的背上騰空而起,再順着木杆向上,不一會兒便將木杆頂上的紅球和青菜“咬住”。
半分鐘後,紅獅順着木杆下滑,落到一半時騰空落地,木杆頂端的紅球則變成一條紅布垂落,上面寫着“開業大吉”。
下面頓時叫好聲一片,“好!精彩!”
好多年都沒看舞獅了,能不精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