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當地方面談判，還需要姜麗麗她們幫忙出席充場面，同文聯、作協這些單位聊，那就簡單多了。
全國同一系統的單位，都可以算是“一家人”。
陳凡跟他們聊，那就跟回了家一樣，什麼都可以敞開了談。
初六一大早，葉雁山就坐着車過來請，陳凡也是誰都沒帶，孤身一人跟着他上了車。
至於去哪裡？
隨便！
陳凡看着車窗外的街景，眉頭微微皺了皺，笑着說道，“這個方向，好像不是去文聯、也不是去作協的方向吧？”
本地文藝單位基本上都在和平區，他們所在的賓館也在和平區，以火車站爲界，往東是和平、往西是鐵西，本來應該往東走，現在卻往西？
葉雁山坐在副駕駛上，轉過身子，略帶好奇地問道，“陳副主席，您知道我們單位在哪裡？之前雖然您來過瀋陽，不過好像都沒怎麼逗留啊？”
陳凡打了個哈哈，“我這人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看看地圖，看看當地有名氣的地方在什麼位置，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嘛。
文聯、作協等單位，都是咱們文藝系統的，我肯定要適當關注一下。”
葉雁山笑道，“您這習慣我也有，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先在車站買一張城市地圖，熟悉熟悉當地的環境方位。
只不過，我可沒有您的本事，只看地圖就知道自己的位置，還能瞭解當地的街道情況。”
先捧了一句，他才繼續說道，“咱們現在不是去文聯、也不是去作協音協美協這些單位，具體是什麼地方，容我先賣個關子。待會兒您就知道了。”
陳凡眉角輕挑，笑道，“行。我這一百多斤就交給你了，只要不把我賣了就行。”
葉雁山趕緊笑道，“這我可不敢，要不然，領導們還不撕了我啊。咱們遼寧文藝界，還指着您給指點指點迷津呢。”
陳凡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倒是眼裡浮現幾分瞭然。
看來江影廠的先例，要在這裡重演了？
吉普車在路上緩緩駛過，不一會兒就駛出了和平區，進入鐵西區，沒過多久，便停了下來。
葉雁山回過頭，笑着說道，“前面不方便開車過去，只能麻煩您走一段路。”
陳凡二話不說便推開車門，笑道，“這有什麼麻煩的，誰還沒走過路。”
靠路邊下了車，他哈出幾口熱氣，轉着腦袋打量一番周圍，忽然視線盯住前方，正好葉雁山也下了車，便指着那邊說道，“那裡不會是電影院吧？”
葉雁山眼裡滿是驚訝，“這也是看地圖知道的？”
陳凡呵呵笑道，“那不是。主要是這年頭能有這麼多人擠着排隊的，除了足球比賽，就屬電影院門口最多。”
這年頭的足球比賽是真的受追捧，尤其是在經濟相對發達的東北地區，幾乎每場球賽都能爆滿。
哪像以後，……he tui。
葉雁山點點頭，“以前就聽說您給文學函授班的學生上課，能夠從細微的細節中發現真相，今天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我算是服了。”
隨後打了個手勢，“請這邊走。那座電影院，正是咱們要去的地方，文藝口好幾個單位的領導們都在那裡恭候大駕。”
陳凡笑了笑，“大駕不敢當。請。”
說完便往前走去。
葉雁山落後他半步，跟在旁邊介紹，“這裡是鐵西區和平影劇院，在鐵西，與鐵西電影院和紅光影劇院齊名。
之所以安排在這裡見面，也是因爲這裡的條件相對比較好，電影院裡面不僅有可以容納1400人觀影的放映廳，還有獨立的觀衆休息室，正好方便您和領導們見面。”
聽見是和平影劇院，陳凡眼裡閃過幾分了然。
說到這個電影院，除了本地人，瞭解的人可能寥寥無幾。
但說到另外一個人，不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那就是趙本山，和他的劉老根大舞臺。
2001年，趙本山就是在這裡舉辦了“首屆趙本山杯二人轉大獎賽”，使得和平影劇院重新煥發生機，成爲東北二人轉興起的重要標誌和基地，並推動了劉老根大舞臺的誕生。
小瀋陽也是在這裡接到趙本山的電話，順利拜師加入了趙家班。
不過，在小瀋陽拜師之後，這裡就被拆除了。
（不知道幾十年代的和平影劇院）
有葉雁山帶路，兩人並沒有從影劇院正門進去，而是走偏門，從一個清淨的通道，順順利利進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裡，十來個人正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當然更多的還是在聊天。
聽見敲門聲，衆人都安靜下來，紛紛望向門口。
葉雁山推開門，走到一旁，等陳凡也跟着進來，才笑着說道，“幸不辱命，將陳副主席接過來了。”
在場的衆人紛紛鼓掌，對陳凡的到來表示歡迎。
這裡面有已經認識過的，也有從未見過的人，不過這時候就輪不到葉雁山來介紹。
文聯的一位領導，比陳副主席還高一級的劉老親自出馬，爲他介紹新朋友，“那幾個前天都見過了，這位是美協的焦飛、這位是遼影廠的鄧波、這位是遼影廠的柯宇，那是音協的誰誰誰……。”
如今遼寧還沒有成立電影家協會，要到81年，先成立了大連電影工作者協會，然後在第二年，在這個協會的基礎之上，才成立了遼寧電影家協會。
所以如今這兩位遼影廠的同志，就是當地電影界的代表了。
想想隔壁吉林，早在1957年就成立了電影家協會，還在64年聯合長影廠一起，弄出了電影小百花獎。難怪人家長影廠弄得風生水起，經濟實力和城市地位更勝一籌的瀋陽，卻硬是連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
這種煞風景的話陳凡當然不會講，他很客氣地和衆位領導握手問候，……嚴格說來，這還是他當選副主席以後，第一次以一個文藝界人士的身份，與衆多文藝同仁“正式會晤”。
哪像以前，不是在巴老辦公室裡吹牛打屁，就是在家裡、又或者某人辦公室抽菸喝茶。
再看看這裡，一圈沙發圍着坐、幾個單位的領導們個個都穿着正經的中山裝，看着就很正規。
然後轉過頭來，便看見劉老遞了一支菸過來，“來來來，坐着聊、坐着聊。”
陳凡雙手接過煙，屁股剛落到沙發上，旁邊遼影廠的鄧波便叮的一聲打燃打火機，遞到他嘴邊。
一看這架勢，頓時嚇了他一跳，趕緊捧着雙手，“您客氣了。”
都是同一級別的人，就算有求於人，也不至於這麼捧吧？
鄧波收回打火機，哈哈笑道，“如果是‘陳副主席’，可別指望我會幫忙點菸，但‘陳導演’就一定可以。”
陳凡眉頭輕挑，有些不明所以。
這時劉老指了指外面，對着陳凡笑道，“剛纔你們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面是什麼樣子了吧？”
陳凡眼珠轉了兩圈，輕輕點頭，“看見了，很多人在排隊，呃……，聽着好像還有人在吵鬧？”
他這話是客氣了，剛纔進來的時候，聽的是清清楚楚，“我要票”、“買票買票”的聲音是此起彼伏，之前他還在奇怪，是什麼電影正在上映，至於這麼火爆嗎？
話說今年有什麼經典影片來着？
《巴山夜雨》？《神秘的大佛》？又或者是雪姐出演的《好事多磨》？
不過《巴山夜雨》是元旦就上映了的，今天都2月21號了，不至於還有這麼多人求票吧？
後兩部好像還沒開拍呢，那是什麼電影呢？
就在陳凡搜腸刮肚回想的時候，劉老哈哈笑道，“吵鬧就對了。知道他們是在吵什麼嗎？”
陳凡眨眨眼，輕輕搖頭。
劉老伸手指着他，正色說道，“他們都想要你拍的那部《道士下山》的電影票？”
《道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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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凡瞬間瞪大眼睛。
我去，這幾天忙着結婚、祭祖，把自己的電影搞忘了！
年前他就拍完電影跑路，江影廠武廠長還提醒過他，爲了在全國同步上映，打響江影廠的“第二炮”，特意將上映時間定在大年初一。
只不過後來事情太多，深圳、京城、上海、江南輪着跑，事情是一件趕着一件，一時間就把這部電影拋到了腦後。
虧他剛纔還在回想是今年的哪部經典影片，卻沒想到，原來是自己拍的？
看剛纔電影院外面的架勢，這是火了？
鄧波拎着熱水壺，親自幫陳凡面前的茶杯加了點水，同時說道，“陳導，你拍的這部電影，真是絕了。故事情節就不說了，反正是您師父的親身經歷，老前輩的故事，那一定沒問題。
厲害就厲害在鏡頭運用、視聽效果、武打設計這些方面。
拷貝剛到瀋陽的時候，還沒等正式上映，我就找了電影院看了電影。
一句話，真的是深受震撼！”
他放下熱水壺，側身看着陳凡，正色說道，“陳導，就憑着江影廠那幾個蝦兵蟹將，你就能拍出這麼好的電影，如果你能寫個劇本，同我們遼影廠合作，我向你保證，你要什麼、我們提供什麼！
你要拍俊美山川，我們想辦法提供直升機，在天上給你航拍。你要拍千軍萬馬的大場面，我們可以聯繫軍方，派出隊伍協助拍攝。
總之一句話，拍出來的效果，比江影廠肯定只強不差！”
陳凡眨眨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翻底牌了嗎？
而且，江影廠差是差了點，最厲害的攝影師況明義也有待提高，可人家又沒吃你家大米，不至於這麼踩人家吧。
鄧波這邊話音剛落下，旁邊的劉老就瞪了他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之前都商量好的，先捧着聊，等聊高興了，再向人家邀劇本、談合作。
這孩子，都副廠長了，怎麼還沉不住氣呢？
江影廠是差了點，放眼全國同行，不是倒數第一也是墊底的一批，可人家好歹是陳凡家鄉的電影廠，還有過兩次合作，這麼說人家，還有沒有點禮貌？
瞪完之後，劉老立刻拉着陳凡笑道，“別誤會，小鄧的意思，是如果這部戲，交給遼影廠來拍的話，一定能更上一層樓。”
說完就輕輕啐了一口，怎麼自己也說這種話？
他趕緊將口風一轉，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江影廠已經非常不錯了，就憑他們那幾個人、連一臺正常的攝影機都湊不出來，還要你來自掏腰包買來給他們用，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還能配合你，拍出這麼好的電影，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說完之後，老人家就忍不住擦了擦腦門，好傢伙，終於圓回來了！
鄧波此時也回過神來，立刻接着劉老的話、笑着說道，“就是就是，我也是這個意思。江南不愧是人傑地靈的地方，能夠孕育出陳導這樣的大才，還有江影廠的職工們這樣艱苦奮鬥的同志，真的很不容易。”
陳凡好不容易抓住空隙，趕緊說道，“能得到劉老、和鄧副廠長的認可，江影廠同志們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
這時旁邊坐着的美協焦飛插話說道，“江影廠同志們的努力，大家自然看在眼裡，如果沒有江影廠，單靠陳導你自己，肯定也拍不出這部戲。”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但是，實事求是的說，這部電影的靈魂，一定是陳導演你，其他任何單位，都只能起到輔助的作用。
別的不說，你在這部電影中，對色彩、畫面的運用，就具有非常高的藝術和欣賞價值，無論是開頭的羣山俯拍，遠景近景，還是打鬥、戰爭等場面，無一不是精品，都非常值得我們美術界的同志們學習。”
他的話音剛落，音協的一位老同志便說道，“專業人說專業話，老焦是對電影中的美術表示認可和欣賞，我就從音樂的角度出發，談談我的看法……”
一時間，美協、音協和遼影廠的人，都談了自己對這部電影的感受。
就連作協的人也從劇情的角度，說了自己的看法。
好好的一場會談，忽然就變成了交流會。
陳凡臉上一直保持微笑，誰說話就看向誰，反正不耽誤他抽菸喝茶。
等聊了小半天，鄧波纔看着陳凡說道，“陳導，聽說，《道士下山》是一個系列，後面還有好幾部，您看，能不能把其中一部，交給我們遼影廠來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