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只是想道個別,卻被攤派了個任務,陳凡覺得有點氣不順,從巴老這裡離開後,乾脆拉着周亞麗跑去安全家裡,大吃大喝了一頓,總算感覺舒服了一些。
不過走的時候,又貼了一個小玉墜給安全的女兒。……所以到底還是虧了。
難怪安全一直老神在在,完全不帶怕的樣子,他手裡攥着“王牌”呢。
想到安全家的小公主,陳凡心裡想着,等結婚以後,要不要也生個小傢伙出來玩?
別的不說,總得把送出去的人情收回來吧!
可是再想想自己的年紀,心裡又不禁有些猶豫。
陳凡對於自己的年紀,彈性比較大,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是兩輩子累加,就是28+3,等於31歲,沒需要的時候,那就是隻算戶口本年齡,也就是20歲。
這時候很明顯應該用戶口本年齡來計算,20歲當爹?太早太早,過幾年再說。
於是這件事就被陳凡單方面擱置。
轉眼兩天過去,時間來到一月的最後一天。
1月31日,臘月十四,星期四。
對於上影廠邀請自己這天過去錄節目,陳真人是有意見的。
作爲一名道士,豈會選那麼多帶四的日子?
看看今天的忌諱,忌搬遷、動土、訴訟、祈福、安門、掛匾、作竈、掘井、開池、破土、上樑、作樑……,然後宜什麼呢?
宜安葬、起基、入殮、移柩!
哎呀我去。
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還是巴老親自轉達的,他也就只能硬着頭皮上,期望自己的真人境界真的能百無禁忌、逢凶化吉。
不過,爲了安全起見,在上車之前,他還是拉上了百無聊賴的周亞麗和小寶寶周錦程,這一對童男童女。
自己沒開車,主打一個省油。
坐着上影廠派來的汽車,只開出一小段路,車速就開始放緩。
陳凡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不禁有些好奇,“這是去巴老家裡?拍攝地點不是在上影廠?”
負責來接他的張幹事立刻轉過身,笑道,“不是在上影廠,也不是去巴老家裡,是去上海電影演員劇團,駐地也在武康路上,就在武康路395號。
這次拍攝雖然是以央臺和上海電視臺的名義舉辦、上影廠承辦,其實拍攝地和主要演員都是上海電影演員劇團的。
我們現在也是去那裡。”
陳凡眨眨眼,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話說這個電影演員劇團,跟電影家協會有什麼區別?
似乎能猜到陳凡在想什麼,張幹事笑着說道,“不同於電影家協會,協會主要是爲電影家們服務的,進入的門檻要求非常高,而且並不涉及具體的創作。
而電影演員劇團主要吸納專業的電影演員們加入,參與電影的創作和拍攝,最早是在1953年、華東文教委員會組織成立的,首任團長是張望,參與制作的影片包括《李時珍》、《林則徐》等。
中間有十幾年中斷工作,直到77年才重新恢復工作,這裡也被髮還給了劇團。
因爲上影廠的演員大部分也是劇團的成員,所以事實上兩家單位走得很近,乾脆就把節目錄制放在這裡。”
聽了他的解釋,陳凡也明白了這家單位是幹什麼的。
總的來說,有點類似於專業的藝術研究團體,既有獨立性,其成員又與其他單位有交叉性。
至於別的東西,等以後再慢慢看。
不一會兒,汽車停在武康路395號門前。
這裡是一棟巴洛克建築風格的花園洋房,規模比陳凡的小洋房要稍微大一點,和巴老居住的洋房差不多。
(就是在這裡)
進到院子,立刻有領導出來迎接。
簡短的寒暄過後,陳凡便提出儘快錄製。
這位領導也不含糊,立刻帶着陳凡進了洋房,登上二樓。
陳凡看了看頗顯寬敞的會客廳,轉身看着領導,驚訝地問道,“你們的聯歡會,就在這裡錄製?”
領導點點頭,說道,“我們打算採用茶話會的形式,不另外邀請觀衆。所有的演員都是我們劇團的演員,他們同時也是其他演員的觀衆。”
說着看了看這個場地,“幾十個人的話,這裡也夠用了。”
陳凡點點頭,看看角落裡幾位拿着樂器的成員,問道,“這幾位同志是伴奏?”
領導看了看他們,笑道,“對,他們也都是專業演員,只不過也粗通樂器,等聯歡會正式錄製的時候,他們也會參加,並且有自己的節目表演。”
陳凡眨眨眼,看着幾人的臉,果然覺得有些眼熟。
只不過如非必要,他一般不看這個時代的電影,所以確實不知道誰是誰。
不認識沒關係,那就微笑。
他掏出自己寫的曲譜,走過去笑着遞給他們,“這個是伴奏曲譜,麻煩各位了。”
看到他的樣子,幾人就知道他沒有認出自己來,不過他們也沒當回事,不認識自己的人多了去,還能都計較不成?
反倒是拿到手的曲譜,深深吸引住他們的目光。
連着剛纔那位領導一起,幾顆腦袋擠成一團,都在看曲譜。
周亞麗這才趁機湊到陳凡身邊,小聲說道,“這裡好窄,還不如咱們在延安路的花園別墅。”
陳凡眯着眼睛,瞟了她一眼,“莫嘚瑟,嘚瑟容易遭雷劈。低調一點。”
周亞麗輕輕點頭,“明白。”
她懷裡的周錦程打了個哈欠,覺得沒意思,眼睛一閉,又開始睡覺。
下一秒,一聲“好”將他驚醒。
小少爺可不管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看是誰,當即嘴巴一撇,聲音就響了起來。
周亞麗頓時驚慌失措,“怎麼辦怎麼辦?”
陳凡瞟了一眼,很淡定地拿出一隻奶嘴,塞到小少爺嘴巴里,噪音瞬間消失。
不過這點小插曲,也讓領導和幾位伴奏回過神來。
領導趕緊走過來,搓着雙手笑道,“服了,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首歌真的是太應景了,與《在那鮮花盛開的地方》簡直是絕配!”
頓了一下,又說道,“我們這就抓緊練習,然後配合錄製。”
陳凡微微一笑,“好。”
隨後便拉着周亞麗到一旁等着。
等着等着,還沒等到伴奏練習好,下面就傳來喧囂的聲音。緊接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往樓梯口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接着一個、一羣接着一羣的男女老少們走了上來。
說他們正大光明吧,他們一個個都悄咪咪的樣子,嬉笑着彎着腰奔向場地四周的座位,……用後世的話來說,偷感很重。
說他們悄悄潛入吧,還衝着看向他們的陳凡揮手打招呼。
就沒有一個上前自我介紹的嗎?
然後陳凡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當即對着她招招手,“過來。”
吳海燕紅着臉跑過來,微微鞠了一躬,“陳副主席好。”
陳凡,“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吳海燕不好意思地笑道,“聽說你來錄節目,還是錄一首新歌,所以我們都來看熱鬧。”
這時另一位容貌上佳的女演員連蹦帶跳跑了過來,一把挽住吳海燕的胳膊,笑着說道,“是劇團領導讓我們來的,說是可以錄製全景,這樣也更有現場氣氛。”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上影廠最紅的兩朵小花之一的趙靜。她們兩個人,吳海燕主演了《雲湖戀》,趙靜主演了《上海諜影》,熱度竟然超過了因《小花》而炙手可熱的陳沖和老一輩電影演員,是上影廠的當家花旦。
不過這不是她們敢上前的原因,主要還是得益於陳凡的作品,讓兩人更有熟悉感,自然也就少了幾分生分。
陳凡看看她們,再看看周圍的人,總感覺吳海燕的話可信度更高一點。
然後就看見吳海燕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就是來配合錄製節目的。”
陳凡扶着額頭,輕輕擺了擺手,“那你們去錄製吧。”
兩人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在玩什麼花樣?
陳凡看了看她們,“有事兒?”
趙靜呵呵乾笑了兩聲,隨即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說道,“陳副主席,我們聽說,廠裡要拍姜作家寫的那部《在那鮮花盛開的地方》,您看我們兩個行嗎?”
陳凡眨眨眼,感覺很驚訝,“這事兒你們不應該找我吧?”
電影版權給出去以後,他就絕不過問任何事情,全部都交給電影廠去完成,就連拍得好不好,他也毫不在意。
大不了以後我自己重拍唄,這樣還更有對比性。
所以見她們兩個求到自己面前來,就感覺很沒有道理。
可等他話音剛落,吳海燕就趕緊說道,“我們找過廠裡的領導,可領導要說,這一次要徵求您的意見,所以……,我們就來了。”
陳凡看兩人有些不好意思、又充滿期待的表情,便笑道,“如果你們領導真問我的意見,那我就推薦你們。但是你們的領導聽不聽,我可管不着。”
兩人一聽頓時大喜過望,捧着雙手連連道謝,隨後歡天喜地地離開。
周亞麗抱着小傢伙,看了看兩人的背影,再湊到陳凡跟前,小聲說道,“你可別想着借拍電影的機會打歪主意,我會替麗麗監督你滴!”
陳凡臉色一垮,沒好氣地說道,“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那種人嗎?再說了,除了《道士下山》,我就沒想過拍電影。”
周亞麗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想拍電影就有人主動找上門來,等你想拍電影了,那還得了?”
陳凡垮着臉,感覺跟她沒法溝通。
又過了好一會兒,領導才走過來,對着陳凡說道,“陳副主席,咱們先排練兩次?”
陳凡笑道,“行啊,我今天就聽你們安排,只要不超時,你說了算。”
領導兩手一拍,“好,咱們先排練。”
隨後轉身將手一揮,“各就各位啊,準備第一次排練,先試一試。”
剛纔過來看熱鬧的演員們立刻停下交談,興致盎然地看向陳凡。
攝影師嚴陣以待,然後發現是排練,便將注意力從機器上移開,同樣看着陳凡。
伴奏的樂隊先吹拉彈唱了一小段,領頭的拿着手風琴,視線與陳凡相接,見他點頭示意,便拉出一小段音符。
緊接着,其他樂器也隨之跟進。
陳凡聽着伴奏,耳朵情不自禁抽了幾下。
完全沒有編曲、完全沒有編曲、完全沒有編曲!
果然是業餘的!
不過他也沒有叫停,更沒有提出要重新編曲。
將就着用吧,回頭自己再製作一個錄音室版本就行。
隨着曲調推進,前奏過後,陳凡立刻放聲歌唱,“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血染的風采》,一首誕生於85年的老歌,首唱者是一名真正的一級戰鬥英雄。
這首歌一經問世就風靡全國大江南北,傳唱度極高、……比珠穆朗瑪峰還高。
只不過後來因爲某些原因,這首歌、以及改作曲人創作的其他一些歌都沒有被各大音樂平臺收錄,所以在經典老歌的欄目裡面,就沒有了這些歌的身影。新千年以後的年輕人,對這些歌自然不太熟悉。
不過沒關係,陳凡知道就行,知道這首歌的都清楚,這首歌寫的是老山的故事。
《在那鮮花盛開的地方》本身就是寫的西南戰場,正好與這首歌相吻合,哪怕讓陳凡自己去寫,也不一定能寫出這麼貼切的詞曲。
所以這首歌一出,現場所有看過這篇小說的人,瞬間被拉入到故事中,引起情感共鳴。
一小段唱下來,不是紅了眼眶、就是低聲抽泣,更多是強忍着激動的淚水,隨着節奏用雙手擊打節拍。
看到這一幕,攝影師同志也不管這是不是排練了,立刻打開機器,對準臺下觀衆的表情拍攝。
第一次排練完畢,現場先是沉默了好幾秒,等趙靜站起來用力鼓掌,霎時間掌聲連綿不絕。
等掌聲停歇,領導激動地說道,“好,詞好曲也好,唱的更好,真是太好了。”
他遺憾地瞟了幾位正激動不已的業餘樂手一眼,心裡暗暗感嘆,就應該拉上音樂家協會,那樣效果肯定能翻好幾番。
但畢竟是自己單位的老同志,他也不好打擊人家的信心,只能當做看不見,直接說道,“陳副主席,那咱們接下來就正式錄製?”
陳凡自無不可,點點頭笑道,“行啊。”
伴奏的毫無自知之明,一個個重振旗鼓,紛紛抱着樂器嚴陣以待,只等手風琴的聲音響起,再次認真演奏。
既然是業餘聯歡會,要求自然不會太高,簡單錄製了兩遍之後,檢查過沒問題,陳凡便告辭離開。
恰好這兩天大學裡都在考試,等考試結果出來,也都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