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舒錦意離去,江朔定住身形,立在池邊上,靜靜觀望池子裡的游魚。
“將軍,老爺來了。”
不知是誰提醒了句就退下。
江朔轉身,朝江柾施禮。
“父親。”
“今日來賀的人不少,”江柾望着兒子含笑道,對兒子這樁婚事極爲滿意。
“勞父親和母親張羅了。”
江朔不悲不喜,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江老爺看了半會兒也沒瞧出個什麼來,道:“你這一瘋到底是欺君了,公主那裡……”
江老爺欲言又止,想表達什麼江朔心裡明白。
“父親請放心,公主那裡不會有問題,嫁了江府便就是江府的媳婦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明白這個道理。”
江朔的話讓江老爺鬆了口氣,打量了一會後面的閣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這也不是辦法啊。
“參與墨家行動的,不只有一人……父親,求您成全孩兒。”
“你……唉,罷了,你自己想清楚,弄不好是要喪命的。墨家如此強大的家世,結果還不是鬧得家破人亡?”
“父親可是怕了?”
“你母親能無畏迎前而去,我堂堂丈夫難道還不如一個婦人?”江老爺吹鬍子瞪眼。
江朔回身,鄭重的朝他揖手:“多謝父親。”
江老爺見不得兒子這樣,擺擺手走了。
望着老父的背影,江朔深感對不住父母。
但他不能對不住將士們,更不能都不住將軍。
大將軍臨走前單獨找過他,要他照顧將軍一生,守他一生,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然而。
他食言了。
得知將軍以他人的身份活着,他是如何的歡喜!
“大將軍,將軍他被褚肆保護着,我辱了您的託付。”
是江朔無能。
……
“辦宴?”
身子已經大好些的老夫人正靠在羅漢榻上,眯着眼睛,聽到二媳婦的話,眼神和神情都冷了下來。
劉氏笑着道:“帖子已經擬好了,這個‘同年’宴要不要落實,就母親您一句話了。”
劉氏將這些都準備好了纔過來告知老夫人。
劉氏剛剛接手褚家主母的活兒,如果不弄出點花樣來,向皇城腳下這些貴勳們宣示着她劉氏的地位。
“同年”宴,便就是所謂的相親宴。
未婚男女相親最合適的宴席。
府裡未婚的小姐實在不少,前頭有褚容兒這麼一鬧,到是將他們褚府的小姐名聲都搞臭了。
劉氏這會兒拿着這個“同年”宴不僅是要宣佈自己在褚府的地位,也是做給裡外的人看看。
由她劉氏接手的褚府,會做得更好,更爲褚府本身着想。
可不像有些人公報私怨,將他們二房欺得死死的,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正因此這樣,老夫人才會懷疑劉氏是不是不懷好意。
突然弄出一個“同年”宴來,是不是背後有陰謀。
老夫人對二房的態度,她自己還是十分清楚的。
並不相信劉氏的好心。
“母親,兒媳也是爲了府裡這些姑娘着想,都到適嫁的年紀了,好端端的又被小八這麼一鬧,都連累了府裡小姐們的婚事了。再不張羅張羅,這些未婚的小姐們都要成老姑娘了。”
劉氏一副我全是爲了咱們府裡的姑娘好的樣子,落在老夫人的眼裡,一陣鬱氣。
卻不得不承認,劉氏說得沒錯。
他們褚府家大勢大,三房那邊又會賺銀子。
不差這點。
往年,他們褚府時常辦宴,邀請各府的命婦,小姐們參與。
彼此增進情感。
若論高貴,這皇城腳下,他們褚府絕對不輸於皇室。
被劉氏一說,老夫人高氏纔想起,他們褚府已經許久沒有辦宴了。
以往都會有一些吃茶宴,賞花宴,甚至是有墨寶宴等。
只是時間久了,蔣氏嫌花銀子,三房又不肯花錢讓大房得利,一來二去,就淡了。
老夫人想到褚容兒的事,又氣得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嚇得姚嬤嬤趕緊給她順氣,一邊勸慰着。
劉氏冷冷的看了一眼,面上卻一副擔憂的道:“母親放心吧,再怎麼說,褚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再壞的姑娘也是有人要的。”
只是這個到底是不是良人,那就不關她劉氏的事了。
老夫人聽到這話,冷冷瞪了過來,“你說的什麼話,褚府這些小姐們都是萬里挑一的好,豈能隨意匹配人家。”
“是是是,是兒媳嘴快,說錯了話。”
劉氏連忙自打嘴巴。
“好了,這件事你辦好了。辦不好,你手裡的權,就交給上官氏來管。”
劉氏皺眉,不可置信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是小八自己將名聲搞壞了,找不着良人,這事是我能把控得住的?難不成母親是要兒媳強迫人家娶褚府的姑娘嗎?”
一番話,毫不客氣的。
老夫人一口氣涌上喉嚨,下不去,使勁的咳。
眼看着要咳斷氣了,姚嬤嬤皺眉說了劉氏一句:“二夫人,老夫人心裡已經夠難受了,您就不能讓她老人家舒心幾天?”
劉氏心裡冷笑。
舒心?
他們可沒有給她舒心日子過的時候。
“是兒媳太心急了,母親莫惱。”
老夫人一口氣順了過來,盯着劉氏半天,道:“去吧,將事辦好了。”
“是。兒媳退下了!”
劉氏福禮退出了定安堂。
“啪啪!”
老夫人高氏氣得肝疼,手直拍桌子,心中怒火沸騰!
真是恨不得將這些巴掌摑在劉氏的臉上,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更沒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自從褚肆做了丞相,二房越來越不把她放眼裡了。
“老夫人還請放寬心。”
“寬心?我如何能寬心,瞧瞧老三媳婦教出來的好女兒!都將府裡的名聲給敗壞了,叫後面這些姑娘怎麼議親?”高氏不動聲色地冷笑了起來,“劉氏這會兒辦宴,就讓她好好的辦,咱們褚府的嫡小姐難道還議不好親事嗎?”
姚嬤嬤嘆了口氣:“也是八小姐不爭氣,好好的嫡小姐非要入譽王府做妾受氣。”
姚嬤嬤的話頓時又激起了老夫人的怒火,想到府裡這些未婚的姑娘們,氣得肺炸了!
“你去,幫劉氏相看着。”
姚嬤嬤聽了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讓她過去盯着劉氏做事,免得她在背後做手腳。
如果劉氏站在這裡聽到這樣的話,怕是要氣得顫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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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錦意自府外回來,從門出來,府裡的下人沒有人察覺到她出去過。
郭遠一種跟着她,是親眼看見她進江府的。
又親眼看見江朔將舒錦意送出門口。
郭遠心裡多少都有些懷疑了起來,覺得事情有點發展得奇怪。
舒錦意並沒有理會郭遠的想法,直徑進了劉氏的院子。
“來。”
見到兒媳婦,劉氏鬱結的心這才寬鬆了些。
舒錦意剛進門就被劉氏招過去,湊近了看她桌上擺放的帖子。
“你近來都不在外面走動,參與宴會,結交人,必然也沒有幾個聊得來的閨中友。母親給你挑了幾個,看看,合不合適。”
劉氏將手裡的帖子交給了舒錦意。
舒錦意過目一眼,都能從其中看見熟悉的影子。
目光閃動,然後將帖子放了回去,道:“母親看好了就行。”
“這些都是剛成親沒有許久的婦人,與你的年紀也相仿,想着會有共同話題!她們性子都不錯,家教好,與那些說三道四的長舌婦不一樣!”
“多謝母親!”
舒錦意心底裡一暖。
“莫急着謝,將這些帖子都送出去了。”
話落,劉氏將手裡的帖子都交到了舒錦意的手裡。
舒錦意道:“母親可否多擬幾個帖子,請宮中幾位公主?”
“請幾位公主?”
劉氏一怔,宮裡的娘娘們能同意嗎?
雖然他們褚府位高權重沒有錯,就算沒有帖子,別人也會求門拜訪求要帖子。
但宮裡的公主可不一樣。
“母親只管吩咐人發送就是,至於公主們要不要來,便在她們自個了。”
“也好,”劉氏並沒有多想,之前舒錦意提醒自己辦一個‘同年’宴時,她還納悶了一下。
‘同年’宴是當時一些年輕人興起的,後來就發展了世家裡自辦的趨勢。
舒錦意走出劉氏的院,經過這邊南廂院的正大門,忽聞東廂院那邊的吵雜聲隱隱傳過來。
步伐微頓。
柳雙立即會意,快步從側門走出去。
沒有多會兒就回到了舒錦意的身邊,壓着聲音道:“是舒姨娘和大夫人那邊起了衝突,七小姐將舒姨娘給推了,大夫正在確診。”
舒錦意嘴角微勾,“肚子的孩子呢。”
“命硬,還好好的。”
聽到這話,舒錦意嘴角的笑意深了深。
舒錦稚可真會做戲,鬧吧,鬧到雞犬不寧纔好。
“都說大夫人的腿惡化了,本來只有一條腿不能動,現在另一條也腫脹了起來,聽說是因爲前頭敷錯毒藥的原因造成的。”
柳雙再小聲嘀咕了句。
“廢了?”舒錦意笑了,“廢了也好,省得母親再動手。”
舒錦意的聲音很輕,身邊的丫鬟們卻聽得清楚。
感覺少夫人變化過大的丫鬟們,禁不住打了一個顫抖。
突然有點同情起大夫人來了。
毒藥是誰敷的,大房想必心知杜明。
“舒姨娘動了胎氣,我這做妹妹的又做侄媳的,不給些表示實在說不過去,”舒錦意慢悠悠的說了句,然後擺手讓清羑靠近,附耳說了幾句。
清羑連連點頭,自個從側面回屋去,依照舒錦意的吩咐,拿了一個盒子去了東廂院的舒姨娘處。
舒錦稚拿到清羑送來的小錦盒,笑得幾分柔弱,“是我那好妹妹送來的保胎藥?”
“是少夫人吩咐奴婢親自送過來的!”
“真是我的好妹妹,”舒錦稚笑得幾分柔媚,然後示意身邊的丫鬟將一個荷包交給了清羑。
清羑告謝離開。
舒錦稚坐了起來,面色紅潤,哪裡有動胎氣的樣子。
分明是得意極了!
“姨娘,這東西……”
一旁伺候的丫鬟忍不住心裡的好奇。
“想看?”舒錦稚笑得有點危險,丫鬟撞進這雙眼,嚇得馬上退開。
揮退了左右的舒錦稚,拿出盒子裡的東西,看到裡面的那個紙條,舒錦稚笑得花枝亂顫!
眼底劃過一抹陰毒的光。
將紙條燒掉,舒錦稚重重的合上盒蓋子。
“舒錦意,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貪得無厭,正是她的性子!
夜幕剛臨,郭遠就站在門口處,向還沒有進門的褚肆彙報了舒錦意進江府的異舉。
褚肆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將郭遠打發,迫不及待的回屋。
推開門,就看見舒錦意吩咐丫鬟備膳。
時辰,掐得剛剛好。
“回來了?”
舒錦意側過溶溶漾漾的眼眸,底裡漾着圈圈的波紋。
一蕩一蕩的,蕩進他的心裡頭。
“阿緘!”
褚肆的心瞬間都軟了!
舒錦意眉頭一擰。
褚肆連忙換稱呼,“阿意!”
舒錦意嗔道:“沒正經。”
褚肆咳嗽一聲,心裡甜到不行!
“郭遠又和你說什麼了,”舒錦意走向用膳的飯廳,然後拐進裡間,示意他進來。
褚肆黑眸一動,一個邁步,就站到了舒錦意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舒錦意伸手將他的腰帶解了,動作嫺熟地將他的官袍脫了下來,然後抖開放到一邊的寬鬆衣袍給他披上。
剛披上,手就被他握緊。
身子往前,鼻頭撞到了他堅硬的胸膛上。
仰起頭,盯了他一眼。
“說你密會情郎。”
“……”舒錦意翻了他一記白眼。
“江朔於你而言……”
“是兄弟!”
舒錦意不用刨開他的腦袋,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兄弟嗎?”褚肆嚼了嚼這‘兄弟’二字,心底裡泛起一絲異樣。
“嗯,”舒錦意伸出手撐在他的胸膛上,“不然你還以爲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褚肆纔不會傻到將媳婦往外推呢,“江朔那裡已經知道了?”
舒錦意點頭:“我做得這麼明顯,他再察覺不出來,那就白費了和我一起這麼多年。”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後面一句,褚相爺特別的吃味。
“我同你,也一起了許多年。”
“……”舒錦意真想問他,幾歲了?
褚肆看着她這狀態,心中癢癢,手情不自禁的勾住了舒錦意的細腰,“今晚……”
“用膳。”舒錦意推開他,轉身出去。
褚肆:“……”
定是江朔之因。
此刻的褚相爺,心好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