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假的,是不是。”
劉氏抖着手邊的信件,嘶啞着聲向兒子徵求一個自欺欺人。
“是真的。”
讓劉氏看,就是將真相告訴她。
爲什麼褚府這麼對待他們母子倆,爲什麼他的父親會死。
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這些東西,恐怕他們會被隱瞞一輩子,就會只認爲褚老夫人只是偏心而已,而他父親的死僅僅是一個意外而已。
“我不信。”
劉氏嘶聲道。
劉氏跌坐在地上,不願去相信。
“母親,這是事實。”
褚肆並不打算讓劉氏逃避,雖然這樣殘忍了一些,可又有什麼比真相讓他們明白這麼多年來所受的苦是爲何?
“你們讓我好好靜一靜。”
劉氏擺手,將他們趕了出去。
褚肆和舒錦意退了出去,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兩人就離開了。
他們前腳一走,劉氏後腳就出門,去了西北院。
褚老夫人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了,整個院子靜得沒有一點的聲音。
劉氏進到內院,纔有兩個照料起居的丫鬟緩步走出來,看到劉氏連忙作揖。
“夫人!”
“老夫人人在何處。”
“老夫人在內堂,”丫鬟看到劉氏這架勢,嚇得連忙引路在前。
劉氏踏進內堂,就看見褚老夫人對着一個小佛像在念經,手裡的串珠拔得飛快。
擡眸,就看到了進來的劉氏。
劉氏面色不對,形色又匆匆。
褚老夫人以爲劉氏是來找自己算賬的,皺了皺眉,“怎麼,你要來將我這個老傢伙趕走嗎。”
劉氏淡聲道:“母親是說哪兒的話,您是我的母親,自然孝敬。不像那些白眼狼,將您撇在這兒就不管不顧了。”
聽到劉氏帶刺的話,褚老夫人心裡極是不悅。
“你到底想說什麼。”
“老夫人當初爲何會如此絕情對我們母子二人,今日我才得知真相,母親當真就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劉氏坐到了圈椅上,手捏着扶柄,眼神有些發冷地看着這個老人家。
褚老夫人眉一皺,霍然朝她看了過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老夫人覺是我是什麼意思?褚淵是誰的孩子,我想你一定很清楚。”
褚老夫人瞪了瞪眼,看向劉氏的眼神帶着不可思議,“你,你……”
“老夫人是想問我如何得知的是不是?”劉氏接過褚老夫人的話,“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老夫人處心積慮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就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人揭出來。”
劉氏嘲諷的話方落,褚老夫人就冷哼一笑,同樣的嘲諷。
“當年我自己的相公瞞着我把剛生下的死嬰和他調換,也不會有今日的結果。那個女人到底纔是他最愛的女人,而我這個髮妻,連那個女人一根頭髮也不如……我自然恨。初時我便覺得蹊蹺,三個兒子,爲什麼偏偏只喜歡褚淵,後來得知真相的那刻,我才知,我的孩兒早就在出世時就已經不在了……”
劉氏聽得連連皺眉,心說,難道連這個老傢伙也不知道褚淵真正的身份?
“所以母親就對他下了死手。”
如此歹毒的女人,難怪自己的夫君不喜。
褚老夫人似回想到當年的一幕幕,眼中流露出幾許冷笑。
“那是他自己作死,怨不得誰。”
“我一直以爲只是你不喜歡我的原因……卻原來是這個原因。”
劉氏心中也不甘。
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夫君死得不明不白。
到頭來發現,他們並非褚家人。
如此可笑。
“也不知那個女人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扇動他與我們的孩兒調換……”褚老夫人閉了閉眼,面顯疲倦。
劉氏敢肯定,褚老夫人話裡的那個女人,絕非是褚淵真正的生母。
因爲褚淵的生母是今上的額娘,現坐在皇位上的今上,當年不過是個小小的庶子。
是當年太祖皇帝在外留下的種,名不正言不順,甚至是沒有皇子位。
只是一個契機,才讓爾今的皇帝穩坐江山。
褚淵,纔是正統的太子。
褚淵的父親,是九五至尊,其母是一國之母。
血統純正。
劉氏看到那些信件,是不敢相信。
可種種的痕跡,都表明,褚淵的父親就是太祖皇帝。
當年發生的那件事,足以震撼整個朝野,也就是那個時候,皇后剛生下皇太子,也就是褚淵就帶着兵入了宮。
自後再也沒有出來。
之後,皇帝突發急病,召書也被人篡改過。
起兵造反的是當初一位名震朝野的王爺,這並不是什麼大秘密,只是大家礙於那位王爺的權勢,不敢吐真言。
今天的皇帝當時也不過三四歲,做爲傀儡坐上了那個位置,從開始就被受制於人。
後來通過墨家的相助,拔除了那位掌權的王爺。
前後,花用了十年的時間。
之後他就漸漸掌握權柄,成爲真正的皇帝。
然而,真正的太子也隨着褚衡的死被埋沒。
來不及扶持正統,人就沒了。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一個褚衡,也就是褚老夫人的夫君。
之後又多了一個人。
直到現在,又多了三人。
按理算下來,褚肆,正當太子之位!
“那個孩子出生來就死,爲何你就不能善待一下我們母子?到底,阿肆他做錯了什麼?即便他被你們如此對待,到頭來還不是處處爲褚府着想,可你們呢?對我的阿肆做了什麼?”劉氏嘶底裡吼着,將這些年白遭受的委屈宣泄了出來。
“好在,現在真相大白,也不必再受你們褚府人的冷眼。”
劉氏張狂的一笑,“親生兒子又如何?如今還不是靠一個外人來養?”
褚老夫人本就被氣得身體不太好,現在又被劉氏一氣,差些岔了氣。
看到劉氏的笑容,憤怒道:“你要將我趕走……”
“相府還不缺那點糧,”劉氏基本的確認了一件事,褚老夫人壓根就不知道褚淵的血統。
這件事,褚老夫人都得拿着堵心,永遠不可能知道真相。
當年的褚衡根本就沒有背叛她。
只不過是她心理扭曲,將人心曲解。
劉氏從褚老夫人那裡出來,就聽到身後傳來驚呼聲,劉氏淡淡擺了手,叫人將大夫請過來,別讓褚老夫人死了。
兩個月後,把人送回褚家。
相府做到了這份上,已是仁盡義盡了。
劉氏已經將自己的情緒發泄過了,總算是平緩了下來。
前後細想,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是褚淵沒有那個福氣。
劉氏出來後就直奔東院,褚肆和舒錦意連忙迎了出來。
“母親。”
褚肆扶住劉氏,眼中掩不住的擔憂。
劉氏嘆道:“阿肆,你父親的事……”
“孩兒乃當朝丞相,至於那些東西與孩兒都無關。”
什麼皇位,什麼身份,對他來已經不重要了。
再說,他現今的身份也並不簡單。
足夠他保護家人了。
聽到兒子的話,劉氏眼眶浸溼,“這些都是命,阿肆,你能想清楚就好。做皇室,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現在這樣就很好。”
“母親。”
“母親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不需要那些高貴的身份。以乾國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
舒錦意站在旁邊,沉默的聽着。
以褚肆的能力,完全可以策反。
再以這些證據證明他真正的身份,以後坐上那個皇位更是明正言順。
只要他肯。
可他並不想做什麼皇帝,更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就算是野心膨脹,他完全可以以臣子的身份制壓一國之君,沒必要再去費別的心思。
“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孩兒心已足!”
劉氏抱住了褚肆,抹了兩把眼淚,“好孩子!”
劉氏其實是害怕褚肆心有不甘,想要造反。
世上又有哪個母親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
劉氏只希望他以後平平順順,別再出什麼事。
像現在這樣,就很滿足了。
不需要再做其他的改變。
“那些東西,母親已經收拾好,你自己看着辦吧。”劉氏將手裡的盒子交給了褚肆,帶着人回翠恫閣。
劉氏也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真相太過於震撼,所有的情緒卻完全是因褚家而發。
褚家人當年對他們母子實在過分。
要不是他們命硬,根本就無法活到今日。
舒錦意握住褚肆的手:“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理?”
“燒。”
褚肆沒有猶豫的將盒子裡的信件都抖進了爐子裡,只留下那枚玉佩。
看着證明他高貴血統的信件被燒燬,舒錦意心替他疼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沒有意外,他便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爺。
而不是區區丞相位。
火光映着褚肆的臉容,將他深邃的眼掩進一片陰影之中。
手,卻緊握着她的。
舒錦意也回握着他。
“褚肆你沒事吧。”
“無礙。”
褚肆心裡的想法,很少與人透露。
就是舒錦意也不會輕易透出半星半點,舒錦意有時候還真的很無奈。
他這樣不是在逼自己嗎?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現在,舒錦意真希望有一件大事將他支配起來,否則這件事恐怕會影響到他。
在他燒掉那些證明身份的東西時,舒錦意就在想,褚肆是不是害怕他自己哪一天起了造反的心思,所以才提前燒掉的?
舒錦意將身體斜靠到他的身上,“褚肆我們出去走走吧,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也需要放鬆放鬆。”
“好。”
褚肆自然全都依她的。
這次,是舒錦意帶着褚肆出去,去她以往所去過的地方,回憶以往快樂的時光!
褚肆聽着舒錦意講述以往,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舒錦意去哪,褚肆就緊跟着,她說什麼,他就靜靜聆聽着。
兩人就這樣逛了一天,回到相府已經是次日早晨。
褚肆擔心劉氏,親自過去看了幾次。
劉氏經過一夜後,情緒已經好了許久。
第二天就準備了一些香燭上山去祭拜褚淵,拒絕了他們二人的相陪。
褚肆只讓幾個暗衛緊跟着一起過去。
三天後。
舒錦意接到了墨雅送來的信,她急急忙忙的奔出城。
在城門口,攔住了他們離開的車隊。
墨霜和墨雅從裡面出來,遠遠的看了舒錦意一眼,站在一邊的還有錢君顯。
她們之間僅是一個眼神的相送,墨雅和墨霜願意離開,出乎了舒錦意的意外。
目送姐妹二人離開,舒錦意壓下不捨之情,看着站在城門邊上相送的錢君顯,“還是錢大人有辦法。”
錢君顯深深看着她道:“爲了他們的安全。”
舒錦意望着前方,嘴上說道:“錢大人又打算做什麼。”
“這就得看褚相了。”
“看褚肆?”舒錦意不太懂。
“如果沒有褚相的參與,很多事情都會有阻礙,”錢君顯這一次是直白與舒錦意說了。
舒錦意笑,“你的意思是說褚肆有反叛太子的意願?”
“是不是,這就要看褚肆接下來的表示了。”
他們已經在加快步伐了。
舒錦意眯了眯眼:“所以這就是你爲什麼急着將兩位姐姐送走的原因了?乾國內不穩,外患又急逼城下,錢大人當初利用北夷人來對付賢王,可有好好相送?”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
北夷人若是利用這一點在乾國做點什麼,錢君顯就是大罪人!
墨家好不容易守住的國土,就會被其他人侵佔。
若是用整個乾國替墨家復了仇,這樣的復仇,舒錦意不需要。
你若有那個手段利用別人,還能送得乾乾淨淨,在絕對的時機,舒錦意並不介意使用。
“北夷那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錢君顯承認:“不過請丞相夫人放心,那些殘餘,我已經重新處理乾淨,不會給乾國帶來任何不利。”
“那樣最好不過了。”舒錦意錯過錢君顯,背站着兩步遠,“錢大人和太子接下來的行事,我會告知他。”
“多謝。”
“先不要急着謝,這件事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數,”舒錦意話語一頓:“錢大人最好做好最壞的打算,畢竟那位,可不是什麼皇子,王爺……不好對付。”
錢君顯瞳仁一縮,倏地回頭深深盯着舒錦意離開的背影。
她竟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