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秋了,是個秋風習習,落葉紛飛的季節。
整座城市在一片溫暖的金色中浮現,而我所處的病房一片雪白,絲毫沒有夾雜別的雜質。唯一能讓我感到溫暖的是一直陪着我的林漠。
林漠剛進門,就聞到飄蕩在空氣中米粥的香氣。可是,這麼多天不是喝粥就是喝湯,我的味覺都快麻痹了。
林漠舀起一口粥,放在嘴邊仔細的吹涼了,才送到我嘴邊。
我聞到這味道都想吐了,怎麼可能會張口吃。於是我別過頭去,捂着鼻子叫着:“我不喝粥不喝粥不喝粥。”
林漠放下粥,嚴肅道:“不喝粥,那你想吃什麼?”
看他那嚴肅樣,我就想笑,可是還是拼命忍住,一本正經的說我想吃的東西:“比如說土豆蟹魚糕、酥炸大豆糕、軟脂糕、重陽糕、步步糕、翠玉豆糕、豉豆糕、雙色豆糕、蜜糕、潮糕、甑糕、斂糕、牛筋糕、鏡糕、題糕、峨嵋糕、凝糕、倫教糕、松花糕、糉糕、喇嘛糕、印花糕、燈草糕、盒糕、粘糕、韓國粘糕、沙糕、絲絲糕、神仙糕、姜糕、棉花糕、十景糕、豆麪糕、大麻糕、豌豆糕、。”一口氣說完這些,累的我直喘氣。頓了頓,才發覺我想吃的怎麼都是糕點?不過這麼簡單的要求,林漠應該會答應我的。於是就瞪着一雙充滿希望的眼睛看着他,等他回答。
他好笑的看着我:“還有嗎?”
我轉了轉眼睛,想了想,然後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烏梅生地綠豆糕、紅果京糕、臺式葡萄糕、杏仁雪花糕、九層鹹糕、涇河大糕、碗兒糕、餈飯糕、碗耳糕、清明菜糕、條頭糕、小茶糕、小蠻糕、糯米餡糕、馬拉糕、雙色糕、蜜仁糕、玫瑰鏡糕、雞豆糕、雪花荸薺糕、竹蓀魚糕、都勻衝糕、舂餈糕、人蔘薯蕷糕、花生酥糕、椰汁板子糕。”
林漠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說:“就這些?沒了?”
聽他那輕佻的語氣,好像對我說的這些糕點不以爲然啊。難道他都買給我?
我不由得的心情大好,拍掌大叫:“沒啦,就這些了。”
林漠不以爲然的說:“說這麼多糕點,誰理你?”
我的臉瞬間陰了下來,原來他在逗我。
我嘟着嘴,別過頭去,說:“那就算了,餓死我算了。”
“真拿你沒辦法,我去買好了。”林漠終於妥協了,我就知道這招管用。
我抓着林漠的手臂就在瞎晃,還嘟囔着:“林漠最好了,林漠最好了。”說多了,一不留神,說成“林漠的糕點最好了,糕點最好了,糕點最好了......”
林漠瞪了我一眼,我是後知後覺的才發覺說錯話了,連忙討好他:“林漠最好了最好了。”然後又扯過他的手臂,狠狠的掐他一下,無奈的說着:“我肚子餓了。”
他來個華麗轉身,我一不留神就撲在了牀上,死命瞪着他,他還似笑非笑的說:“粥在那,您自便。”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氣的我狂扯被子,心中做着無聲的吶喊。氣得不行了,把他熬得那碗粥倒在窗口的那盆蘭花那,這才覺得解氣了。事後突然想起,那盆蘭花是林漠特意從外面買來的。只是因爲那天不自覺淺吟了句“我愛幽蘭異衆芳,不將顏色媚春陽”,結果下午林漠就端了盆蘭花過來。想到這,我不禁自責起來,可是想到林漠剛剛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又覺得我那樣做心安理得。於是又把剩下的半碗粥倒到蘭花那,一不小心濺到窗外去了。我也懶得管了,哪個倒黴蛋被粥淋了那就是他的事了。
好一會,纔看到林漠的身影。林漠前腳踏了進來,後腳還沒踏進來我就聞到一股不一樣的香味。
深吸一口氣,發覺是黃金糕的香味。算了,沒我想吃的,有這個也好過喝粥。
還不等林漠走過來,我就搶過他手裡的袋子,打開包裝美滋滋的咬了起來,時不時還自顧自的說着好吃。
等我咬完了美味的黃金糕,擡眼看林漠才發現他臉上烏雲密佈。
我不解的問道:“你怎麼啦?”
他不吭聲,走到窗口,掃了一眼那盤花,在那站了片刻。我不由得心虛了,早知道就不倒下去了,惹得他不高興。
於是過去主動投降,一臉委屈的說:“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他也不吭聲,在牀邊坐下,依舊陰着張臉。
我在心裡大罵:不就拿粥澆了花嗎,幹嘛哭着張臉啊。哼,想着想着,我也坐在一邊,乾脆不理他,自己生悶氣算了。
過了老半天,他纔有了動靜。
從後面攬過我的腰,在我耳邊呢喃:“怎麼了?我剛剛逗你,你就生氣了?”
聽他這麼說,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故作生氣,逗我呢。我說他怎麼會那麼容易生氣,原來在玩我。
我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嚴重的不滿。然後憤憤不平的扔下局“你行!”,就跑到牀的另一邊去了。
然後就聽到他欠揍的聲音響起:“我哪有某人行?有個某人,不僅把我熬了三個鐘的粥倒在價值不菲的蘭花上,還倒在了我頭上。”說着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在心裡大罵一句該死。原來真有個倒黴蛋被粥淋到了。我打量了一下他的頭髮,早就幹了,看來是去吹乾了,難怪他買個糕點的那麼久。
心裡的自責一擁而上,低着頭,盯着地板說:“對不起嘛,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蒼天爲證,我
此刻真的是發自內心的自責。
“行了,收拾東西走吧。”林漠不以爲然的說着。
我倏地一下擡頭瞪他,“啊?就爲了這點小事,你要趕我出去啊?”
他沒好氣的敲我腦袋,“醫生說你現在可以出院了,難不成你還要在這待着?”
我聽了,立馬歡天喜地的大叫,終於可以從這鬼地方出去了。
急急忙忙的收拾好東西,就迫不及待的跑出醫院了。
出到外面,感覺連呼吸的空氣都不同了,心情不由得大好。
林漠送我到了家門,我就把他趕走了。其實是看他這幾日在醫院照顧我怪辛苦的,想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回到家裡,我就歡天喜地的叫起來了,抱着夏滿滿猛捶發泄我內心的激動。
夏滿滿一把把我推開,問道:“醫生是不是沒給你打鎮定劑?像個瘋子一樣。”
我沒好氣的捶她一拳,“你才瘋子。”
許若楠則好聲安慰我:“姐,別跟她計較,小心身體。”
“就是!”我揚手就在夏滿滿額頭敲了個爆慄。
揚手的瞬間,這才留意到了手上的手錶和戒指。
我仔細的打量着這塊手錶。手錶很與衆不同,沒有傳統的指針,也沒有傳統的一圈60個刻度。只是在星月交輝的斑斕夜色中,捧着鮮花的男子和撐着傘的女子在橋上相會。那一男一女便代表時針分針,真是特別的手錶。
我撫着手錶的玻璃,問道:“好漂亮的手錶,我自己買的嗎?”關於這塊手錶我沒有太多的印象,只好問問他們。
夏滿滿正想張口說什麼,被許若楠瞪了一下沒有說了。
“姐,這是你聖誕的時候自己買的,你忘了嗎?”許若楠說道。
“是嗎?不太記得了。”看了片刻,我想起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他們面前晃了晃說:“這枚戒指呢?”
許若楠搶先答道:“也是你買的。”
我拆下戒指,仔細的看。在戒指內壁看到一行字母:Foreverlove·Y
這是我買的嗎?我記不起了。
突然聽到陽臺那傳來狗叫聲,我好奇的問了問:“我們家養狗了?”
“是啊。”夏滿滿率先搶答,被許若楠掐了一下。
“姐,那條狗很可愛的,所以就養了,之前你還同意的呢。”
“就是嘛。你要趕它走,我就把你趕走。”夏滿滿似乎有點憤憤不平。
我走到陽臺那,把那條小狗抱來。果真是很可愛的狗,渾身毛茸茸的。
它跟我好像很熟似的,一點也不畏懼我,還伸出個舌頭添個不停。
“這個也是我買的?”我指了指這小狗。
“對啊對啊。就是你失憶前買的。”許若楠飛快的接到。
我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既然是我之前買的,那就養着好了。
放下小狗,回房養精蓄銳去,爲明天的課程做準備。
一大早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手機再響,暈沉沉的接了電話,“喂。”
“還沒睡醒呢?”一個溫柔的聲音。
“剛醒。”其實我想說的是被他吵醒。
“恩,整理一下,我在樓下等你去上課。”
“好,拜拜。”
掛了電話,我才清醒過來:我在跟誰通話?誰在樓下等我?睜眼一看通話記錄才知道是林漠。心裡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韓異。
三兩下就整理好了,下了樓就看到林漠的身影。
“林漠。”我遠遠的就喊了一聲。
他朝我笑笑,笑容如和煦的春風。
“走吧,先去吃早餐。你想去哪吃?”
我旋轉了一下目光,想了想說:“去楊記糕點!”怕他變卦,還沒等他回答我就把他拉過去了。
在醫院吃不着我想吃的糕點,出了院我怎麼樣都要吃。順便報上一箭之仇,因爲我知道男生都不怎麼吃甜點,那就把林漠拖下水好了。我在心裡竊喜着,真是一箭雙鵰啊,既滿足了我自己,又玩了他。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找了服務生點了一堆的糕點。
片刻之後,糕點全端上來了,幾乎佔了大半張桌子。
我笑嘻嘻的看着林漠:“你吃啊,幹嘛不吃。不吃我吃了。”
然後我就捧着松花糕美滋滋的吃了起來,等我吃完了林漠還是不願張口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那我只好動手了。
“哎,你不吃啊?”我挑釁似的看着他。
他瞪了我好一會才說:“來這吃,你存心想餓死我。”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說實話,我還沒想過要餓死他,我只想......撐死他。
我拿起一塊杏仁雪花糕送到他嘴邊,他還是不願張嘴,“你吃不吃?不吃我硬塞了。”然後就瞪眼威脅他。
他迫於我的威脅,這纔不情願的接了過去,說道:“真是怕了你了。”然後才張嘴咬了一口,看他那動作那神色,總覺得他在嫌棄那糕點。
可是我還是很樂意看他吃他不情願吃的糕點,心中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快點吃,還有一塊。”我拿起最後一塊糕點。這頓早餐,我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吃糕點,又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哄他吃,剩下三分之一的時間當然是看他吃啦。
他搖搖頭,瞪着我。
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瞪着他,“吃不吃?”我再次好聲好氣的問他。
他雙手疊在桌上,看着我半晌才說:“你這哪是想餓死我,擺明是想撐死我。”
聽他這話,我笑的很是開心。看來他已經是快被我撐死了,那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行了,不吃了,我都快吐了。”我摸摸肚子,吃的都鼓鼓的了,估計這一個月我都不會再碰糕點了。
出了糕點店,便和林漠漫步走去學校了。
從一條小道岔出來,遠遠的就聽到一個男生在喊我。
我下意識的拽着林漠的手臂,林漠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別怕。”
失憶後,我對不熟悉的人總是有種抗拒感。
那位男生走過來,問道:“許然你怎麼了?”
“她失憶了。”林漠替我回答。
那位男生聽了,立馬把我拉了過去,問道:“許然,你失憶了?”
我點點頭。
那男生又抓緊了我的手,“你還記不記得我?”
我搖搖頭,然後躲到林漠身後。
林漠跟那位男生說:“你小聲點跟她講,別嚇到她。”看樣子他們好像認識,
林漠把我拉到前面,跟我說:“別怕,他不是壞人。”
那位男生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許然,你記不記得在聖誕舞會上我跟你跳過舞?”
我看着他的臉,認真的想了好久。腦子裡有幾個畫面閃過,我纔想起我跟他跳過舞,喝過咖啡,他還彈過吉他給我聽。
我倏地一下記起他的名字。
“蕭子寒?”我還是有點不確定他是不是叫蕭子寒。
“對對對,就是我。我的小祖宗啊,你總算想起來了。”說着就激動的握着我的手。
我點點頭,“一時忘了,不好意思哦。”說着我就尷尬的笑了笑。
“這倒沒什麼。”然後他就抓着我的手臂問:“只是你怎麼會失憶了?”
我也搖搖頭,這些我也想不起。
林漠示意蕭子寒鬆開手,然後說道:“她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損傷了大腦。”然後林漠就毫不客氣的說:“我們要去上課了,你自便。”
“慢着。”蕭子寒厲聲說道。
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蕭子寒走到前面,咄咄逼人的問到林漠:“她失憶不是應該韓異陪着她嗎?怎麼會是你?”
我聽到韓異這兩個字,渾身都打了個冷顫。林漠感覺到了,緊緊的握着我的手,示意我別害怕。
“不好意思,她忘記他了。”林漠的口氣冷的如冰山。
然後林漠就自顧自的牽着我走了,遠遠的聽到蕭子寒在喊:“沒想到韓異不在,你這小子倒佔了便宜。”
我疑惑的看着林漠,想問他這話什麼意思。
林漠笑了笑,說道:“沒事的,不要聽他說就好。”
然後就去上課了。
下課的時候,林漠在教室門口等我。
我們一路上說說笑笑的走着。
但看到一張臉,我就笑不起來了。
我緊緊的握着林漠的手。
林漠看了我一眼,便先發制人厲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韓異走到面前,停了停,“我只想跟她說幾句話。”
林漠聽了,回頭柔聲問我:“你要跟他說話嗎?”
我看韓異怪可憐的,而且顯然比上次溫柔,我就點點頭,站到前面,聽韓異講話。
韓異見我站出來,就把我拉到了一邊。看來他很介意林漠在旁邊。
韓異看着我,殷切的問道:“許然,你現在還好嗎?”
我點點頭,“挺好的。”
“他呢?”韓異看了眼林漠,“他對你好嗎?”
我捫心自問,林漠對我也挺好的。
我也點點頭,說:“他對我挺好的。”
韓異聽了,這才如釋重負似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聽了他這話,感覺到重重的心酸。
“我能抱抱你嗎?”他向我投來徵詢的眼神,頓了頓,略帶悲傷的說:“以後可能很少見你了。”
我淡然一笑,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
在他耳邊輕聲道:“沒關係,有緣千里來相會。”雖然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說以後很少見我,但我還是願意這樣安慰他。
他鬆開我,含笑看着我:“聽到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
然後趁我不備,在我額頭烙下一個吻。我有點愣愣的看着他。但我可以感覺到他這個吻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這個吻是飽含愛意的,是溫暖的。
他揉揉我的頭髮,說道:“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說的是如此輕鬆,但我知道他內心在滴血。只是在我面前他表現的如此淡然。
我嫣然一笑,“我們會再見面的。”現在對他好像沒有那麼恐懼了,自然也能如此坦然的跟他說。
“好。再見。”他眼裡閃過一絲痛楚。
我輕輕給他一個擁抱,說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我說的再見是再次相見。
然後就走開了。
我希望他能徹底的放開我,他沒有必要再爲一個不記得他的人付出感情。這樣對他來說,不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