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古縣,百壑山。
杜婉芸一路躲躲藏藏來到附近。
她並不知道伏魔司已經作廢了她的通緝令,更不知道楚家被滅之事。關於楚家之事剛在汝安山附近流傳,小道消息還未傳開。
她看着遠處的百壑山,心中猶豫躊躇。
最近的這些事情讓她見識到修仙界的殘酷,徹底改變了她的觀念。
一個沒有家族勢力的散修,是修仙界任人拿捏的底層,毫無尊嚴可言,生命岌岌可危、隨時會被強者剝奪,就連家人的安全都無法保證。
她想投靠百壑山徐家,依附於這個家族。
身爲女散修,她想投靠一個修仙家族會比男性修士簡單一些。
“我想倚靠徐家,大概率是要嫁給徐家修士的。”
對於這一點,她認識得很清楚,心中並沒有排斥。
只要她對成婚的未來夫君有一定的選擇權,她可以接受。
事實上,如果讓杜婉芸重新選擇一次,她或許不會逃婚,而是會嫁給楚家家主的傻兒子。她不再是那個隨着自己心意、單純任性的十八歲修士。
“如果徐家發現我身上的秘密怎麼辦?”
這是杜婉芸的猶豫之處。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讓楚家覬覦的究竟是什麼,她的體質有什麼效用?適宜煉丹,亦或者作爲爐鼎?
這個秘密事關她的命,所以她纔會猶豫。
關於百壑山徐家,她之前就聽說過:幾十年前徐家還是無名小家族,突然之間聲名鵲起,成了附近名聲赫赫的築基仙族。
傳聞中,徐家和府城的金丹家族有說不清的聯繫。
杜婉芸覺得如果自己要投靠一個家族的話,這樣背景深厚的家族更好。
這幾天,她在桐古縣附近仔細打聽,又得知了徐家的一些事蹟。徐家低調發展至今,在外界的名聲不錯,並沒有欺壓百姓的惡名。
徘徊半晌後,她鼓起勇氣,走向百壑山。
眼看着百壑山越來越近,杜婉芸正思索着怎樣的說辭更合適,見一人從百壑山飛來、懸浮在她面前。
是築基三層的徐忠汐。
百壑山兩位築基大修士,徐孝厚和徐忠汐,二人是負責守護百壑山的人。徐孝牛平時不在百壑山。
徐忠汐剛纔無意間在百壑山附近巡弋,發現了靠近的陌生散修。
“來者何人,所爲何事?”
她居高臨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修士。
杜婉芸躬身行禮:“小修柳芸,拜見前輩。我貧農出身,苦於沒有資源和勢力,想投身貴家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擅長水系功法,可以培育靈植、澆水種田。”
她在自己臉上弄出類似胎記的印記,又改了名字。
散修?
來投靠的?
徐忠汐略微思索,詢問道:“你是什麼靈根資質?”
“回前輩,是四系雜靈根。”
在散修中,四系雜靈根屬於不錯的資質。
自從徐家出名後,這些年確實偶爾有散修上門投靠,但大部分被回絕了。徐家百壑山的資源並不需要招攬外人散修。
但徐忠汐考慮到女散修數量太少了,徐家這麼多等着成婚的族人呢。徐家修仙的族人多,很多族人都只能娶凡人女性。
再說,他們徐家正在考慮搬家適宜,以後靈地的地盤足夠大,能養活的修士會很多。
“我有話直說……”
徐忠汐以靈力在杜婉芸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杜婉芸點頭道:“我沒意見,只需給我一段時間相互熟悉即可。”
“你隨我來吧。”
剛纔徐忠汐說的話,無非是說杜婉芸投靠到徐家以後,需要嫁入徐家。
徐家這麼多好兒郎,肯定有能和杜婉芸看對眼的。
————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
徐孝牛身爲伏魔司的預備伏魔衛,很快得知了楚家的消息。
汝安山楚家,被拓跋洪陽滅了!
這個消息讓徐孝牛大爲震驚。
有消息在他們這些仙官中流傳,說是拓跋洪陽惹怒了郡守大人,被郡守大人彈劾。
關於楚家、拓跋洪陽、郡守聶廷鈞,這些和徐孝牛無關,他只是吃瓜看熱鬧。
但他在意另一件事:二階靈地汝安山的歸屬!
他們徐家正在尋找二階靈地,而汝安山非常合適。
汝安山位於百壑山約四五百里,是靑丘山靈脈改易之後、距離百壑山最近的二階靈地。
且汝安山所在位置,是百壑山和垣黎城的中間位置。
徐福貴不想放棄百壑山,所以汝安山所在方位很合適。
目前,郡衙還在清點汝安山的資源。
等到清點結束,汝安山作爲“無主靈地”,郡衙山林監會重新判定其需要繳納的佔山稅,再爲其尋找下一任主家。
徐孝牛將這個消息帶回徐家,徐福貴召集族老堂和徐家家主徐忠淮商議此事。
幾人一致同意。
之後就是籌備靈石,尋找人脈,想辦法佔下汝安山。
徐孝牛的人脈是百里維,其太爺爺百里璽是山林監副監長。一番聯絡,得知汝安山每年的佔山稅需兩千靈石以上。
到時候會公開一個底價,然後由想佔據汝安山的築基家族“競價”,價高者佔據汝安山。
明面上的規矩是這樣。
但是私底下,垣黎郡有資格、又恰好想佔據汝安山的築基家族沒幾個,只需要提前協商好,免得憑白擡高了佔山稅的價格。
————
垣黎郡的仙官選拔,如期開始。
初步篩選,是郡衙在所有報名的人員中挑選出資質最好的一百人。
凡是三十歲及以下的修士,都有資格報名參加仙官選拔,以至於垣黎郡有數千人報名。
而郡衙根據每個人報名的靈根、年齡、修爲等綜合考量,從其中挑選出最優秀的一百人。僅僅初步篩選,郡衙就篩掉九成多的人。
這些人連前往垣黎城的資格都沒有。
挑選出的這一百人,再前往垣黎城參加真正的仙官選拔。
徐義清二十三歲,金木水三系真靈根,練氣七層。以他的資質,自然是輕鬆通過初步篩選,成爲百人之一。
選拔當天,他在他爹徐禮淵和太爺輩的徐孝牛陪同下,來到郡衙衙門。
垣黎郡的郡衙衙門,位於一階靈地,建築恢宏氣派。
有資格參加仙官選拔的是一百人,加上他們的親戚朋友,有成百上千的人前來圍觀。
現場有維持秩序的郡營兵將,還有負責考覈的郡衙仙官。
“好熱鬧呀。”
徐義清在兩位長輩的陪同下前來,他從未見過這麼多強大修士聚在一起。
平時難得一見的築基大修士,這裡隨處可見。
然而不論是什麼境界的築基大修士,距離郡衙衙門很遠就從天而降,步行靠近。
徐家三人也隨着衆人降落,朝着衙門大院走去。
人流涌動。
徐義清饒有興致地觀察四周,他發現從跟着參選之人前來的親屬、能判斷出其家世出身。
比如他,身邊跟着的兩位長輩,他爹是練氣九層,徐孝牛是築基三層。
有些參選者,身邊家人最強的是練氣修士。
還有一類參選者,凡人出身。
有人身旁跟着一羣凡人親戚,穿着清洗乾淨的粗布麻衣,趕着牛車馬車遠道而來趕往郡衙。
徐義清注意到,在前往郡衙的路上,這些人就自動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仙族出身的,一派是凡人出身。
不知道是仙族出身的避開那些普通人,還是普通人避開仙人。
總之,寬闊的道路上形成涇渭分明的兩道人流。
一道是仙人,身輕如燕,腳尖輕點飄向郡衙。一道是普通人,趕着馬車啼啼噠噠趕路。
凡人出身的,大約佔三成。
毫無疑問,仙族中更容易誕生三系真靈根的族人。
“孝牛道友~~!”
徐家三人身後傳來呼喚。
徐孝牛轉頭,見姜皓快步追上來:“姜皓道友?你這是?”
他奇怪,因爲不記得這些年姜皓家裡有三系真靈根的子嗣出生。
姜家這幾年確實增添了不少人丁,但是有靈根的是少數,更別說三系真靈根。
姜皓笑說:“十年一次的仙官選拔,我來湊湊熱鬧。你家義清這次把握十足啊,我提前道一聲賀。”
徐義清有禮貌地行禮:“見過姜前輩,承蒙前輩吉言。”
幾人一邊交談,繼續趕往郡衙。
姜皓看着另一側趕路的普通人,不禁感慨:“想當年我也是凡人出身的仙官,當時也是這般參加選拔。”
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那種情緒記憶猶新、這輩子都忘不了。與身旁仙族出身的人相比,他忍不住的自卑。
他十幾歲就參加仙官選拔了,由於是凡人出身沒有資源,他當時練氣一層。跟着他來參加選拔的,是他爺爺、他爹和他哥。
由於年輕,對功法的悟性不錯,他是僥倖被選爲仙官。
剛開始他沒有被派到桐古縣去,而是在郡衙吃俸祿吃了二十多年,境界好不容易到練氣四層才被派去了桐古縣。
時至今日,他是築基二層仙官,對於當時的自卑怯懦終於能釋懷了。那些仙族出身的仙官,很多沒有築基,都壽終正寢、或是死在各種意外中。
然而,姜皓依舊是對那些仙族的族人充滿了羨慕和嫉妒,到了築基境、家族勢力一樣很重要。
看看他在郡衙混的如此艱難,就因爲沒有家族勢力、缺少資源。
和他作爲對比的徐孝牛,現在是築基三層,超過了他。要知道他在桐古縣當仙官的時候,徐孝牛還是村裡種田的少年郎。
————
衙門大院。
衆人排隊依次進入。
負責守門的是築基仙官:“每個參選者,最多允許有三位親人陪同。多餘者在外等候。”
輪到徐義清。
“姓甚名誰,序號?”
“徐義清,叄伍號。”
“幾人陪同?”
“兩人。”
來看熱鬧的姜皓,他本來就是郡衙做文冊工作的仙官,有資格進去旁觀。
一行人進入。
佔地足有幾十畝的空曠大院,在邊緣劃分出供衆人落座喝茶的區域。
幾人尋了個空位坐下。
直到參選的百人到齊後,有幾道強橫的氣息從遠處飛來,直接落在郡衙大院內。
在場衆人無需多言,全部起身了。因爲來人是聶廷鈞和郡衙位高權重的那幾位大人物。
“拜見諸位大人~~”
有人喊道。
其他人附和應聲:“拜見諸位大人~~”
聶廷鈞擺了擺手:“既然人到齊,開始吧。”
說完,他落座在主位,身旁幾人依次落座。
十年一次選拔仙官,是垣黎郡的大事,聶廷鈞身爲郡守是主考官,其他幾位大佬也得在場監察。最後仙官名額的確定,是聶廷鈞決定。
有考官上前行禮,在聶廷鈞的眼神示意下開始。
“我給大家說一下規矩。
爲防舞弊和謊報信息,請一百位參選者在五位考官中抽籤選擇兩位考官,經過考官靈力入體查探,確定靈根和修爲等……”
現場有五位考官,都是築基五層或六層的修爲。
之前初步篩選,篩掉了九成多的人,只剩下一百人。但不代表這一百人信息是真實的,因爲還沒經過探查。
考官在現場用靈力入體查探,就是爲了防止有人謊報,將五系僞靈根、四系雜靈根謊報成真靈根。
謊報信息的後果很嚴重,但阻止不了有些膽大妄爲的散修爲了仙官之位敢欺瞞衆人。
百人上前抽籤,然後開始經過考官查探。
隨機抽籤,又經過兩位考官查探,防止參選者和考官認識而舞弊。
“劉景宇,二十八歲,骨齡檢測無誤。金土火三系真靈根無誤,練氣五層修爲無誤……”
垣黎郡的仙官選拔,每次根據參加仙官選拔的人總體資質如何,挑選二十到三十位仙官。
這一百人中,有四十人左右是三系真靈根,還有六十人是四系雜靈根。
四系雜靈根能被選中的,都是練氣後期修爲高的。
徐義清排隊上前。
在他前面,有個少年白頭的參選者。
“趙豐毅,年齡十八歲,骨齡檢測無誤。木水土三系真靈根無誤,練氣八層修爲無誤。咦?”
十八歲的練氣八層,哪怕是三系真靈根也足以引人注意。
考官又探查了幾遍,覺得隱約有不對之處,卻說不上來。
之後第二位考官也覺得不對勁。
“這個我看不準,請張考官看看吧。”
那個“張考官”,是在場考官中年紀最大的,其築基六層修爲,多次當仙官選拔的考官,經驗豐富。
張考官抓住趙豐毅的手腕,以靈力入體進行細微地探查。
“呵,有意思。”
他心中暗想,已經猜測到是怎麼回事。
而那個趙豐毅,面色僵硬,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了。
只見張考官轉身衝着聶廷鈞拱手:“郡守大人,此人靈根不對勁,請伏魔司派人查探。”
伏魔司?
聶廷鈞表情不變,掃了一眼側邊坐着的拓跋洪陽:“拓跋司長,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