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琉玉看着突然失態喝止她的李純鈞，神色中的悲哀之意不禁更甚一分。
她很清楚，爲什麼李純鈞會突然變得煩躁，爲什麼會突然失控讓她住口。
因爲……
“你知道。”
她開口道：“在你獲悉靈魂道尊復活他人的方式是通過自天地重新凝聚出逝者消散的靈魂那一刻，你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只是，你還心存僥倖，不願面對現實，甚至故作輕鬆的以爲自己有了希望。”
場中的氣氛這一刻彷彿凝固下來。
“你騙得過別人，但卻騙不過你的內心。”
琉玉道：“你的心靈，仍未圓滿。”
人生中最大的悲劇就是什麼都知道，內心明明白白，但卻偏偏什麼都無力改變。
哪怕他已經拼盡一千分，一萬分的去努力了，可結果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始終看不到任何希望。
“先前的你，位於煉虛，可以將希望寄託於合道，可現在……你已經合道了。”
琉玉說到這，神色稍稍有些異樣。
心靈未曾圓滿。
理論上不可能合道。
但……
“你選擇了先天神聖這條路……確切的說，是先天魔神……你開闢了一條偏向於魔族的吞噬大道……”
琉玉神情感慨，更是帶着一絲敬佩。
可即便敬佩，也改變不了那種痛惜：“既然做出了這個選擇，遲早都將面臨錯誤道路所帶來的反噬，這個世界沒有天劫，但，卻有心劫。”
闢道者。
琉玉作爲最早接觸他的人，瞭解他身上的一些隱秘，這一刻，已然猜到了他身上的異樣。
只是，她將這些異樣歸結於一種他所走出來的全新大道。
如同虛無大道一樣，一門……
噬魂修行的魔道。
雖然她的猜測稍稍有一絲偏差，但對李純鈞來說，結果並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純鈞漠然中帶着一絲麻木的看着她：“證明你沒錯？你的數據庫不用更新？錯的是我，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琉玉聽得李純鈞這番已經屬於情緒化的言語，沉默了下來。
她很清楚，當一個人陷入情緒化狀態時，任何交流都不會產生任何效果。
而李純鈞在說出這番話後，同樣陷入了沉默。
琉玉看着消沉下來的他，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
希望！
李純鈞……
他就是抱着這個希望活着的！
否則，早在當年還在藍星小千界那個地方，他就應該如同凡人一樣，被碾作塵泥了。
他知道。
但，知道是錯的，是假的，是虛幻的，那又如何？
難道，就徹底的陷入頹廢、墮落中嗎？
他這段時間真正需要的，僅僅是給情緒壓力的一絲釋放。
哪怕……
他內心深處知道這是自欺欺人。
一時間，琉玉心中滿懷愧疚：“抱歉李道尊，我……”
“不用說了。”
李純鈞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心靈波動亦是趨於平緩。
“只是……我厭倦了罷了。”
他道了一聲：“我想逃避了。”
緊接着，他又道了一聲：“真的……很抱歉。”
聲音中帶着一絲爲不可查的顫抖。
琉玉看着他。
她知道，這份道歉，並不是衝着她來的。
是她。
“李道尊，我想……如果她真的在九泉之下有靈，應該是希望你過的更好……”
琉玉張了張口，想要勸導。
可她話沒說完，就被李純鈞打斷了：“過的更好？我過的不好嗎！我現在的修爲已經站在了宇宙之巔！只要我想，隨手就能統治一方擁有億億萬生靈的大千世界，無論是權勢、財富，無一不是高居九天，我這種成就，不知道多少生靈心生羨慕，我有什麼資格說我過的不好？”
但這些……
真實嗎？
沒有心靈座標的人，整個世界，都不過一場虛幻。
就像一個不被任何生靈認可的生命，即便他擁有一切，那又如何？
一個除了他自己，其他生物都是NPC的虛擬世界，他就算能毀天滅地，再將毀滅的世界、萬物、衆生重塑，又有什麼意義？
遊戲世界最大的樂趣除了遊戲本身的新鮮感外……
是和你一起玩遊戲的那個人！
“不過，得謝謝你，謝謝你提醒了我，讓我意識到，我還沒有到可以鬆懈，可以停止的時候，我還可以做的更好。”
李純鈞道。
這番話，總算讓琉玉稍稍回了回神。
振作起來了？
她連忙道：“對！你還可以繼續加油！繼續努力！合道、至尊、至強者不行，就至強者之上的境界！至強者之上的境界不行，就再跨一步！超越至強者之上的那個境界！”
“嗯。”
李純鈞平靜迴應着。
沒有再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至強者之上……
44級到46級！
超越至強者之上，是47級到49級的大一統境界！
雖然就目前他掌握的情報來看……
大一統境界，同樣做不到在人已經魂飛魄散的情況下，令其復生的這一步！
但……
說出來，也沒有意義。
琉玉，只是一個準十階。
整個人族，最強者都不過相當於43級。
未來的路……
註定只能他一個人走下去了。
琉玉不知道李純鈞心中的想法。
但，從他修成道尊的那一刻，兩人的身份、階層，已經發生了變化。
而此時此刻，憑藉靈類生命敏銳至極的情緒感應，她能隱隱意識到，這種隔閡……
更加巨大了。
他們兩個哪怕面對面，相隔不過一米，但中間的距離，卻彷彿天壤雲泥，根本不在一個平面。
這種變化……
讓琉玉這尊靈類生命感覺到了更深層的悲哀。
以及……
後悔。
她不應該告知他真相。
讓他停一停，休息一下。
哪怕明知道那是一場編織出來自欺欺人的夢幻也好。
這個時候，李純鈞站起身來。
琉玉見狀，也很快明白了原因。
她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但又很快轉變了目光，望向另一個方向。
她要想辦法儘可能的彌補自己的過錯。
那個方向，是李純鈞的山峰。
不過她真正望向的是山峰上的一個院落。
那裡，一個一身青色長裙的女子，正不斷激發焱凰血脈的神異，攀升更高境界。
時至今日，她的修爲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提升到了九劫元神的地步。
不過……
元神還不夠！
必須要煉虛才行！
煉虛，至少有十二萬九千六百載的壽命……
琉玉心中有了決斷。
……
“參見太上長老！”
“恭賀太上長老成就道尊！”
“太上長老神通蓋世，玄黃宗上下全體同仁向太上長老行禮！”
玄黃宗上下十幾位至聖，包括天地人三位聖尊，同時來到了李純鈞所在的這座山峰，畢恭畢敬的向他鞠躬問候。
李純鈞看着對着十幾人微微頷首。
“不用多禮。”
他既然已經打算繼續努力下去，那麼，就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下去。
不等黃道真說什麼場面話進行恭賀，他直入主題：“傳訊，以我的名義，召集玄黃大世界所有勢力代表，於一年後，商議和神族開戰之事。”
“和神族開戰？”
黃道真微微一怔。
但緊接着，他卻毫不猶豫應了下來：“明白，我們這就聯絡所有勢力！”
說着，他又補充了一聲：“類似於天琴仙朝、天理教這些勢力……”
“傳訊給他們，要不要參與，隨他們自便。”
李純鈞說着，拿出一枚玉牌：“玄黃宗有我坐鎮後，在仙盟中已升理事級勢力，很快那邊應該就會派人過來，你負責對接，以及晉升理事級勢力的相關事宜。”
至於高級理事級勢力……
這一次能升就升，沒升上去的話，不過是再等一等。
過段時間，自然就能上去了。
“理事級勢力！”
黃道真看着李純鈞拿出的這塊玉牌，眼中充斥着遏制不住的喜意。
自從和仙盟接觸以來，玄黃宗一直在謀求仙盟理事級地位，以確保玄黃宗擁有和無極宗、太虛劍宗同等級的待遇。
這一過程，持續了何止萬年！？
眼下無極宗已經崩潰，名存實亡，玄黃宗，亦終於迎來了這個他們夢寐以求的時刻。
黃道真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未來玄黃宗的歷史記錄上，必將有他這位宗主的濃重一筆。
他主政期間能將玄黃宗帶到這種地步，已然是不枉此生了。
“多謝太上長老！多謝太上長老！”
黃道真連說了兩次道謝。
緊接着，馬上道：“我們來時已然商議，重新調整玄黃宗結構，改太上長老會爲元老會，從今往後，玄黃宗真正的太上長老將只有道尊您一人，且太上長老將在玄黃宗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李純鈞對這些變化並不意外。
當今世界，類似於玄黃宗這種只有至聖級的宗門，十幾萬，幾十萬都不止。
哪怕加入仙盟的成員都有三萬多。
但道尊纔多少？
兩者間的比例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不是每一個大宗都能夠誕生道尊，但只要道尊願意，輕而易舉就能發展出一座大宗。
“儘快推動玄黃大世界和神族開戰之事，這場戰爭拖拖拉拉至今，已不下十載，仍然沒有半分實質性行動，這種辦事效率，太慢了。”
李純鈞直言不諱：“既然戰爭委員會和仙盟不動手，就由我來出面，推平衆神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