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開天神通……雛形？”
短暫沉寂後，天燕率先開口，最後特意補上了兩個字。
不知是傳言有誤，還是其他原因，季驚秋當下的境界已經到了天王第五重天……
這讓天燕等人都有些匪夷所思，如果傳言爲真，那季驚秋的破境速度，未免就太過駭人聽聞了，讓他們第一時間聯想到了朝霞界的朝歌。
原本各方只是猜測，季驚秋或與朝歌達成了私下的協議，可現在來看，八九不離十了。
“好福緣。”天燕眸光銳利，“我入道萬年，還沒見過比你更走運的人！”
以一座殘破界域的剩餘底蘊來爲自身鋪就天王大道，已經不是一個“好運”能夠形容的了。
“只是捷徑走多了，小心誤入歧途。”天燕神色冷淡道。
“界域神通……最麻煩的一類。”不遠處收拳而立的張元，皺眉道，“以方纔的程度來看，藉助地利，此子也有了天君水準，才三十年不到，就生了這等變故？”
衆人見多識廣，似季驚秋這等‘界域神通’，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算是各類神通中最爲棘手的。
這類型神通攻守兼備，立身其中就相當於天地之主，先天佔據“天時地利”。
再加上這季驚秋是此界土著，這份“地利”，就更厚重了。
要想剋制，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以純粹道力差距碾壓，或是主動踏足對方法界，以己身之道干涉對方的大道運轉。
“這次一次性解決麻煩，不留後患。”伏道開口。
另外幾人都聽懂了其中意思。
季驚秋的成長速度讓他們都有些難以接受，不得不警惕。
不過是他們趕路的功夫，此子居然已經一躍到了天王第五重天！
“孔梟，敵人當前，你還要與我等爲敵？”張元目光鎖定孔梟，沉聲開口。
一個季驚秋加上戚天，他們聯手對付不難，但如果再加上孔梟，那就是三對三的局面，就有些燙手了。
眼見孔梟完全不爲所動，天燕嗤笑道：“傳言不假，你還真被一個年輕後輩給降伏了？今日之事傳回去，不知道你們【還真觀】的臉面該放哪！”
“幾位想多了。”季驚秋終於開口，“既然主動入了甕，哪裡還有放你們走的道理？”
說罷，他回身看了眼染血的孔梟。
他也沒料到，此次的外來者中，孔梟居然也在其中，看這架勢，他這位護法天君顯然是盡心盡責了，他怎麼也得替其找回場子。
“主動入甕？”張元眯起眼。
“無需廢話，先拿下再說。”
伏道一步踏出，眉心神光閃耀，混合着絲絲縷縷的混沌氣，開出了一朵“道花”。
這是真實大道的顯化，天尊開闢真實大道，將自身之道合於天地間。
只是伏道身爲界外之人，氣息“渾濁”，暫時無法合道。
但道花一經綻放，依舊成爲了這片天地間的唯一，唯它至高，光華絢爛，壓制一切外道。
季驚秋審視着面前三人，給出評價：“一共來了六位，卻只有兩個聰明人，一個自投羅網，三個自尋死路。”
“無知者無畏。”伏道漠然。
道花綻放，天地寂靜，一切都彷彿置身於琥珀中的凝固狀態，唯有道花搖曳生姿，向着季驚秋鎮壓而去。
道花飄入法界領域，卻是不受侵染，真實唯一，看似輕飄，卻蘊含着恐怖、不滅的道力，其中傾瀉下的浩蕩道韻完全超越了天王層面。
季驚秋這邊，一縷心靈之光驚世，橫亙星空，撕開了真實大道帶來的壓迫和禁錮。
季驚秋不退反進，一步踏出，將伏道踏於腳下，心靈之光化作刀形，斬向那縷唯我唯一的大道之花。
伏道見此，同樣沒有退避，冷笑一聲，主動駕馭道花迎上。
季驚秋就算踏入了第五重天，距離開闢真實之道，也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區區心靈之花，何敢斬他道花？！
噗！
伴隨着花瓣飄落的聲音。
心靈之光斬過道花，星空中落英繽紛，一片片花瓣解體，飄落宇宙，而後炸開濃烈到近乎實質的浩蕩道韻，漣漪盪開，直接湮滅了範圍內的星球！
變色的不僅是伏道，就連張元和天燕都被震驚到了。
這是什麼心靈之光，怎麼能斬得動伏道的道花？
季驚秋一腳踏下，失神間的伏道被直接踩下，回過神後，神色震怒。
“幽海？！你竟然能借用幽海的力量，腐朽我的大道之花？”
伏道眸光懾人，舉拳迎上，拳光照亮星空，與季驚秋硬碰硬，動用了根本道法真經，一身道力全面綻放。
瞬間，兩人拉近了距離，展開了最貼身的搏殺，各種拳印、神通、道法全面綻放，彼此對轟。
季驚秋以【一真法界】，壓制着伏道的諸般道法神通，自身卻在以神通攻敵，哪怕道力略弱一籌，卻依舊出現了壓蓋一頭的局面。
而因爲先前心靈之刀斬道花的一幕，伏道心有顧忌，不敢再祭出道花鎮壓季驚秋，只能眼睜睜目睹自己落於了下風。
兩人在星空中戰至激烈，其餘四人卻敏銳捕捉到，伏道嘴角有殷紅一閃而逝。
天燕眉頭微皺，這是咳血了？
伏道當下沒有任何留手，出手即是殺招，如此居然還負傷了……
這季驚秋未免有些太古怪了。
等他踏上天王巔峰，豈不是無需突破極境，就能壓過他們一頭？
有伏道的前科之鑑，張元和天燕都未曾再託大，直接祭出道花攻敵，而是與戚天與孔梟遙遙對峙，互相提防。
“你拖住他們倆，我看伏道是拿不下此子了。”
天燕傳音張元后，後者頷首同意了。
隨後，天燕的每一寸血肉中都有刀光噴薄，帶着斬劫滅絕之意，舉手投足皆是太上無情的斬滅刀意，撕裂霄漢。
他身後浮現一道與己身相似，卻是鳥頭人身，頂天立地的元神法相，璀璨發光，眸光懾人，一身刀意瀰漫着不滅，永固，破滅一切的鋒銳之感。
就在天燕蓄勢待發時，赤青黃白黑五道光亮唰的亮起，突破了張元的阻攔，覆蓋包容天地萬物，將那把圍繞天燕而飛的斬劫飛刀刷落！
這是孔梟首度施展晉升後的開天神通，五色智慧通明，拘押一切，不可阻攔。
轟！
隨着飛刀被拘押，天燕看向孔梟的目光如欲擇人而噬，那道威壓天地的元神法相更是仰天嘶吼。
他在第一時間嘗試驅使斬劫飛刀迴歸，卻被五色神光死死按下！
“孔梟，你找死！”天燕神色陰冷。
這時。
季驚秋一掌壓下伏道，一掌平平推出，以心靈之廣大，駕馭天地之力。
天花亂墜間，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泛着金剛色，咫尺無距，出現在天燕面前。
這一掌下，天燕那頂天立地的元神竟然也顯得異常渺小。
掌心紋路如一條條江河溪流，開滿了一池蓮花，花開花枯，如夢似幻，印證了無常二字。
世間萬物，沒有永恆不變的道理，哪怕廣袤如朝霞界，強如四魔，高如道法，也會有折戟的一日。
法是如此，人是如此，一界也是如此。
不成爲超脫，就註定逃脫不了無常之變！
一掌落下，沒有任何花哨，無常之意讓一切永恆興盛都歸於寂滅。
哪怕是天燕那永固、鋒銳的元神，依舊不敢正面接下，一退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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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驚秋猛然撐起【一真法界】，將天燕納入其中，竟似要以一己之力，同時應對兩位天君。
目睹這一幕，孔梟神色不是很好看。
佛主當下僅是天王五重天，僅相當於第一道殺劫加身，而他在天王的最強狀態，應該是第二道殺劫之證加身，踏入天王巔峰，更進一步的時期。
同時應對兩尊頂尖天君，哪怕佔據地利，恐怕也是極爲艱難。
只是佛主不讓他與戚天直接出手，另外……
孔梟看了眼張元，後者神色凌厲，死盯着他們二人。
孔梟冷笑迴應，回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季驚秋以一敵二，翻手間，擋下伏道的拳光，卻又被天燕砸下。同時應對兩位頂尖天君，境界尚未打磨至圓滿的季驚秋顯然有些吃力，依仗着法界的天時地利才能維繫。
他以兩位天君的出手打磨自身，同時藉此機會，參悟【一真法界】的妙用和特性。
這座天王法界，融合了他的過往神通手段，以一元之始爲根基，還有觀想法，可以說他的大道跟腳，皆在其中。
否定進入法界內一切事物的“真實性”，這是【一真法界】的根本妙用之一，名爲“萬法唯識”。
同時，萬法唯識還能讓他所施展的神通威力倍增，一增一減，攻守兼備。
除此之外，是“一塵一世界”，他先前以【一真法界】硬接天燕一擊，不僅是第一重特性的妙用，他能改易、重組大道法理，卻不能消弭敵人道力。
正是“一塵一世界”，將蘊含道力分散到三千微塵世界中，最終消弭於無形。
最後一項，“真如映照，一念永恆”。
天地無常，唯我恆常，這與他的因果大道，以及昔日從神性中勘破的一絲恆常有關。
尤其是最後一點特徵，季驚秋尚未掌握完全，感覺還差了關鍵的一塊拼圖，並無完整。
甚至前面兩點，他也只是暫時掌握，正隨着這場戰鬥的持續而不斷加深掌控。
伏道一拳遞出，暴喝道：“我不信打不碎你這龜殼！”
轟！
他右拳遞出，前方天地都在瞬間被壓縮爲了一張近似摺疊的薄紙！
“【萬物歸虛】！”
拳光恢弘，天地間一片黑暗，別說空間，就連光線都被吞沒，彷彿也沒了時間之分，這方星空崩塌，層層坍縮，演變爲最初的地火風水，隨後便是徹底的黑暗。
恐怖的餘波蔓延，迅速波及周遭星域，萬物返虛，幽暗自生，天地星空中的一切，都像是在迴歸混沌，重現最初的本質。
頂尖天君的全力一擊，完全達到了天尊層面，哪怕天地大道自發有感，開始壓制，可終究不是大宇宙天意親自出手。
這一拳毫無懸念地撼動了【一真法界】，只見水色琉璃光盪漾，籠罩季驚秋的法界神通有些搖搖欲墜，其中道韻被迅速磨滅大半！
季驚秋以【一真法界】壓制外道，不是沒有代價，代價就是【一真】的道韻、概念被消磨，需要重新觀想、補充。
伏道沒有就此收手，身軀暴漲，再次握拳，身周浮現的大道奇景瞬間收入拳中，凝力於一點，壓的虛空發出悶響。
“給我開！”
伏道口綻春雷，一聲暴喝下，力量凝一，以開天神通駕馭純粹無匹的道力，拳前虛空無聲坍縮，竟散發出恐怖的吸力，限制這方星域，讓季驚秋脫身不得。
就連天燕，都在這傾力一拳的波及範圍內！
這一拳……法界擋不住！
季驚秋心中瞬間生出這個念頭。
他境界略低，道力還是不如。
季驚秋反手從虛空中抽出青主，不退不讓，舉刀斬下，刀勢沉重，緩緩揚起，刀意暴漲，抵擋住了對方這讓天地萬物返虛的拳勢。
刀尖如同一粒塵沙，散發着淡淡朦朧的光暈，渺小至極，卻又似一方完整的世界。
一刀斬下，渺小如芥子，卻沉重如須彌。
這一刀，就名爲【須彌芥子】。
在季驚秋以心靈看盡諸界，將大千世界的風光盡攬眼底後，終於有了斬出這一刀的底氣。
斬出這一刀時，季驚秋腦海中觀想的不僅是木師留下的【大須彌山真形圖】，更有心中那座無妄山。
隱約間，他的身後聳立着一座雄偉、神聖巍峨至極的神山送禮，宛如三千世界的中心，羣星拱衛，諸日環繞，天地間一切山嶽加起來，也不及這座山的雄偉高大。
而此刻。
這座山嶽隨着這一刀而落，崩塌了。
原本氣勢鼎盛的伏道，面色凝重，只覺拳鋒之上，沉重的難以想像。
拳與刀相碰撞，等同於兩種大道撞擊在一起，誰也不弱下風。
到了此刻，季驚秋愈發強勢，手中長刀沒有停頓，第二刀直接斬出，萬物皆靜，唯有刀光熾然，所蘊真意，只有一個“空”字。
【萬法皆空】！
結合【一真法界】的大道壓制，重新壓制了伏道，卻很快又被天燕逼至下風。
在與二人的生死搏殺中，季驚秋照見“諸法實相”，法界由虛化實。
他以無妄山爲地骨，八寶功德水爲水脈，心念爲火，無常無相爲風，將【一真法界】推向了新的圓滿，鎮壓一切外道！
伏道只能眼睜睜看着，方纔還搖搖欲墜的界域神通，不僅重新修復，還更上一層樓。
這一戰打的二人格外憋屈，尤其是天燕，太上斬劫飛刀被孔梟收繳，強行鎮壓，一身威能憑空削減數成。
而在伏道眼中，季驚秋這界域神通詭譎到了極致。
季驚秋不語，只是出手，雙方都受了不小的創傷，但都沒到致命的地步。
隨着對【一真法界】的感悟漸深，他覺得自己朝霞界藉助殺劫之力推演的開天神通，恐怕又需要大刀闊斧地改動了。
這時。
“我必須承認，若再讓你成長下去，必然會成爲我等大敵，甚至在天王領域稱無敵。”
伏道收拳，沉聲道，體內有某種無形的恐怖力量在醞釀、漸漸沸騰。
感受着這股力量，季驚秋心頭也不由悸動，罕見地感受到一種寒意，沿着脊柱蔓延向全身。
這股力量，絕不是伏道的！
“季驚秋，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伏道深呼吸，神色冷峻道，“白鹿師妹死在你的手上，不冤！”
一旁的天燕似乎猜到了這傢伙想做什麼，神色驟變，毫不猶豫地轉身逃離。
而伏道卻完全不擔心季驚秋逃離，因爲季驚秋的背後就是東煌大陸。
“可惜，你得罪了我大千觀。”
伏道神色漠然，一字一頓道，
“奉掌教師伯之命，今日斬幽界季驚秋於此——”
季驚秋瞬間汗毛豎起，第一時間呼喚內景天地中沉睡的劍光兄。
對方這是眼看久戰不下，直接玩賴，場外求助了！
戚天和孔梟似乎也看出了什麼，神色鉅變，喝道：
“季兄，退！”
伏道之言，宛如無上赦令，蒼茫星空中，大星轉動，宛如一盞盞燈火亮起，羣星如沙粒般旋轉，就像是一種……
標記？
在那無盡星光勾勒出的恢弘“畫卷”中，一道就像坐在書桌前的模糊身影，擡起了頭，隔着無盡時空，看到了遠在“天外”的季驚秋。
這一刻，季驚秋毛骨悚然。
這絕不是真聖！
超脫者？！
這時，那道模糊身影並未起身，只是直接擡手碾來，壓迫感擠滿了整座星空，像是要從“畫卷”中，走進現實。
季驚秋動容，這位是僞超脫，還是真正的超脫者？
隔着無窮時空，僅是一道氣息爲引，就能鎖定他的座標，咫尺無距，一指直接碾來？！
遠處，天燕終於逃到了自以爲的安全地帶，回首望去，神色難看。
這幫所謂的隱世門庭，全是瘋子！行事作風一如既往地無所顧忌，居然敢違背界海公約！
這隻大手下探抓來，沿途無阻，哪怕大宇宙天意及時甦醒，也來不及替季驚秋攔下這一擊。
“道友，你的手伸得太長，過界了！”
季驚秋身後，同樣有一隻大手伸出，是青蓮出手了。
二者在深空中交手，大道真形顯化，撼動了整座大宇宙！
無邊星空疆域崩潰，出現大面積的瓦解、腐朽。
但在他們的交手後，一切破碎都在逆轉，頃刻復原，恢復到最初的模樣。
這等莫測神通，看的人心神搖曳不止！
“真是【大千觀】的那位掌教！”
戚天一字一頓道，目光如炬，第一時間掃過張元和天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