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得片刻,那喊殺聲漸漸朝着遠處而去,看樣子密宗且戰且退,似有去意——那趙峰忽道:“看來差不多了,再不去,怕是找不着機會了!”
“恩!
既然到了此時,那至尊寶便由着趙峰將他繩索解開,兩人要辦的事宜不同,自然也就不同路而往,趙峰一路跟在那白蓮教衆身後,尋找那苗風身影;至尊寶則是繞了個圈子去那前路,試圖埋伏抓個密宗比丘僧的活口。
從此屋內出來,路上也不見白蓮教之人身影,看來此處早已空無一人,至尊寶不管其他,只是遠遠的繞到那密宗所住之處的牆外,探頭朝那其中一看…
好一場惡戰!
煙冥露重霜風號,聲悲色慘侵徵袍;據鞍義盼度沙磧,縱橫白骨餘殘燒。
匹夫僭亂起阡陌,禍延千里俱嗷嗷;一令揮出千家破,坐令骨肉相徵鏖;
唯餘聖母封天國,信者萬死埋蓬蒿;四面野火盡昏黑,天陰鬼哭聲嘈嘈。
只見那院中亭臺樓閣、池堰陌徑、露臺假山,隨處盡是淋漓斑斑與殘肢斷臂,無數腰中扎着白色布帶的教衆身亡其中,屍橫遍野,混雜鮮血與那鄉勇自己的柴刀鐵耙,看着只比那戰場景象更加慘烈幾分!
觀之地上,竟然無一比丘僧的屍骸!
比丘僧俱會武藝,兼之力大,要是白蓮教衆圍攻而上,或者還能有那一拼之力,可是明王壇主率先所派之人卻是那鄉勇團練。粗通拳腳尚說不得,只是靠着力大和對天國之念而勇猛衝殺,如此好似羊入虎口,要靠着數量將那惡狼猛虎累死,又怎地能夠?
至尊寶放眼朝那喊殺聲傳來之處望去,只見來處後院牆上已破開了個大洞,朝着那洞口一路而去有着無數屍體——他最初來此之時已和玉笙煙看過周遭情形,知道此院坐落在嘉興城邊,後面便本清明時的城牆已在無數次軍閥戰火中崩塌,只剩個牆基。後面便是座不大的山巒。易於逃竄,當即也不順着洞口而出,反而折身回了開始囚禁自己的院子,從那處再翻牆出去。換了另一處城牆豁口到那城外。
從那豁口到城外。一路屍骸。內中斷手斷腳、傷痕遍聲之人無數,加上那呼號慟哭,這一路只若個人間煉獄。當地治安團練亦是與那白蓮教爲伍之輩。閉門關戶,對此竟然不聞不問。
那城中已有人開始敲鑼召集百姓,說是白蓮教正與一股外面流竄到嘉興的馬匪作戰,號召百姓出力出藥,前往山上相助——這白蓮教勢大,加上又是與馬匪爲敵,那不明究竟的百姓自然踊躍前往,只差把整個心都掏了出來。
消息走漏,偷襲變成正面爲敵,那比丘僧的對手瞬間從白蓮教百十號人變成了整個嘉興,縱然那十數人都是三頭六臂羅漢下凡,亦敵不過這無窮無盡的人潮海浪…比丘僧亦不傻,自然選擇了撤走一途。
至尊寶一路而去,忽然之間眼睛一亮,看見了個奇形怪狀的兵刃,其一端爲金剛杵的樣子,另一端爲三棱帶尖之狀,中段有三個佛像頭爲柄,一作笑狀、一作怒狀、一作罵狀…他曾見過此物,知道便是密宗兵刃,練那修降伏法所使用,用以降伏魔怨,表示具有威猛法力,頓時仔細在那處尋摸,片刻功夫,便在人堆中找出個改換了衣衫的比丘僧來!
從此開始,路上漸漸多了些比丘僧的屍骸,粗粗一數也有堪十之數,至尊寶生怕那白蓮教把比丘僧殺得盡了,自己找不到活口來審問,於是招出了天吳,只選那陡峭山崖的所在命它送得上去。
上得山崖繞過半圈,頓時便看見了遠處的那片火把,下面一羣人圍着個洞口,破口叫罵不已,只是不敢鑽得進去,內中有人大叫:“圍住了,圍住了!我們只需守得此處,等壇主來了,那些破和尚自然便收拾得了!”
此處所圍之人已全是那白蓮教衆,手中兵刃亦是鋼鑄鐵打的刀槍劍戟,把那洞口守得水泄不通,怕是蒼蠅也飛不進去——至尊寶睜眼拼命想透過那山體看看內中情形,可是山石厚重,這卻是看不見了。
天吳收勢落地,化作個半人高的童子模樣,朝着那處一指,“你可是要我進那洞中幫你打探一二,看看情形?”此事至尊寶也想過,立刻便搖了搖頭:“萬萬不可!那白象上師便在洞裡,他縱然受傷,亦是神通難掩,你這一進去怕是凶多吉少…如此,我倆兵分兩路,我留在此處伺機而動,你則是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抓個落單的魂魄,實在不行我們便審問個生魂罷了。”
天吳應聲又化作一團黑煙,飛在那半空之中四處飄蕩,至尊寶則盯着那山崖洞口,不多時,便見得一羣人簇着個明袍華冠之人緩緩而至,看樣子便該是那嘉興城的明王壇主。
再細看時,卻不見苗風那廝,想必已被趙峰藉機給捉了。
那明王壇主走到洞口之前,朝左右一看,哈哈笑道:“這次所來對我教不利的這些螻蟻,除了躲進洞裡這三五人之外,已俱伏誅,盡數剿滅…怎地,這三五人還在裡面不肯束手就擒,依舊頑抗麼?”
聽他開口,那些弟子盡數喝道:“白蓮神通,普照萬民,跳樑小醜,不堪一擊!”
此話聽得明王壇主心中甚慰,又加上弟子稟告那洞中之人皆身負有傷,不堪以對,只是靠着個陰險毒辣的暗器在支持,不由哈哈大笑,口中只道:“都是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就這點本事,也敢招惹我白蓮聖壇?真真是不知死活,膽大妄爲!”
教中弟子正要開口以對,忽然那洞中傳來一聲喝,叫道:“你們靠着數千鄉野之流,偷襲暗算,尚且不能將我們盡數殺了,如此不堪的行徑也有臉在那自吹自擂?哈哈,真是可笑,可笑之極!”
這句話出口,那明王壇主臉色頓時大變,他適才來路之上也看見了滿地的屍骸,激戰甚烈,沒想現在給衆弟子壯壯聲勢卻來了這麼一句!眼看弟子眼中均有愧色,他忽而轉身,朝着洞內喝道:“你可是這羣人的首領麼?倘若你覺得心有不甘,那不如出來,我倆比試比試?”
比丘僧以數十之數對抗白蓮教千餘團勇,數百教衆,長達一個時辰,所消耗的體力絕非尋常,加上現在個個身上帶傷,那又怎會是他的對手?明王壇主心中明白,無論何門何派,倘若精力不足,體力不裕,那麼術法亦是無法施展出來…真要是和比試,那現在便是個極好的機會,算起來贏面極大,根本算得上穩穩妥妥,毫無兇險。
只是,怕那比丘僧人不敢應戰!
此話出口,那洞中之人沉默不語,一時間竟然毫無聲息,這明王壇主見狀心中更是欣喜,立刻盤算着要獨立收拾這幾個漏網之魚,在嘉興城中將自己威望擡得更高,甚至有可能得到聖母賞識,繼而得修那天羅之術——他猛然便吩咐手下,“你們都莫動手,等他出來,看本壇主手段,將這些殘餘妖孽一併收復!”
“好!好!好!”那些教衆盡數歡呼起來,沸沸揚揚爲壇主此舉而贊。
稍等片刻,他便又向那洞中發話,喊道:“聽見了吧?我這已經吩咐了,屆時單打獨鬥,我和你之間來場生死較量,絕無旁人插手,也叫你死得心安——你如此不答,可是怕了?”
他將那‘怕了’二字喊得極爲大聲,頓時一併手下鬨笑起來,合着朝那洞口呼喊:“怕了?哈哈!怕了?哈哈…”
“誰怕了?”洞中頓時傳出一聲怒吼,惱怒之意不可抑制,旁邊還似乎有人在勸說什麼,可是那人卻又怒喝道:“都莫要說了!我這便出去和他拼個你死我活!縱然死了,也算是爲如來而死,早登極樂,又怕什麼!?”
聽那洞中聲響,似乎那人同來之人也在勸他不要硬拼,這聲音聽在明王壇主耳中只若天籟,當即便應道:“好!你便上來,我倆拼得一場!”
心中甚至開始盤算殺得對手之後,對教衆如何說,如何做了…
洞中悶雷似的一聲冷笑,繼而便看得從那內中走出個人來,滿身袍子盡是血污,臉上也污穢不堪,佝僂着背慢慢鑽了出來。接着後面又相互攙扶着出來了三五個人,看着盡是強弩之末,嘴裡喘息不已,滿身具是傷痕!
明王壇主結果教衆遞來的長劍,揚起朝他一指,喝道:“你便是首領麼?”
“嘿嘿…”
那當前之人慢慢挺直了腰桿,整個人出現在明王壇主面前,整個人好似那鐵塔般立着,張着大嘴,滿臉獰笑,加上這滿身滿臉的血污,只似那九重煉獄中出來的惡魔一般!
不知怎地,那明王壇主心中升起一股怯意,他勉強撐着身子,喝道:“好個妖孽!死到臨頭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身前那高大比丘僧慢慢將雙手合十,忽然開口道:“我的名字叫做白象!”
“白象?好,我記得你了…”
“無須你記得!白象上師打斷他的話,手腕忽然一翻,“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的名號而死,增加我的修爲,別無他意!”
“你…”
那白象上師將手猛然捏合成金剛摧崩至勢手印,口中唸誦大毗盧遮那佛號,全身不知怎地竟然忽然發出耀眼光芒來!
“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