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回到八個時辰之前…
那清晨白霧還在羣山間繚繞,冷冽清新的空氣帶着幽然冷意飄蕩小鎮上空,洛子涵早早已然起了牀。他站在窗前凝視遠山,一身戎裝把他冷峻的面孔襯托得俊朗而肅穆,宛如心中的寒冷比那清晨淒冷更甚一籌。
因爲他今天要去殺人!
洛子涵不是紅旗五哥雄起那般頭腦簡單意氣用事,出發之前已經找到了袍哥會所有到過城隍廟的人詢問當時情形;然後又在蓉城中尋到了些鄉紳地痞、江湖術士、卦師坤匠,細細把關於城隍廟的傳說、故事、異聞整理收集分類——他雖然不知道這裡有什麼玄機,可南面白蓮教近些年鬧得沸沸揚揚也有所耳聞,於是第一站就設在了黃粱崗。
不爲其他,只爲了準備雄雞血、黑狗血、人糞尿、童子尿等等傳說中的破邪物什!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在肺裡盤旋幾轉,心中那股忐忑之意漸漸消減——這種感覺正是他所尋找的!
此時此刻,他猶若飢餓覓食的惡狼隨時可以暴起飛撲,把對手撕咬斃命!
眼中也有了種說不出的果決和堅毅——殺人,只若居合!
洛子涵轉身打開房門,未等衛兵向自己請安問已然開口:“傳令——集合士兵,開始備武!”
那門口兩衛兵‘啪’的一聲站直行禮,口中應道:“是!集合士兵,開始備武!”說完其中一人立刻轉身就朝着樓下奔了過去,到得院中,立刻取出個哨子嗚嗚的吹了起來!
口中喝道:“少帥有令,全體集合!少帥有令,全體集合…”
這洛子涵平日治軍甚嚴,哨聲響起立刻就聽樓下那些房間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穿衣聲,三三五五的士兵從屋裡衝出來在院中奔走,茅廁、水缸、伙房…更多的則是伍長之類在自己屋裡噼裡啪啦踢牀拽人的聲音:
“給老子爬起來!”“趕緊的,少他媽磨嘰!”……
三個隊長快速穿好衣服跑到了樓上,立正站在旁邊等候命令…洛子涵正待開口突然覺出了一絲異樣,片刻之後他恍然醒悟——副官柳國棟這廝居然沒有出現!
見到洛子涵眼中不善,有個袍哥會跟着出去的親信隊長連忙湊上來道:“大少爺,小蜜蜂那馬糞玩意兒昨晚出去鬼混了,估摸着沒想您起來這麼早,所以耽擱了吧…您別急,我馬上派人給找去…”
對樓下喊去:“那個誰,小東北啊!你趕緊帶幾個人把柳副官給我找回來!”
“是!”幾個衛兵立刻手裡抓個饃饃就出門去了。
“不長進的玩意兒,見個男人就跟蒼蠅見屎似的撲就去了!”洛子涵淡淡的搖搖頭:“算了,記下十鞭子,等回去以後抽了——按照出發前的安排各自去準備,一個時辰之後準時出發!”
“是!”頓足、立正、齊刷刷的合應!
眼看隊長們各自前去備武,洛子涵這才慢慢走到樓下,當中已經擺好了小米粥、饃饃、鹹菜、醬肉和鳳雞。他端坐桌邊捧起碗剛剛張口——
“大少爺!大少爺不好了…”突然就響起了一聲慘呼,隨着那呼喊聲客棧外面蹬蹬蹬跑來個愣頭青士兵,哭喪着臉死命的嚎:“不好了!大少爺不好了…”
“啪!啪!”
還沒等他衝到洛子涵面前,那袍哥會出身的隊長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二話不說擡手就是兩記耳光,只扇得他雙眼直冒金星!
還吼:“胎神嗦!?一大早的說得來人話不?說不來給老子滾出去,想好了再進來!”
那愣頭捂着臉愣了半響,這才反應過來犯了忌諱,於是悽悽艾艾的開口:“哥佬倌,我真是…”“哥佬倌錘子!喊老子隊長!”立刻又是一頓罵,“你個卵子娃兒又不是第一天跟大少爺,咋點規矩都不講了安?啥子批事也不能說那個樣子說塞,硬是鞭子捱得少了哦?”
“我錯了,錯了,真的我錯了,”二愣子啪啪朝自己臉上兩耳光,“我這狗嘴不會說話,大少爺千萬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不過,真是出大事了啊!”
“恩?”洛子涵知道袍哥會帶出來的這些青皮漢的脾氣,若非真有大事也不會如此失色,於是眉頭微微一皺:“不怪你犯忌。趕緊的,有事說事。”
二愣子指指外面,立刻就接着開嚎道:“柳副官,柳副官被人給收拾了…”
洛子涵啪一聲把碗筷扔在桌上,怒目道:“是那條道上的開瓢過水路,居然敢動老子的人?你說,小蜜蜂咋樣了?”
他比劃着回道:“柳副官昨天帶了個年輕後生出去快活,弟兄們守在樓下以爲沒嘛事,結果今天早上我們去喊門發現沒動靜才知道壞事了!撞開門一看,柳副官被人赤條條捆在牀邊,地上流了多大一灘血!嘿,柳副官的蛋蛋硬是又青又紅,腫的跟個拳頭樣,看起來是着人給踩了幾腳…”
“安?”洛子涵和幾個隊長齊齊吸了口冷氣:“踩了?”
二愣子口沫橫飛繼續道:“還有,柳副官屁兒也着人給弄了!屎啊尿啊的都關不住了,二指寬的口子嘩啦啦的淌血,和着屎尿一起流了滿地,那後門…後門怕是能塞進去條擀麪杖哦!”
三個隊長大眼瞪小眼,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白白說是小蜜蜂去尋開心,但爲什麼看着像是他被人給採花了呢?
洛子涵想了想已心中有了主意,別的不說先叫人把小蜜蜂副官送去找個郎中,自己則是吩咐道:“你們去查查看,他昨天帶走的年輕人是不是這黃粱鎮的人——我想,多半不會是。”揮揮手,“好了,留兩個人守着,其他人繼續,別被其他事情耽擱了。”
那二愣子和隊長領命前去調查,洛子涵拿起另一副碗筷,嘴裡冷笑幾聲:“真是不簡單啊,我還沒到你們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真行啊!看來,不把你們殺光是不行了!”
只聽咔咔脆響,那碗筷居然被他的指勁給捏裂了!
洛子涵根本不理會其他雜事,甚至小蜜蜂也是不聞不問,只是吩咐手下把那些糞尿狗血的全部給備齊裝在車上,然後弄了一大桶的狗血、雞血讓手下依次把肩上子彈帶浸入桶中…
然後再是把這些狗血混合泥土捏成土丸分給每個士兵。還有香灰、硃砂、白米和從蓉城帶來的符咒,也分到了每個人的手裡。
晌午未到已經收拾妥當,刀出鞘槍上膛一片殺氣騰騰!
“出發!”
兵丁們沿着管道朝城隍廟飛快的挺進,洛子涵換乘了駿馬率先於前,冷峻的臉上更是猶若寒冬,青棱鬍渣子凸顯出種說不出的蕭瑟殺意。
果不然,有些跟着的商客透露出個消息:那趕着驢車的青年人似乎是城隍廟的
走出黃粱崗之後皆是在茂密的林中道間穿行,山賊匪徒又哪敢來碰這麼一隻正規軍部隊,於是倒也算平靜無異,只聽得見踩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和馬蹄輕響交映,遊蛇般快速的穿行着。
這些士兵平日裡沒多少正行,吃喝嫖賭樣樣皆通,但只要是命令開始就恍然變了個人,個個都成爲了殺人的機器——老兵油子與新兵的不同之處正是這裡,
進入林中整整走了四五個時辰,眼看天色漸漸變暗,可眼前沒有一絲要走出密林的模樣,周圍景色依舊是樹木、苔蘚、山石和落葉,就像一直在原地沒有絲毫挪動般!
隊伍中漸漸響起了些竊竊私語,不少士兵開始議論起來:
“這不對啊…”“怕不是遇到了…”“錯了還是…”“鬼打牆…”
洛子涵心中也感覺不妥,於是揮揮手讓隊伍停了下來。他左右打量一番,突然俯身給身邊隊長吩咐了幾句…
那隊長先是一愣,但是聽着聽着就漸漸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接着轉身附耳到了旁邊士兵耳邊——如此這般一個接一個,很快命令就傳達到了每個士兵的耳中。
洛子涵朝着林中看了看,微微黔首點頭,身邊的隊長立刻伸手朝着林中某處一指,口中喝道:“一隊一伍,投!”
唰!唰!唰!
士兵突然伸手取出個浸溼狗血的泥團就砸了出去!
“一隊二伍!”
唰唰唰又是一堆泥丸飛了過去!
“三伍!”
唰!唰!唰!
另外兩個隊長也招呼自己的士兵開始了扔泥丸的過程:
“二隊一伍!”……
“三隊一伍!”……
放眼望去整個林中泥丸紛飛,竟然把前後左右全部給扔了個遍…
就在兵丁泥丸奮力扔泥丸的時候,突然——
“嘭!”
槍響了!
衆人全部一驚,卻看見洛子涵正站在駿馬之上,手中短槍槍筒徐徐冒着青煙。眼前就像是霧過雲開似的,一條似曾相識的道路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而就在他前方不遠處,一蓬鮮血正從樹上淅淅瀝瀝的滴落下來。
就在那鮮血最初出現的地方似乎是根樹幹,但是隨着鮮血滴落,那樹幹漸漸的顯出了形來,有頭、有尾、有毛……
竟然是隻毛皮斑斕、靈巧神駿的狐狸!
那狐狸掛在樹杈之中動也不動,腿上有個黑漆漆的圓孔似乎正是槍彈所擊中的傷口!
洛子涵哼了一聲,喝道:“這一路我總是覺得奇怪,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偷窺我,但是每次回頭都抓不到你——別動!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只要你稍微動一下,我立刻斃了你!”
無數槍口立刻對準了狐狸!
狐狸吱吱幾聲,拖着那傷腿搖搖晃晃幾下竟然動彈不得,看上去似乎傷得極重。它慢慢的轉頭朝着洛子涵看看,隨後重重的喘息幾下,雙腿死命的朝半空一陣抖動,然後…居然挺直身子就此死了?!
這……?
等了半響那狐狸都沒有任何的動靜,這時候洛子涵終於放心了,收槍回鞘吩咐道:“把狐狸從樹上摘下來,完了拿回去給小青做個披肩吧。”
兩個兵丁領命而去,跑到樹下搭了個人梯開始爬樹…其他人槍口也是漸漸垂了下來。
突然!那狐狸敏捷無比的一個翻身站起,然後雙腿在樹枝上奮力一蹬躍到了旁邊樹上!
連着幾下跳躍,撒下一叢鮮血,但是它…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好你個狐狸,都成精了!”洛子涵哈哈幾聲,揮手道:“罷了!既然追不上就不追了,我們繼續前進!”擡手就是一鞭甩在馬背上,自顧自的開拔了。
他心中對那城隍廟之行是越來越擔心了!
這擔心完全多餘——就在剛剛走出樹林、城隍廟才顯出輪廓的時候,他居然看見…
那城隍廟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中有個闊袍道士在瘋癲狂笑,口中唱着無人能懂的鬼話,就像癲狂癡人一般!
那雙眼睛盯着洛子涵,直直進入了他的心裡——也不知爲何,洛子涵突然感到了一絲說不出的恐懼!
怕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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