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中軍大帳裡頭，君臣二人，此刻都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朱元璋是被胡大老爺這陡然間‘挑破真相’給弄得破防了。
胡老大爺嘛，則是在回味方纔一邊煽風點火一邊看樂子的美好心情。
對於他來說，大明現有的一些困難，他是能看得清楚的。
但有些話，他其實已經說過多次了，卻始終收效甚微。
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那便是影響到王朝週期律的重大問題，土地兼併。
這事兒，可就不是什麼限制皇權之類的高端話題了。
畢竟，限不限制皇權，日子該過還是能過。
可土地兼併鬧大了，那就真的是餓殍滿地、烽火四起了。
但，這些事兒，胡大老爺說得再多，又能如何？
這個決心，朱元璋是真不敢下。
士紳一體納糧、火耗歸公、攤丁入畝！
就三條，可這三條可謂是一條比一條狠。
但，這三條擺明了就是拾他人牙慧的政策，那效果也是一等一的。
可朱元璋呢？
他猶豫了！
他不敢開這個頭！
哪怕明知道，這事兒一旦幹下來，立馬大明的財稅能局面大改，可他還是猶豫了。
然後，這一猶豫就猶豫到朱標上位了。
實際上，對於這位不少人稱頌的仁善天子，胡大老爺反倒是覺着，這胖小子反而在這事兒上比他爹有魄力。
他十有八九會在政權穩固之後，琢磨個法子，把這三條給推行下去，徹底瓦解財稅頑疾。
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那大明的將來，胡大老爺就真的看不懂了。
甚至要是能再注重一下技術發展什麼的，將來大明指不定還得有好日子過呢。
甚至，就算是沒大步邁進工業革命，那憑藉着比原本更加優良的財稅政策以及不斷的從海外通過貿易以及‘剿匪’來吸納銀錢，大明的國祚絕對比原本要長。
能長多少，不知道，但絕對要長！
畢竟，國力增長、矛盾放緩、民生髮展，這幾個方面那是肉眼可見的改變來着。
胡大老爺這麼一想的話，忽然覺着自己這無意中弄出來個怪物啊。
這時候的大明，那簡直就是犯規啊。
而且，胡大老爺還琢磨起了一件事兒。
那就是這次若真的能一戰滅北元，且消耗並不是那麼大的話，朱元璋這老登會不會拉着自己去遼東，最後再扯着自己去把高麗給滅了？
哦，還有倭國！
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朋友，到時候十有八九得去看一看，送一送溫暖和自由貿易的。
當然了，捎帶手的，人那個鼎鼎大名的石見銀山，那不是污染挺重嘛，那不得幫着人處理處理？
所以嘛，這稍稍掐指一算……
媽的，事兒還挺多！
而就在這二人沉默之時，遠在幾百裡之外的應天城，倒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最初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消息，反正言之鑿鑿的就是說，胡府有下人被收買了，然後衝着人胡府少夫人、大明嫡長公主下毒。
好傢伙，這事兒可謂是勁爆點滿滿啊。
皇室、勳貴、密謀、家宅……
更牽扯到了如今老朱家和老胡家這兩家實實在在的大明頂流，這事情要是不鬧騰起來，那纔是怪事呢。
可消息傳歸傳，但以往那些個官場之中出了名的‘消息靈通人士’，這次都焉巴了。
幾乎是問啥都不清楚、不明白。
眼見着不少人着急得抓耳撓腮的，可另一批聰明人卻覺着頭皮發麻。
“大紳，你說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假的？”
方孝儒這會兒正好稍稍有些空，拉着恰好休沐的解縉喝酒，酒到酣處二人便不由得聊到了這最近火熱的話題。
解縉如今乃是華夏國首相政務秘書，當然了，是之一！
還有其他好幾個秘書在呢。
那麼，方孝儒好奇之餘衝着解縉打聽消息，這就真的不奇怪了。
可解縉聽方孝儒這麼一問，反而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方孝儒。
方孝儒都快被這眼神看得混身起毛了，人都差點蹦躂起來。
“不是，你這眼神啥意思？”
“這問題，難道不能問？”
解縉無語的搖搖頭。
“小方啊，你這腦子是真的木訥還是你壓根沒想過啊！”
“你難道就沒發現，那些個比我等消息靈通的人一個字都沒傳出來麼？”
“不是一兩個人如此，而是所有人都如此！”
“你以爲，這代表什麼？”
方孝孺皺了皺眉頭，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代表什麼？”
“不就代表人家不知道麼？”
“這有什麼的？
“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能不知道？”
“你如今可謂是天子近臣來着，還跟胡爺他們接觸的多，總不能連你都不知道吧？””
聽着方孝儒這理所當然的回答，解縉乾脆無語的直接一巴掌捂在了自己臉上。
方孝儒眼見着解縉這表現，終於心裡升起了一股子不好的念頭了。
他縮了縮脖子，左右看了看，而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呃，大紳，難道這裡頭有啥我不知道的忌諱？”
“可這事兒，不就是個家宅之事麼？”
“怎麼就弄得這麼驚天動地的了？”
解縉一聽方孝儒還在嗶嗶，他終於忍不住了，他直接抄起桌上的一隻雞腿，直接塞進對方嘴裡。
“小方啊，算我求你了！”
“你若是想不明白，你就慢慢想行不？”
“我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你怎麼還得在這事兒上絮叨個不停？”
“你也說了，這是人家家宅之事，只不過這涉及兩家名號太過響亮而已。”
“那你老打聽人家宅之事，你要作甚？”
“我求求你了，你老老實實吃菜喝酒，行不？”
方孝儒被雞腿堵嘴，又聽着解縉這近乎直白的一番話，終於恍然大悟了。
“哦，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敢情那些消息靈通的，人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方便說，也不敢說？”
“那這麼說的話，這裡頭真的有大事兒啊！”
解縉看着還在那兒嗶嗶的方孝儒，無語的搖搖頭。
算了，小方這腦子，沒救了。
就看哪天栽個大跟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