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啥沒有？”
“我現在不就是在給你機會？”
胡大老爺眉頭一挑，顯然對於李懷仁方纔的話語感到頗爲詫異。
李福祿聽得這番話之後，先不管真假，至少心裡倒是多了幾分篤定。
他扭頭深深看了胡大老爺一眼。
“胡爺，您方纔所說之事，確實是真的。”
“於官職、仕途而言，小的確確實實並無太多麻煩。”
“如果小的願意的話，大概可以在這教坊司再幹十年，家裡也能多上個幾千萬把兩銀子。”
“屆時，再找人使使勁兒，去個清閒衙門找個職司養老，這輩子就過去了。”
“可這僅僅只是仕途而已，而小的之所以覺着過不下去了，乃是因爲小的身上沾染了太多的罪孽。”
胡大老爺聞言一怔。
這尼瑪什麼玄幻展開？
怎麼就突然間跳到‘揹負罪孽’這種詞兒上面去了？
是不是再往下聊，就得是因果承負、命運糾葛了？
這尼瑪畫風是不是有些不對？
不過胡大老爺只是深深看了李懷仁一眼，一個字都沒有往外說。
他打算再聽聽，再聽聽這小子到底要說什麼。
而李懷仁既然已經開了這個頭，那麼今兒個自然不能藏着掖着了，索性敞開說道。
“胡爺您是知道的，官場上有些爭鬥，鬧到最後，有些人那是真的恨對方入骨啊。”
“那都已經不是把人弄走、弄死就解恨了的了。”
“什麼禍不及妻兒，在他們眼中，那就是狗屁。”
“反倒是淫人妻女成了他們泄憤的必然手段！”
說到這，李懷仁臉上的悲苦之色也是愈發的濃重。
“若只是按規矩來，那沒什麼，畢竟規矩就是這麼個規矩。”
“既然有教坊司在，有這麼賣身贖罪的律條在，那大家都按規矩來就是了。”
“可有的人，卻覺着不夠解恨或者不夠刺激，然後就找上小的了！”
“這種事兒，小的一共幹過四回！”
“但小的若是繼續幹下去，還不知道要幹多少回！”
“胡爺，說來不怕您笑話，小的但凡有空就會去求神拜佛。”
“不求升官發財，只求那些個因小的而死的人能來世順遂。”
“小的不算什麼好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換一個陌生人的妻女性命的事兒，小的幹不出來。”
“可小的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這麼堂而皇之的把人折磨致死，小的真心不想再參與了！”
“不是別的，就獨獨是心理不好受、過不去那個坎兒！”
“可小的若是這時候走，卻是走不掉的！”
“因爲那些支使過小的的大人們，不僅位高權重，還過得有滋有味。”
“他們怎麼會看着小的這麼一個知曉他們陰私勾當之人堂而皇之的跑到其他衙門裡去？”
“所以，小的只能冒險一搏，哪怕是使了手段、動了心思，也要求到您面前。”
“小的別無他求，只求您能保小的一命，讓小的全家老小能安穩過日子，小的願今生給您做牛做馬效力一生，絕無怨言！”
李懷仁說完後，這亭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
可在場四人當中，除了李懷仁因爲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頗爲激動以外，其他幾人都彷彿壓根沒聽到這消息一般，面色那叫一個沉靜如水！
李福祿是因爲見過太多比這還要噁心、還要惡劣的事件，早已心如盤石；
嫣紅則是本身就身在局中，她早就清楚，若不是有了胡大老爺這層虎皮，她或許早已經成爲李懷仁口中的‘罪孽’當中的一個例子了；
而胡大老爺，則是若有所思。
這種事兒，不新鮮。
胡大老爺雖然沒親身經歷過，可上輩子卻聽聞過。
雖然說得有些隱晦，可實際上，胡大老爺上輩子是真心知道有些老闆之間的商戰，打到最後全用上了最樸實的手段。
撞大運、火龍燒倉等等的手段，樸實無華卻又格外的好用。
商場都是如此，那何況是如今這個法治、人權壓根沒健全，人本身就明晃晃的被分爲了三六九等的時代的官場呢？
所以，胡大老爺雖然是第一次聽說，卻並不覺着意外！
他如今更感興趣的是，李懷仁居然是因爲三分的良心不安以及七分的膽小怕事才求到自己這兒的？
沒錯！
胡大老爺哪怕聽了李懷仁方纔一番話以後，也壓根不認爲李懷仁真是良心不安找到自己這兒的！
更多還是爲了自保！
跟大佬一起幹過壞事，還知道了大佬幹壞事的細節，那本身就有了取死之道了。
規矩就是這麼個規矩，就是這麼赤裸裸！
而想要逃離這一命運，那有且僅有的道路便是找一個更大的大佬罩着。
顯然，李懷仁的選擇便是胡大老爺。
胡大老爺對此倒是沒覺着意外。
他其實本身多多少少就有些看好眼前這個油滑的中年人。
不然，他今日裡也不會帶着李福祿過來。
但……如今看來，這小子甚至比胡大老爺之前預想的還要賊啊。
沒錯，就是賊！
在胡大老爺看來，從見面開始到現在，就是妥妥的話術加演技。
無非就是想在胡大老爺面前表現出個良知未泯、謹小慎微、略有手段的人設罷了。
可若是這小子真是這樣的人，又豈會一直老老實實待在這教坊司？
要知道，這地方，撈錢撈不了多少，升官更是難出功績。
頂多就是美色上撈着點好處，然後，能滿足一下心中的變態慾望而已。
但偏偏李懷仁就這麼認了！
這裡頭，絕對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說白了，是這小子權衡利弊之後，選擇留在了教坊司。
而如今，他覺着離開的時候到了，或者說，他期待已久的機會到了，他便毫不猶豫的使出了渾身力氣，一把賭在了胡大老爺身上。
想到這兒，胡大老爺端起手中的茶杯滋溜了一口。
而後，扭頭看了眼一旁的李懷仁。
“有心計、有手段、有膽色，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既如此，你不妨猜一猜，你最適合什麼職位？”
“猜中了，沒獎，可猜錯了，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