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仁這一刻纔是真正的慌了。
他其實之前就清楚的知道，自己若要投靠胡大老爺，那麼自己的那些個老底子絕對會暴露出來。
可他自認爲，自己既不是那種大奸大惡、無可救藥的惡徒，亦不是那種滿嘴仁義道德的君子。
自己這種人，有瑕疵、有不足，但同樣也有辦事的能力，那不正是缺乏人手的胡大老爺需要的？
可……他猜到了開頭，卻沒猜中這個結尾。
怎麼着久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了。
按道理來講，自己都花了這麼多心思了，之前更是一直規規矩矩、用盡心力的拍着馬屁，不是應該保底都要撈自己一把嘛？
怎麼如今反倒是踩了一腳了呢。
李懷仁擡頭偷偷看了眼胡大老爺，可就是這一眼，卻看得他徹底心涼了。
因爲胡大老爺這會兒臉上笑意連連，可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當中卻是平靜得如同湖水一般。
也就是說，他這個小人物的死活，壓根沒被胡大老爺放在眼中。
他今兒個若是沒法給出個合理的答案或者解決方案，那他真的會死。
而他絲毫不懷疑胡大老爺能不能弄死自己！
以他的身份，或許都不用胡大老爺刻意安排什麼，僅僅只是吩咐一句，便足以讓無數人前赴後繼的在自己身上狠咬幾口了。
畢竟，他能看出胡大老爺地位再次上升，難道其他人就看不出來？
懂不懂什麼叫大明第一藩王的含金量？
一想到這個結果，李懷仁額頭上的汗便再也繃不住了，涔涔的往下流啊！
也就是這會兒雖然是四面透風的涼亭，可環繞周遭的爐子正帶來陣陣熱風。
否則的話，光是這額頭還有打溼後背的冷汗，就足以讓他在這正月裡大病一場了。
這一刻，李懷仁捧着茶杯的手都在顫抖。
他怕了。
良久，他纔在顫抖中緩過神來，而後猛的一擡頭。
“胡爺，您想讓我管人？”
“還是一羣身份有些特殊，既要打壓又要哄着，既要他們賣力幹活又不能讓他們過於放肆的一幫人？”
胡大老爺驚訝的看了李懷仁一眼，而後笑了。
“不錯，你的命，保住了！”
這句話一出，李懷仁頓時毫不掩飾的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
胡大老爺看着這一幕，笑着繼續說道。
“你這人，有心機、有手段，最重要的是，你能把面子上的事兒弄得挺漂亮。”
“所以，我有個非常重要的衙門，想要讓你來管。”
“可我覺着，你小子太過跳脫了。”
“說白了，就是對自己的手段、心計太過自信了。”
“所以，我想敲打敲打你！”
“敲打過了，你能懂，那就合該你一飛沖天，將來青史留名。”
“可若是挨不住這番敲打，那你就註定要爲之前的魯莽付出代價了！”
“如此，你可明白？”
李懷仁重重一點頭，苦笑着拱了拱手。
“多謝王爺坦言相告，小的全明白了！”
“只不過，小的如今也想知道，到底是何等職位，被王爺如此看重，卻又交到了小的手裡。”
“按理來說，真要是重要到能青史留名的衙門，王爺不應該是從朝堂裡挖幾個政壇老手拉來才更有把握麼？”
既然李懷仁已經滿足了自己的考覈要求，那自然胡大老爺就沒什麼好藏着的了。
他把杯子往前遞了遞，眼見着嫣紅笑意連連的給自己再次添了杯茶後，他這才捧着茶杯輕聲道。
“天工坊！”
“從表面看，這不過就是個聚集了衆多工匠專門研究各種奇技淫巧的地方。”
“可實際上，我華夏國將來能不能超過大明，乃至屹立世界之巔，至少一半以上的壓力，在這個衙門上！”
嘶……
胡大老爺這話一出，不僅李懷仁，連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的李福祿都到吸了口冷氣。
娘咧，這是不是有些太過誇張了？
一介工匠而已，怎麼就這麼重要了？
可胡大老爺卻沒有繼續去說明。
沒必要！
有些事兒，憑嘴去說的話，這些個沒接受過科學洗禮和知識薰陶的人，是壓根感受不到的。
等到李懷仁真正接手天工坊之後，他自然慢慢的就明白了。
“天工坊，以後裡頭呆着的，會是我從宮中將作監、工部乃至民間招募來的各類工匠。”
“這些人，有的之前就有職司在身，有的不過一介平民，還有的甚至乃是罪囚。”
“但我看重的乃是他們的手藝和腦子！”
“而李懷仁你要做的，正如你之前所猜測的那般，既要管住他們，讓他們賣力幹活，同時又不能讓他們覺着走投無路。”
“說白了，你既要哄着，又得拿鞭子抽着，如此方能管好這衙門！”
“有難度，但卻又真的能出彩！”
“不知道，你可願意啊！”
李懷仁不帶絲毫猶豫的重重一點頭：“願爲王爺效死！”
胡大老爺哈哈一笑，直接擺了擺手。
“哈哈，有這份心就行了！”
“至於效死什麼的，不要輕易說出口！”
“我一般不會讓人把命豁出去，可要是我真信了你這話，將來某一天真要你的命了，你豈不是冤得慌？”
李懷仁臉色一滯，多少有些悻悻。
孃的，不過是按規矩喊了聲套話而已，怎麼就被當真了呢。
效死？
一個怕死到使出各種手段，還層層算計，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一個真小人，他會爲了某個人把命豁出去？
妥妥的笑話！
當然了，胡大老爺也沒在這事兒上多說什麼。
一句客套話罷了，老拉着反覆折騰，那多少顯得自己有些小氣了不是。
所以，他乾脆的揮了揮手。
“行了，你倆去外頭休息去吧，我在這兒喝喝茶、吃吃點心、看看美人兒！”
胡大老爺這話一出，李懷仁頓時露出了一股子瞭然的笑容。
他看了眼嫣紅，而後默默點了點頭，笑着招呼起李福祿，然後毫不猶豫的朝着外間走去。
這兒如今還是他的主場呢，怎麼能怠慢客人呢。
至於胡大老爺，那自有嫣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