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
此時書房的氣氛有些凝重。坐在上首位置的嚴嵩，此刻一張老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而坐在下邊的嚴世蕃、胡宗憲和嚴紹庭三人也是正襟危坐，腦海中回想的都是今日在月亮之上經歷的一切。
毫無疑問，徐璠提出的“靈網互聯”，是可以與“靈氣工業時代”並行的國策。
而且得益於現如今“靈氣工業時代”的發展，直接就給“靈網互聯”做好了鋪墊。
這讓他們心中不由得多想了起來。
徐璠發展“靈氣工業時代”的目的，是否就爲了今日？
先是“仙明重工”，然後是“靈氣工業時代”，再是如今的“靈網互聯”，環環相扣！
彷彿他所提出的國策，全都是基於“靈氣工業時代”的基礎上發展的。
不，就不需要質疑了！
之前徐璠在月亮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早就有了這方面的設想！
只是這一次，在月亮上的發現讓他的設想可以提前實現罷了！
此刻，饒是胡宗憲，也不由對徐璠發自內心的羨慕，還有一絲隱晦的嫉妒之心。
畢竟自從嚴閣老成爲內閣首輔以來，很少有人能讓他動怒，現在這個徐璠做到了。
胡宗憲心裡清楚，嚴閣老爲何如此動怒，如果只是徐璠一個人的話，那他就會是所有人撈取政績功勞的最好工具人。
讓徐璠一個人獨自掌管工部，所有人都很放心，看似他是工部尚書，但工部的權利早都被各方架空，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徐階重返內閣了！
這些年徐階接連不斷的出手，將各方勢力安插在工部的人，可謂是拔除的乾乾淨淨。
不僅如此，徐階還在基層官員身上佈局，只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就會把這些人提拔上來，屆時徐家將重回昔日的巔峰。
甚至徐階這個內閣次輔的權力，還要超越昔日他被貶之前！
畢竟在他被貶之前，整個清流的勢力雖然龐大，卻也駁雜，像是張居正，高拱，趙貞吉三人，也都有着各自的派系。
現在不一樣了，徐階乘着工部這股勢，重新組建班底勢力，而且新組建的勢力更純粹。
隨着張居正等人的迴歸，此時朝野內外的派系勢力，可謂是越發的複雜。
雖然嚴家在朝野內外的地位，依舊無人可以撼動和比擬，可也經不住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其他人卻乘勝追擊。如此一來，就嚴家如今擁有的是一切，遲早會被別人趕超。
試問，嚴閣老如何能不怒？
“我早就說過，不能對徐璠放任不管，”這個時候，脾氣暴躁的小閣老嚴世蕃忍不住了，直接開口道：“現在怎麼着？”
“這‘靈網互聯’的國策，不用想都能知道，皇上肯定會同意下來！”
“哼哼！”嚴世蕃說着，冷笑道：“到時候‘啓思革新’國策的功勞都要分他一部分，日後但凡用留影石的人就要記着他的好。”
“徐家也會乘此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對我嚴家的趕超！”
“汝貞，”這個時候，嚴嵩擡了擡眼皮，終於開口，“你覺得這‘靈網’如何？”
見老爹不搭理自己，嚴世蕃輕哼一聲，不過還是將目光朝着胡宗憲看去。
雖然他很不爽當初老爺子對徐璠成長的放任，可事實已經如此，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老爺子既已出手，想必已經有了打算。
聽到嚴嵩詢問自己，胡宗憲擡眼看向老師深邃，平靜，卻又好似一灘幽泉的眸子。
“說實話，我覺得世蕃兄所言不錯，皇上肯定會同意發展這‘靈網’的。”胡宗憲蠕動着嘴脣起了個話頭，然後又繼續道：
“而且在我看來，‘靈網’的出現，意味着大明整體的一種進步，利國利民也不爲過。”
“所以，若是想要針對徐家，那麼就不能從‘靈網’本身下手，必須從其他方面考慮。”
“那麼你覺得從哪方面入手更好呢？”嚴嵩再次開口詢問了起來。
這次，胡宗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沉默了片刻後，這才道：“將其掌握在手中！”
聽到胡宗憲的話，嚴世蕃眼前陡然一亮。
聞言，嚴嵩面上始終平靜，也沒有第一時間發表看法，而是轉向了孫子嚴紹庭。
“紹庭，說說你的看法。”聽到爺爺問起自己，此時越發沉穩的嚴紹庭開口道：“孫兒也認爲，胡閣老所言甚是。”
“首先就是‘靈網’的出現，利國利民，皇上必然會讓它面世，但‘靈網’也有一些弊端，這就是我們將其掌握在手的關鍵！”
“弊端？”聽到嚴紹庭的話，嚴嵩跟胡宗憲都是微微點頭，倒是嚴世蕃，先是一愣繼而眸光閃過精光，道：“不錯，就是弊端！”
不等嚴嵩發問，嚴世蕃就已經開始了聯想。
“一旦這‘靈網’面世，到那時，家家戶戶，百姓人人都有留影石，再加上‘啓思革新’的出現，難免會有些流言蜚語傳出。”
“對，”嚴世蕃以拳擊掌，道：“說不定到時候還會有人誹謗朝廷。”
“因此這東西必須要有一個管理者！”
“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靈網’，讓其爲我所用……”
“父親，我們能想到的，恐怕旁人也能想到。”就在嚴世蕃想着如何將“靈網”弄到手的時候，嚴紹庭不由的潑了一盆冷水。
嚴紹庭的話，頓時讓本來還很激動的嚴世蕃心頭的火熱，瞬間冷卻下來，臉色也難看起來。
隨着本命和本命物的勾連，他的性格還有處事方式也開始漸漸的受影響了起來。
毒蛇的本性是什麼？陰冷，貪婪，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最好的描述。
因此看到眼前的利益後，他一時間竟也沒有考慮到其他，只想着趕緊一口將其吞下。
現在兒子嚴紹庭的話，無異於是給了他當頭一棒，所有的火熱都消散了。
自己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
那就意味着一旦嚴家出手爭奪這“靈網”，那麼其他人也必然會一起出手。
而且“靈網”這東西涉及到未來的輿論導向，皇上會輕易的交給臣子嗎？
因此“靈網”最終的歸屬很有可能是皇室，甚至說不定皇上現在就已經決定人選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這個時候，嚴嵩突然緩聲開口，道：“凡事要有耐心。”
聽到這話，一顆心已經有些涼了的嚴世蕃陡然擡頭，朝着老爹嚴嵩看去。
“爹，莫非您老人家有想法了？”嚴世蕃、嚴紹庭和胡宗憲三人都朝嚴嵩看了過去。
“且看吧……”嚴嵩的眸子裡，閃爍着莫名的光澤。
此時，徐府，書房裡。
徐階、徐璠和徐元春，祖孫三人依次而坐。
“皇上很大可能會同意發展‘靈網’，”徐階率先開口，而後看向兒子徐璠，道：“璠兒，你告訴爲父，這‘靈網’多久可以面世？”
“月亮之上的‘納石’礦脈很多，足以支持整個大明，乃至於全世界使用！”徐璠微吸一口氣，起了個話頭後，繼續道：
“以現如今‘仙器閣’的人手，足以在短時間內煉化出一大批‘納線’出來。”
“而且，若是可以煉製一個專門煉化‘納線’的模具出來，那生產速度會更快。”
“就像是如今開山裂石的各種型號的‘大地寶輪’，‘重工院’已經可以批量生產。”
“至於留影石，煉製的要求也不高，注入法陣，經過簡單的煉化就能使用。”
“就連我此前說的，留影高塔也不難，”說着，徐璠低頭估算了片刻時間後擡頭認真道：
“最多不超過三年時間，孩兒有信心讓‘靈網’覆蓋整個順天府範圍，十年內覆蓋一半的大明，二十年內，完成全大明覆蓋！”
聽到徐璠的一番話，徐階卻是沒有急着表態，而是開始閉目思索了起來。
“明日，”片刻後，徐階緩緩睜開雙眼，開口道：“這‘靈網’必然會引起各方的覬覦。而我徐家，也不可能獨佔此物！”
“所以，明日玉熙宮議政，爲父打算將其交出去，讓各方共同爭奪此物。”
“將這‘靈網’視作魚餌，引各方上鉤，你切記注意配合爲父。”
跟兒子還有孫子商議國事，徐階向來不拐彎抹角，也不想着考校他們，有事直說。
一來是自己的兒孫，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也沒有敏銳的政治嗅覺，說再多都無益，重點是把事情說明白就好。
二來他現如今已經重返內閣，依舊是內閣次輔，修爲也已經達到了築基中期有的是時間。
既然自己的二代和三代都不適合挑起家族發展的大梁，那他就等，等到繼承人出現！
“是，孩兒明白！”
聽到徐階這麼說，徐璠點頭同意下來，雖然內心覺得這東西若是交出去太過可惜，但他知道，父親這麼做必然有着他的打算。
朝堂鬥爭，他是玩不過來的，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不給父親添亂就夠了。
“這‘靈網’註定留不住，但卻可以趁此機會，爲徐家謀利……”徐階心中暗暗盤算。
這一日，得知明日玉熙宮議政的所有人，全都因爲徐璠提出的“靈網”而行動起來。
……
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雪粒。
巳時三刻，裕王、景王等內閣羣臣，陸續出發。
午時將近，衆人在玉溪宮闕外匯聚。
“時辰到了。”陳矩打開玉熙宮的大門，對衆人拱手道：“二位殿下，諸位閣老請吧。”
在二王的帶領下，羣臣魚貫而入，然後對着坐在御座上的嘉靖開始行禮。
“臣等叩見吾皇，吾皇聖壽無疆，聖躬安。”見此，嘉靖輕輕一擺手，道：“朕安，都平身吧。”
“謝皇上！”
等所有人都各歸各位後，嘉靖這纔開口，道：“爾等月球一行，朕聽呂芳說了。”先是起了個話頭後，嘉靖看向站在門口位置的徐璠，道：“正好徐卿也在，便說說吧。”
“是！”一襲紅衣官袍的徐璠手裡拿着奏本，來到大殿近前的位置，道：“這是臣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草擬的‘靈網時代’奏本。”
“請皇上過目！”
一旁的呂芳見此，從徐璠的手中接過奏本，然後轉交給嘉靖。
而在嘉靖接過奏本用神識查看的同時，徐璠也跟着緩緩開口講述起關於“靈網”的內容。
現如今，內閣高層所有人的修爲，都已經突破到了築基期，擁有了神識，所以查看奏本、處理公文的時候，都會用神識輔助。
不過在朝堂之上，對皇上彙報的時候，所有人還是要習慣性的準備奏本並讓皇上過目。
而且，即便知道皇上用神識一掃就會看到奏本當中的所有內容，衆人還是要開口講述。
以此表示對朝廷，對皇上的尊敬。
這些繁文縟節，都是步入仙朝之後，隨着修爲提升，所有臣子之間的一種默契。
而且禮部尚書李贄，已經開始編纂仙朝宮廷禮儀，以後這些都會成爲必須遵守的規矩。
嗯，能讓李贄這個向來最離經叛道，不喜歡束縛的人，開始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的編造條條框框的規則，也只有政績和仙祿了。
修仙時代，可以說朝廷上下所有的官員都將政績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
畢竟有了政績，就意味着有了更多的仙祿獎賞和修爲恩賜，就算自己用不到，那也可以給家族後人使用，畢竟事關家族千秋萬代！
只能說，李贄這個離經叛道之人，已經變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模樣了。
“因此，有如今靈氣工業時代的底子在，”很快，徐璠便將‘靈網’的設想以及建設講述完畢，最後總結道：“臣敢保證，三年內讓靈網覆蓋整個應天府範圍，六年覆蓋整個北直隸。”
“十年時間覆蓋大明一半以上的疆域，二十年覆蓋大明全境！”
隨着徐璠的話音落下，整個玉熙宮大殿之上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御座之上，拿着奏本隨意翻動御覽的嘉靖身上，等待聖裁。
“啪。”沒有讓衆人等多久，嘉靖輕輕的合上了奏本，而後環視了衆人一圈，將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底，最後目光放在嚴嵩身上。
只見此時，嚴嵩這老貨坐在火爐旁，低垂着腦袋，依舊一副昏昏欲睡的老者模樣。
“嚴閣老有什麼想說的嗎？”對於麾下臣子，即便修爲達到築基期，依舊保持着此前凡人的行事作風這一點，嘉靖也懶得深究。
嚴嵩這老貨喜歡僞裝，那就讓他繼續僞裝着，只要不影響朝廷政事，就隨他去好了。
果然聽到嘉靖的話後，嚴嵩立刻擡起頭，哪有剛剛假寐的模樣，比年輕後生還要精神。
“回皇上，”只見他先是慢吞吞的從小板凳上坐起身，然後拱了拱手，擡頭道：“臣以爲，魯卿提出的‘靈網’實乃利國利民之物。”
“若是能覆蓋全大明的話，那朝廷的所有政令都可以在一瞬間抵達每個百姓的手上。”
“如此上行下效，朝廷和百姓上下一心，彼此知根知底，臣民團結，實乃天大的幸事啊。”
一旦嚴嵩這老貨開口說話，總會給人一種粉飾太平的幸福感覺。
高拱等人對此表示不屑，徐階早已免疫，陳洪隨着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始終面無表情。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嚴嵩必然不會放手靈網落在徐家手裡，真正的刀子還在後面。
“不過，”果然，心裡想什麼就來什麼，只見嚴嵩剛說完靈網的好，跟着話鋒就一轉，道：“我們對‘靈網’也不能太過於樂觀。”
“畢竟任何消息傳輸的太快，瞭解的太多，總會有百姓無法區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再加上‘啓思革新’國策的推廣，民衆思想開化解放，如此一來，就難免會出現一些流言蜚語，甚至是誹謗朝廷！”
聽到這裡，凡是不想看到徐家好的人，這一刻都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嘴角。
而嚴嵩提出來的，“靈網”最大的弊端這一點，他們自然也都考慮到了，而這點，就是他們自信可以奪取“靈網”的最大依仗。
就算不能成爲“靈網”的真正掌控者，也絕對不會允許它落入徐家手裡。
而在場所有人當中，裕王和景王二人，毫無疑問是最自信可以奪得靈網之人。
自古以來都流行着一句話，叫做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還有得民心者得天下。
因此“靈網”這東西，一旦掌握了，就意味着掌握了天下輿論，這是何等利器？
因此這種東西，父皇是絕對不會輕易地將其交給臣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交給皇子掌管。
此前，宮裡可是傳出了消息，父皇並未放棄他們二人，在未來成爲儲君的。
不管這消息，是不是父皇玩的一手平衡，但至少，他們二人在名義上有了爭天下的資格，自然而然的，這“靈網”也該讓他們接管。
“嚴閣老所言不錯，”這時，嘉靖點了點頭，然後又道：“既然嚴閣老指出問題所在，那麼想必已經有了解決之法了。”
“是，”嚴嵩拱了拱手，道：“臣以爲，不如就在工部之下，再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處。”
“畢竟，工部麾下現在除了‘一閣兩院’之外，還有‘道閣’，專門負責‘仙軌’事宜。”
“因此，臣建議，可以在工部之下，再成立了一個‘靈網部’，主官‘靈網’事宜。”
“正好，”說着，嚴嵩語氣頓了頓，面露笑容，道：“此前刑部不也專門爲‘道閣’頒佈了新的道路法，這‘靈網’也要有專門的律法。”
“不知，皇上以爲如何？”
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處？衆人聽到嚴嵩的建議後，心中紛紛猜測起了嚴嵩的用意。
從這一番話中，他們聽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嚴嵩竟然不打算爭“靈網”？
其實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處倒也無可厚非，可是誰都知道現如今的工部在徐家的掌控中。
這個時候，還把它放在工部麾下，這不就是明擺着在告訴所有人，嚴家沒打算爭？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靈網”的重要性，嚴嵩看不出來？嚴家就會放棄這麼塊肥肉？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覺得嚴嵩定然是有其他謀劃，不由的都開始思索了起來。
“都說說吧，關於靈網的看法。”嘉靖換了個愜意的姿勢，看向衆人。
一旁的呂芳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就知道，這“靈網”一出來，今日玉熙宮議政，必然是格外的熱鬧，果然如此。
別看嚴嵩此刻一副不打算爭的模樣，但實則第一個出手的就是他。
“回皇上，”這時，徐階第一個站出來，開口道：“臣以爲，嚴閣老所言，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處，負責‘靈網’很有必要，但是……”
“這個管理處並不適合放在工部麾下。”
聞言，嘉靖沒有說話，而是用眼神示意徐階繼續說下去。
“首先就是工部麾下已經有了‘兩閣兩院’，再統領一閣已然不合適。”
“其次，這‘靈網’若是覆蓋大明，看似類似於‘官報’、‘雜報’，其主要作用就是向天下百姓傳輸信息，幫助他們瞭解朝廷政令。”
“從本質上講，也屬於是‘雜報’一類。”說着，徐階深吸一口氣，道：“因此，這‘靈網’合該通政司管理。”
“又或者歸屬於‘督察院’管理。”
“畢竟，嚴閣老也說了，這‘靈網’有利有弊，確實需要嚴格監管。”
“而若是將其放在工部，實在無甚道理。”
出手了，內閣次輔徐階，自被貶又重返內閣的第一次交鋒。
同時，通過嚴嵩和徐階的這一次交鋒，衆人似乎也看明白了一些東西。
此時衆人也突然反應過來，“靈網”這東西雖然好，可卻也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不管它落在哪一方的手中，都必然會成爲所有人的眼中釘，難免會成爲所有人的攻擊目標。
很顯然，嚴嵩和徐階都看明白了這點。
嚴嵩想把“靈網”甩給徐階，然後等徐階成爲所有人的攻擊目標後，再坐收漁利。
而現在朝廷上下誰都知道，督察院和通政司的掌管者，全都是嚴黨一系核心人物，徐階也跟嚴嵩一樣，打着同樣的心思。
一時間，其他人都不由的謹慎了起來。
這個時候爭奪“靈網”確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這時高拱輕咳一聲，微微撇頭，給了身旁的張居正和趙貞吉一個眼神，二人瞬間明白。
雖然他們也想要將“靈網”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考慮到這東西是燙手山芋後，他們又有了新的目標，眼前不正是一個報仇的機會嗎？
他們可沒有忘記，在不涉及利益的時候，徐階就是他們的敵人。
雖然嚴嵩也是敵人，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時候，他們寧願助嚴嵩一臂之力。
“皇上，”高拱看了張居正和趙貞吉一眼，給了二人一個“一起上”的眼神後，主動上前一步，道：“臣以爲，嚴閣老所言甚是。”
“畢竟‘靈網’初定，還是暫且放在工部麾下，有助於隨時維護。”
“出了問題工部也能第一時間處理，並將所有的問題整理成冊，方便後續管理處維護。因此，這‘靈網’應當放在工部麾下！”
“臣也同意嚴閣老的看法，”高拱話音落下，張居正也上前一步，道：“畢竟‘靈網’初設，還需要觀察一些時間，等到穩定後，再言是否單獨成立一個管理處，纔是正理！”
“臣，附議！”趙貞吉也跟着開口。
高拱、張居正和趙貞吉三人突然支持嚴嵩，在場衆人都不驚訝，畢竟他們跟徐階有仇，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怎能錯過？
嚴世蕃見這三個向來跟自己嚴家對着幹的混蛋，只覺得今日格外的順眼。
想及此處，嚴世蕃也不打算憋着了，給了胡宗憲一個眼神後，踏出一步，道：“臣也附議，‘靈網’確實應該先放在工部麾下。”
“臣，胡宗憲，附議！”胡宗憲也不再沉默。
朝堂黨爭，該站隊的時候就要果斷！
“父皇，”裕王這時也站起身，對着嘉靖躬身一禮，道：“兒臣也同意嚴閣老的提議了。”
“皇上，臣王崇古也同意嚴閣老的提議。”王崇古見裕王開口，也立刻跟上。
景王見此，嘴角勾了勾，眼底閃過一抹笑意，起身拱手道：“兒臣也複議。”
“臣，附議！”俞大猷見景王出聲，咧了咧嘴，也拱手站隊。嗯，他的演技實在是有點差，臉上寫的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哼，有趣。”司禮監一旁，陳洪看着大殿上，舉目皆敵的徐階父子，嘴角上揚。
陳洪身後的黃錦見此，微微搖頭，忠厚的他，只覺得徐閣老太慘了一些，不過這裡沒他說話的份，而且他也不打算開口說什麼。
至於石三，除了對眼前的場面有些驚訝之外，倒是沒有了任何多餘的表情。
大殿之上，徐璠面對二王、張居正、高拱和趙貞吉三人，全都跟嚴嵩一起，站在父親對立面，對徐家落井下石，頓時面色鐵青一片。
他只覺得心中格外的憋屈。
明明“靈網”是自己提出來的，未來也要靠自己一手建立，鋪設全大明。
可是卻要面對所有人的爭奪，父親看出“靈網”是個燙手山芋，徐家留不住，所以想要推出去，結果這羣人還是不打算放過徐家。
難道他們非要等到徐家因爲“靈網”而鬧的家破人亡，他們這纔會罷休不成？
不過相比于徐璠的憋悶和痛恨，徐階卻好似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始終一副平靜的模樣。
當然，此刻看似得到一大羣人擁護的嚴嵩，出於對這個老對手的熟悉和對皇上的瞭解，神情間也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
他知道最後還是由皇上來聖裁歸屬的。
眼下一羣人跟着他一起，想要把“靈網”這個燙手山芋推給徐階，皇上會讓一方獨大？
因此最終的結果，很大可能是“靈網”哪一方都不會歸屬，而是單獨成立一個管理處。
果然，御座之上，看着內閣如今的局勢，嘉靖眼底有笑意浮現，現在衆人該站隊的都已經站隊了，那麼接下來也是時候輪到他來聖裁了。
“諸卿所言皆有道理，”這時，嘉靖緩聲開口，道：“放在督察院或是通政司，不能第一時間對‘靈網’進行管理，放在工部……”
說到此處，嘉靖的語氣微微一頓，而後又繼續道：“工部麾下已經有了‘兩閣兩院’，再加一閣，還要兼顧監察的職責，政務太繁重了。”
“如今我大明重中之重，還是要將‘靈氣工業時代’放在首位。”
“既如此，那嚴閣老剛纔提出的‘靈網部’，不如獨立出來，命名爲‘靈網司’，由專人掌管，”說着，看向嚴嵩道：
“就按照通政司制式來辦，允許根據需要，適當的增添職位。”
“之後擬個奏本，呈上來，司禮監看過沒問題後，便可成立。”
聞言，嚴嵩點了點頭，道：“臣遵旨。”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意外，他就知道皇上會單獨將“靈網”拉出來。
想到此處，嚴嵩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撇了一眼神色平靜的徐階，明白他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這“靈網司”內部職位嘛，那時纔是真正各方爭鬥的時候。
“至於‘靈網’，”說完，嘉靖的目光看向了徐璠，道：“明日起便着手建立‘靈網’。”
“朕給你二十年時間，完成‘靈網’對全大明的覆蓋，可能做到？”
雖然不忿剛纔衆人的針對，可見皇上終究還是公允的後，徐璠當即感激道：“臣領命！”
“好了，都退下吧。”說完，嘉靖擺擺手起身，在衆人的恭送下，朝着偏殿而去。
至此，“靈網”的歸屬，誰也沒得到，不過衆人又將目光放在了“靈網司”上。
接下來，就是給“靈網司”安插人的時候了。
“魚餌落下，就等魚上鉤了。”徐階將衆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後，在徐璠的攙扶下離去。
這一幕，何嘗不是他所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