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自己面前，再也不復從前那般高姿態的李長卿，嘉靖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李長卿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也是一個聰明人，更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雖然與之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對此人卻是早已看透。
而且嘉靖心裡非常的清楚，李長卿爲何會突然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
箇中原因，不僅僅是因爲自己修爲突破到大乘期，還有他誤將自己認做是紫薇星域，朱雀古朝，明王府的人。李長卿此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野心非常之大的人。
此人，想要藉助朱雀古朝，明王府的勢力，奪權白馬書院。
這種想法，無可厚非。
可惜的是，他錯估了自己。
心間念頭一閃而逝，嘉靖微微頷首，示意李長卿入座後，給他也倒了一杯茶。
“李公子前來所爲何事？”嘉靖明知故問。
“以先生之智慧，想必已經猜到了，”李長卿說着語氣微微一頓，而後笑着道：
“我還是習慣稱呼您爲先生。”
嘉靖愜意的一擡手，身後石凳變換爲一張石椅，而後靠在椅子上，不予置否。
見此，李長卿自然知道嘉靖這是允許自己依舊以“先生”稱呼他了。
“中原大宗，這些年確實太過放肆了，我也是想讓他們吃點苦頭，知道不可小覷任何人，明白何爲天外有天的道理。”
李長卿沒有避諱老中青三人找上門有自己意思在內，不過卻也沒有明面承認。
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只要意思到了就是，這何嘗不是對嘉靖的一種試探？
自己把事情說的隱晦些，若是嘉靖追究，那他不把話說滿，就還有退路，若是嘉靖不乘此機會追究，那他也有機會提合作。
顯然，嘉靖的態度，在他看來就是不追究的意思，這讓李長卿心中鬆了一口氣。
嗯，看來眼前這個自己看中的朱聰先生並不是那種一朝翻身，便膨脹之輩。
否則，就算對方的修爲達到了大乘期，在自己眼中也頂多算是一個高端戰力，而非是一個可以合作共事的雄主。
這浩瀚的修仙世界確實強者爲尊，修爲高絕，有時候就能代表一切。
可他李長卿要的是權！
如何才能掌權？那得有人、有勢力。
並且所有修爲高絕之人，都要聽命於他。這才叫權！
就像是紫薇星域那些皇朝，律法掌控天下，而皇帝凌駕於律法之上。
一言既出，萬民臣服。
否則你修爲再高，也不過是莽夫一個而已，權力帶來的美妙，他從小就體會過了。
就好比他現在的修爲，也不過是金丹後期，甚至距離元嬰期也差得很遠。
可因爲他的身份，以及他身後的權勢，即便是超過他數個境界的大能修士也必須對他禮遇有加。
若是遇到一些拖家帶口，受累很重的大能修士，他甚至可以將其收服。
但是現在李長卿覺得，自己所擁有的權勢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李長卿追求的，是書院的絕對掌控權。
甚至是將書院掌控後，將其發展成自家的私產。甚至是成爲紫薇星那般一方王朝。
巔峰的權利，這纔是他所追求的。
心中按下這些想法，李長卿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繼續道：“先生無需擔心，之後我會對其他三大宗門做出警告的。”
說完，見嘉靖面上毫無意動之色，李長卿又跟着道：“日後這整個四方城這一片，都是大明的產業！”
“李公子。”這時，嘉靖突然緩聲開口，“大明是獨立的。”
大明是獨立的？李長卿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而後恍然面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先生所言正是我想說的。”
“大明從一開始就是獨立的，它不屬於任何人，更不是任何勢力的從屬。”
李長卿如何能不明白，嘉靖說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要和自己完成正式的切割。
雖然此前自己和大明的關係，表面上是合作，但真正的情況就是他麾下勢力。
他自然明白，眼前這個朱聰先生說出這番話，就是跟自己把話說明白，以後再有什麼事情，那就是雙方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了。
而他李長卿也休想再指揮命令大明。
對此，李長卿心中倒是沒有任何想法，大明仙宗上上下下，除了眼前的朱聰之外，他一個都瞧不上。
有沒有這麼一個勢力爲他效命都無所謂，只要朱聰可以和自己合作就行。
“李公子此來有什麼目的可以直說。”李長卿答應的痛快，嘉靖面容微寬。
李長卿誤會自己是朱雀古朝的皇族，想必此次前來也是爲此，不過嘉靖卻不打算否認。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你李長卿喜歡誤會那就誤會好了。
我可從未承認過，自己背後是什麼朱雀古朝明王一脈之人。至於以後，知道真相的李長卿是否會翻臉，嘉靖完全不在乎。
未來，自己的大明，遲早要跟書院這些人對上，可以說從來都是敵對關係。
“先生可曾聽過一個傳說？”突然，李長卿神神秘秘的說道。
傳說？嘉靖沒有急着說話，而是看着李長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傳說人界和仙界，在最初的時候是同一個世界。”李長卿說着，大手在石桌上輕輕一揮，跟着就見石桌上出現了一個沙盒世界。
對於這一幕，嘉靖並不感到驚訝，修爲達到金丹期，其實就已經可以修煉神通了。
李長卿此刻所展露的這一手不過是最常見的“千變萬化”神通而已。
屬於障眼法的一種小神通。
確切的說，這一門小神通，幾乎是每個金丹期修士所具備的。
畢竟很多大宗派，家族，當門中或族中弟子修爲達到一定境界的時候，都會安排去往凡人社會歷練。
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還好說，很少需要去往紅塵歷練，磨練心性，一般都是在宗派的幻陣秘境中就直接度過了。
像是境界高深的，那就必須要在真實的世界，體悟紅塵，過程中就用到這些神通了。
爲了防止與凡人社會產生過多的牽絆，精通變化之術，就能避免很多麻煩了。
“人間與仙界同處於一個世界？”聽到這裡，嘉靖不由來了興趣。
因爲在大明，也有很多神話故事，講述曾經人跟神同處於一個世界。
比如《山海經》、《淮南子》和《楚辭》這些古籍中，都有記載。
沒想到，在修仙世界也有這種記載。
不過這話要是在修仙世界的話，那很可能就是真的了，而不是什麼虛構的傳說了。
再加上這話是從李長卿口裡說出來，說明眼前之人，又有所圖謀了。
隨着李長卿的講述，一個微縮的宇宙，充滿了混沌與秩序的交織的世界開始成形。
之後，滿天星辰開始快速膨脹，而後又快速收縮，瞬息間化作一顆黑色的點。
此時，沙盒宇宙是一個透明的光球，而在最裡面就是那一個黑色的小點。
“先生請看……”李長卿說着，微微一笑，拇指和食指併攏，然後張開，然後就黑色小點緩緩放大，然後黑色充斥整個光球。
在黑色光點的最深處，竟然逐漸變得灰暗，然後是最中心變得灰白一片。
“咚，咚咚，咚咚……”突然，只聽一陣微弱的心跳聲響起。
“此處便是一切的源頭！”
李長卿說着，手掌輕輕拂過沙盒，然後就見在灰色最中心，竟然躺着一個嬰兒。
看到這裡，嘉靖也不由的目光一凝。
而後，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朝着李長卿看了一眼。直覺告訴他，李長卿此刻正在跟他講整個宇宙的起源。
而且他想說的是，整個宇宙最開始的時候孕育了一個生命，就是眼前這個嬰兒。
“這是盤古開天？”嘉靖腦海中想到了曾經讀過的一篇神話古文。
“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爲天，陰濁爲地……”
想及此處，嘉靖只覺得李長卿莫不是瘋了？
“先生再看。”看着嘉靖驚疑不定的眼神，李長卿卻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還請先生耐心看下去。”
說完就見他大手一揮，黑色光球的中心好似被抹去了數層，原本只是最中心是灰色，此刻整個光球已經變成了一片灰色。
確切的說是一片混沌。
不過此時，嘉靖的目光，卻緊緊盯着混沌的中心，原本的嬰兒此刻已經長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
“嘶！”看到這少女的模樣後，嘉靖心頭不由狠狠一跳，下意識的抽了口氣。這少女他見過！
之前他爲大明在月亮之上建立傳送陣的時候，在月亮背面的山脈斷層底下看到過！
而他也得到了第三塊脊椎骨。
“莫非這就是那脊椎骨的來歷？！”嘉靖心頭狂跳，他沒想到那看起來不過是凡人的脊椎骨，竟然有如此之大的來歷。
嘉靖的神情變換，李長卿只是看了眼便不再在意，只當是被這一幕震撼到了。
嗯，跟他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一樣，他也無法想象，整個世界竟是如此誕生的。
少女此刻依舊在沉睡之中。
綿長的呼吸，均勻的心臟跳動聲。
每一次呼吸，整個混沌都隨着翻滾，每一次心臟的跳動就會有一顆顆星辰誕生。
然後又見李長卿大手連揮數次，整個沙河世界從原本的混沌已經演化成了一個世界。
至於那少女，卻是已經不見了。
“嗯？”嘉靖疑惑的看向李長卿，說實話他有些沒有看懂。
“先生莫急。”李長卿卻是微微搖頭，繼續揮手，沙盒世界開始放大。
“我們眼前所看到的，就是我之前所說的，仙界與人間共存的世界。”他
沙盒依舊在變動。
起初，天地一片混沌。
時間、空間在此處都不存在。
天穹上可以長出陸地來，陸地上有飛禽走獸、也有人，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生靈。
隨着時間的推移，秩序開始衍化，山川河流逐漸形成，天空中出現了星辰日月，大地上的植被開始生長，動物開始出現。
可惜的是，世界依舊沒有明確的界限。
天上有陸地，陸地上有天穹，天與地的界限依舊模糊，兩者之間的聯繫卻變得愈發緊密。
李長卿的手不斷的揮舞。
之後，漸漸的，混沌開始分明。
天上出現了一個世界，地上也出現了一個世界，中間則是一片天穹。
天上的人最先出現，不僅如此，他們生來就獲得了與衆不同的本領。
不會生老病死，也不會有疾病困擾，不僅如此還掌握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而地上的世界，人族卻是經歷着如野獸一般的繁衍歷程，當天上世界已經開始使用規則之力，創造一切的時候，地上的人還在茹毛飲血，稍有個自然災害就能死一大片。
看到這裡，嘉靖也明白了，天上的世界應該就是仙界了，而地上的世界就是人間了。
之後，隨着天上世界的人來到地上世界後，人界與仙界之間的互動開始頻繁。
再然後，兩界開始互通有無。
仙界的仙人與人界的凡人，可以自由往來，不僅如此，仙人還傳下了種種修煉之法。
這些就是修仙之法了，然後越來越多的凡人通過修煉，登上了天上世界，成爲了仙人。
可是突然有一天，隨着越來越多的人不費吹灰之力的登天，仙界開始變得不再純淨。
七情六慾開始出現，然後就有了戰爭，再之後，一個又一個勢力出現，殺戮，爭奪。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凡人修仙之路，開始變得艱難起來，天開始降下考驗。越來越多的凡人開始隕落，修仙變得越來越難。
同時，兩個世界的界限開始分明。
下者不斷下沉，上者不斷上升，就連中間的天也被撕裂，一分爲二。
終於，一切迴歸正常，兩個世界再無聯繫，只有經歷過考驗的人，上界會降下接引之光，通過飛昇通道，再次進入仙界。
看完了人間與仙界的衍化過程，李長卿突然大手又一揮，沙盒世界不斷縮小。
然後再次歸於宇宙混沌之中。
這一次，嘉靖看清楚了，只見少女的雙手做環抱狀，兩隻手裡一邊一個光球。
這兩個光球正是剛纔的人間與仙界。
這回，嘉靖算是看明白了，是這少女分開了兩個世界，她的雙手正在緩緩將兩個世界拉開，拉得越來越遠。
左手人間，右手仙界，這是何等震撼的場面，這種場面不同於神話故事裡，盤古用利斧劈出一個天地那般豪邁！
可這種無聲，卻真實的場面，更讓人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炸起。
不過讓嘉靖疑惑的是，那少女的身軀卻是開始變得透明。
一道道未知的能量，不斷的涌入兩個世界中。雖然不知道這能量具體是什麼，但嘉靖腦海中卻是莫名出現了三個字“生命力”。
隨着少女的生命力不斷涌入，人間逐漸變得的愈發龐大，也越發的完善。當然，相比於人間，仙界就更爲誇張，恐怖。
少女的皮肉開始消失。
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面流淌的血管、流淌的血液，還有精緻的骨骼。
不過那沉睡的少女似乎沒打算停止。
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涌入兩個世界，然後血管消失了，血液乾涸了，骨頭開始不斷變得透明，消失。
一左一右兩個世界，不斷的蠶食着她的兩邊身體。
終於，龐大的仙界開始緩緩融入宇宙，最終徹底消失，去向不知。
人間在吸收到足夠生命之力後，則化作了滿天的星辰，彌散整個宇宙。
留在原地的則是少女那最後剩餘，沒有被徹底消耗乾淨的脊椎骨。
“嗡！”宇宙中，兩顆隕石碰撞，迸射出的石頭子極速飛馳，狠狠撞向脊椎骨。
下一刻，脊椎骨四分五裂，其上最後一點生命之力，保護它不被粉碎，化作三十四道流光，遁入虛空之處，徹底消失。
至此，沙盒世界衍化結束。
“呼！”李長卿深吸一口氣後吐出，看向嘉靖，微笑道：“先生可看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李長卿珍藏那神秘脊椎骨的原因！”想到自己得到的那三塊脊椎骨，嘉靖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什麼凡人脊椎骨。
確切的說，那壓根就不是人的脊椎骨。
之所以給人一種凡人脊椎骨的感覺，完全是因爲那少女用自己養活了兩個世界，整個宇宙，耗盡生命之力後變成了凡骨。
“理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傳說故事，”壓下心底的想法，嘉靖看向李長卿，而後語氣微微一頓後，又道：
“不過以我對你的瞭解，應該不至於大老遠跑來，只爲給我講一個故事。”
“證據，”說着，嘉靖微微欠身，凝視着李長卿，道：“還有你的目的！”
如果讓嘉靖給李長卿一個評價的話，那就是一個妥妥的野心家。
此人與自己一樣，都是結果導向，腦子裡想的只有利益，今日突然告訴自己脊椎骨的秘密，其實就是他的一個籌碼。
一個可以跟自己，確切的說是自己背後，暗所謂的“朱雀古朝”明王府的合作。
在他看來，他不過是白馬書院，中三脈李家的一個孩子，根本不足以與明王府合作。
所以他必須要拿出更多，更大的籌碼，讓明王府看重他的價值！
當然關於這脊椎骨，他還有別的秘密，畢竟合作嘛，如果全拿出來自己可就沒價值了。
況且以朱雀古朝的能量，也不是不能找到更多的脊椎骨。
“這就是證據！”李長卿知道，眼前這個朱聰先生，被自己勾起了興趣，面上掛着自信的笑容，擡手間拿出了一節脊椎骨。
然後，也不廢話，直接開口拿出籌碼。
“先生，當最後一塊脊椎骨被找到，屆時仙凡通道會打開，諸天萬界互通有無，萬族生靈，都將自由進入仙界……”
“你說，若是我們掌握了仙凡通道，屆時會如何？”李長卿雖然是在笑，可是嘉靖卻從對方那陰柔俊朗的面容上看到了瘋狂。
當然，嘉靖也是個十足貪婪的主。
李長卿的龐大野心，他在聽到的一瞬間，也心動了，這裡頭有太多可操作的東西了。
“還不夠。”身爲帝王，嘉靖最擅長的就是喜怒不形於色。
他必須要套出更多的，關於這凡人脊椎骨的秘密來不可，因爲這裡頭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講明白。
比如，怎麼打通通道？
再比如，打通通道就能成仙？
按照李長卿之前沙盒世界，仙界和人間液化過程來看，兩個世界規則已經完善了。不再像最開始那樣修煉之後登天就能成仙。
李長卿敢把這東西當做合作籌碼，肯定還有別的秘密掌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