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選勇者和神選祭祀合着你打算把兩個卡琳湊成一套是吧?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玩什麼奇怪的收集遊戲?】
“我又不是故意把他們蒐集到一起的。是我來的時候,這件事就擺在這裡不是嗎?這是湊巧了啊。”
【那麼,你對她們未來的關係怎麼看?】
“首先我說明一下,我這個人不喜歡包餃子。說到底,這兩個卡琳一個是被遺棄了,另一個則是被綁架。而兩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伊羅黛亞莎。這個流竄在世界之外的犯罪分子組織了無數起針對人類的犯罪行爲,那麼作爲世界的守護者,我們自然是要處理的。因爲如果我們不處理,那麼伊羅黛亞莎就會佔上風。”
實際上就目前的信息來看,伊羅黛亞莎確實在羅馬尼亞等地實施了有效的統治。精靈的【劇團】密教在當地以巡迴演出,將利用巫術讓土地變得豐饒。但如果想讓土地變得豐饒,就要向伊羅黛亞莎的王庭付出高昂的代價——她會要求進貢人口,好供她轉化爲精靈。
就像有些地方會因爲畏懼蝗災而崇拜瘟神那樣,伊羅黛亞莎的統治是基於畏懼。
各種意義上的畏懼都有——對羅馬人的畏懼、對自然的畏懼、對時間的畏懼,和對精靈的畏懼,共同促成了這一局面。就像通天河的靈感大王那樣,爲了祈求風調雨順就每年丟出去幾個不會爲自己做主的小孩,這實在是懦夫的行爲。
而在背後促成這一切的,便是伊羅黛亞莎。她是受封於精靈至高王奧伯龍與至高女王泰坦尼亞的精靈貴胄,位列精靈諸王之列,統帥長夏的王庭,是涌泉精靈的主人。
雖然羅馬與某些精靈之間確實存在一些合作——比如和北歐的爐坩精靈有許多技術交流,但與伊羅黛亞莎的涌泉精靈之間就只有戰爭。因爲伊羅黛亞莎的領土與羅馬實在是太近了,她的核心領土位於匈牙利和羅馬尼亞一帶,其核心是羅馬人一直以來都未能控制的潘諾尼亞平原。那裡水系密佈,河川縱橫。
她固然很強大。但在商洛看來,但在身爲強大的君主之前,她首先是一個犯人。跳梁者雖強必戮,商洛不會因爲伊羅黛亞莎很強就在戰爭面前止步。因爲伊羅黛亞莎越是強,就越是說明她需要剿滅。
而卡琳,小的那個,實際上正是伊羅黛亞莎的女兒。
“伊羅黛亞莎罪大惡極。但不可忽視的是,她是小卡琳的母親——我更傾向於通過靈魂而非肉體來確定身份。理論上,小卡琳雖然也是被遺棄的,但她確實是伊羅黛亞莎的女兒。那麼.阿波羅尼婭,還有法厄同,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們:你們認爲,兒女一輩應當爲父母的罪業承擔代價嗎?”
“我認爲這個問題得具體分析。”法厄同開口道,“法律上,每個犯罪者都是一個個體,不應當連坐。如果兒女因爲父母的罪業而得利,那麼顯然應當視作共犯。如果沒有,那麼二者之間就沒有關係。換而言之,享有繼承權的同時必然伴隨着債務的清償,這是權責一致原則。”
【我不這麼認爲.】阿波羅尼婭沉聲道,【從理性與法律出發,當然會如此。但是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從合乎法理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更不是所有人都會時時刻刻用理性來武裝自己的思維。無論是否從父母的罪業中獲益,實際上子女都必然會從父母那裡繼承些什麼——名望、罪惡、力量,這些都很難以‘繼承’或者‘不繼承’來區分。】
“你竟然會想得如此深刻?”
【因爲這個姑且是我的專業範疇——你可能想不到神諭所平日裡主要的營收是從哪來:因爲離婚和遺產繼承導致的財產分割案。】
“哈?爲什麼?”
【因爲原則上,古希臘哲學普遍認爲遺產的繼承並非完全合理。因爲一個人的德行雖然可以幫助他獲得財產,但就和德行本身不能繼承一樣,財產是否可以繼承是值得商榷的。柏拉圖在《理想國》裡就明確提到,城邦的統治階層要放棄自己的遺產,進而放棄大部分私有財產,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在這種思潮的影響下,羅馬帝國會徵收鉅額遺產稅。任何形式的財產贈予、分割,也都要繳納鉅額稅收。】
“所以他們來神諭所打官司?”
【是。而且理論上,下達最終裁定的就應該是神明,法庭只是代替神明進行決斷而已——這個理論在大多時候都只是理論,畢竟有法院這麼個專業的機構在,輪不到神諭所來審案。但如果涉及到鉅額財產的分割,大多數人都會傾向於通過非正式途徑來解決。神諭所,主要就是在這裡進行調節。這種事情實際上在羅馬多如牛毛,因爲羅馬人還有一筆身後保險的費用,死後還要續費維持身體的保存以備將來重生。雜七雜八地混在一起,神諭所的生意其實還挺不錯的。】
“那卡琳這種事.”
【卡琳這種事確實很棘手。這種情況,我可以舉個例子——也是我經常看到的案子。我們假設公司A的所有者知道自己快死了,但羅馬遺產稅適用累進稅原則,數額越高稅率越大。鉅額財產的稅率,可能高達85%,乃至90%以上,而且上不封頂。】
“竟然是這麼算的?”
【是。所以,很多人就不傾向於讓自己的兒女繼承實際的遺產,而是繼承關係——比如在生前就對公司的業務進行拆分,把利潤好的部分分拆到自己兒子的獨立公司去,而把業務上沒有進展的部分留存在本公司來維持一個架子。經過一系列的操作,在死前把整個公司搬空都是可以的。
【畢竟很多時候,公司本身只是一團收入和支出的混沌組合體,其本身的有形資產並不那麼重要,最重要的資產實際上是關係。把這層關係拿掉,整個公司就會變成一個只會慢性死亡的空殼。
【而實際上,就算真的什麼都不繼承,但靠着‘某人之子’的身份,就足以在他過去的商業夥伴面前尋求到一份機會了。畢竟,資本厭惡風險,而親子之間的傳承則是穩定的。】
“所以.不管有沒有實際接手遺產,實際上子女都必然無法擺脫父母的影響?”
【卡琳的情況,就是這麼複雜。我們實際上無法在卡琳與伊羅黛亞莎之間劃定一條明確的界限。】
“嗯。”商洛點了點頭,“在這點上,我想我們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一致——我認爲整件事的是非對錯,不應當由我們這些外人來考慮。我負責審判伊羅黛亞莎,但兩個卡琳之間如何相處,這完全取決於她們自己的意願。她們現在的關係很好,我支持她們。將來如果她們之間產生了裂痕——雖然我不希望這樣,但我也不會強行拉着他們搞什麼大團圓結局。一切,都取決於他們自己。所以.”
商洛看了看法厄同:“你們兩個說得都對。法理的一方面,我們要按照權責一致的原則免除卡琳從其母親那裡‘繼承’的罪行——卡琳不應當因爲其母親的戰爭罪行而受到審判,她畢竟和這場戰爭毫無關係,她從小就被遺棄了;而另一方面,我不對她們之間的私人關係做任何干涉,一切都取決於她們自己。如果他們想要像雙胞胎一樣生活在一起,我完全支持他們。如果她們想要其他的生活,我也會支持她們。”
“所以問題來了.”法厄同看着她,“爲什麼是你來支持她們。”
“大概是因爲,我吃了她們家的飯吧。”
“好傢伙原來你在這裡等着呢。那我也吃了啊?”
【誒?我也吃了啊!我說你怎麼同意我吃飯呢。原來你也會魔法了是吧!你讓我們都吃了卡琳家的飯,再不幫幫她們就不合理了。】
“誒呀。”商洛擺了擺手,“這又不是白幫忙。卡琳很強的,非常強。她會成爲合格的戰士的。還有另一個卡琳,她會成爲合格的祭司。”
“戰士不戰士的且不說——我後面可以和她進行一些劍術交流,那自然就明白了。主要是,你怎麼能確保小卡琳成爲合格的祭司呢?”
“因爲她要成爲森林王的祭司啊——那合格不合格,當然是我這個森林王說了算了。”
【好傢伙】
法厄同也看了看天花板:“有時候我在想,商洛,你要是生在羅馬,你這鑽空子的本事恐怕也能讓你變成大魔法師。神諭所和繆斯宮你隨便挑。”
“所以,你們沒有意見吧?”
【我們能有什麼意見。聽你的嘍,我的羅馬王陛下。趕快給你的房東們安排工作吧,順便再以權謀私,把夜勤局搬到小房東的家門口,一條龍全部安排好了。】
“別這麼說。”法厄同擺了擺手,“這叫舉賢不避親呢。”【你怎麼說他的詞啊.】
“因爲我想看看他沒法用典的時候是怎麼說話的。”
“.”商洛默默地站了起來。他拿起法厄同的面前的黃銅茶壺,給法厄同倒了一杯,“請喝茶。”
“有什麼事是一定要我來處理的嗎?”
“這個,雖然戰術上可以讓兩個卡琳去執行,但是戰略的規劃當然還是要指望你們二位了。”
法厄同擡頭看了看:“他這是在用什麼典?”
【他在說‘智賴孔明,勇須二弟’的梗。他在我們與卡琳之間端水找平衡呢。言下之意是,他得到卡琳就是如魚得水啊。】
“哦”法厄同點了點頭,“那好吧。”
“你不計較是吧?”
“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我嘴上說說而已,實際上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你上哪找我這麼好的助手啊。”
【嗚嗚嗚,我連說都不敢說。說多了他就要關我的禁閉力。】
“咳總而言之,我們可以開工了。那這件事就麻煩法厄同你”
“明白,我來辦。你儘管放心好了。”法厄同看了看窗外,“畢竟,我也喝了他們家的茶。”
【她生氣了哦。】阿波羅尼婭小聲說。
“啊?她怎麼生氣的?”
【她可沒說她吃了卡琳家的飯,她說她喝了卡琳家的茶。言下之意是你就算不提他也會幫的,你哄他吃飯反而顯得她小心眼。她生氣了.】
法厄同一直都是這樣,她個人和工作兩方面分得非常開。她就像和兩個人在打交道:朋友和上司。她以對待朋友的方式對待朋友——她睚眥必報。她又以對待上司的方式對待上司——不打折扣地完成工作。
她兩方面都做到了,只是朋友和上司正好是一個人。這種錯愕,法厄同自己倒是能夠很好地調節,倒是商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我,應該怎麼辦?”他小聲問。
【桀桀桀,這個時候知道問我了吧。哼哼,我畢竟是法厄同的長輩嘛,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應該怎樣安撫她。你只要這麼做就可以】
“哈?”商洛愣了一下,“你確定。”
【對,你這麼做就可以。】
“額”商洛將信將疑地伸出了手,伸向了法厄同的鞭子,然後把發繩給拽開了。
馬尾像瀑布一樣散開,垂在了肩上。
無風自動,法厄同的頭髮竟飄了起來,甚至有要往上衝的趨勢——
再回頭時,法厄同以前所未有的怒容望向商洛:“你爲什麼要散我的辮子!你知不知道我要打理多久才能把鞭子整理回去!!!你是小學生嗎!”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是阿波羅尼婭讓我這麼做的!”
【桀桀桀!你以爲我不會生氣嗎!我教你的當然是最容易激怒她的方式啦!她這個人最不擅長的就是打理自己的髮型了!偏偏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頭髮!】
“啊啊啊啊!”商洛猛然後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發繩給我。”
“給你.”
默默地,法厄同拿過發繩,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把手伸向背後,想要把自己的髮型還原回去。但她一直都不擅長這個。不過,這次旁邊倒是有個現成的人。
“過來下。幫我撐一下發繩。”
“哦”
五分鐘後。
“你怎麼還挺會梳頭的?”
“我每天都是自己打理頭髮啊.”
“好吧。那我的頭髮,後面也交給你了。你給我梳灩秋那樣的髮型就可以了。”